三人行
2015-11-18◎余伞
◎余 伞
三人行
◎余 伞
一
顺着芦苇荡往前走,是一片长满荷花的湖泊。从小我们就在里摸爬滚打,对通往湖泊中间的每一条水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年夏天,我们都会瞒着父母,在炎热的午后,三五成群地去那里打莲蓬。我们兴高采烈地穿过一片棉花地和几条水沟,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那条湖泊了。到了岸边,我们脱去短裤,脚尖伸到水里去试探一下水温,要是可以的话,还掬一把水浇在赤裸裸的身上,这叫准备运动。是大人告诉我们的,他们说如果二话不说就跳下水去,水温太低的话,身体就会抽筋,然后人就会像一只秤砣沉到水底去。我们都相信大人的话,浇一把水在身上。
水很凉,小虫瘦弱的身体连打了几个哆嗦,连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弯子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笑着。做好了下水的准备,我们又开始试探起水的深浅了。弯子从湖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枝戳向水里,柳枝还剩下一点儿在水面,没有完全陷下去。
“还好不太深,我们下去吧!”弯子提醒我们说,说完他就滑到水里去了。最先下水的会拨开遮挡住水路的芦苇叶子,除了这些,还有躲藏在水底,身上长满小刺的荷花茎。这是一种非常戳人的植物,稍有不慎被戳到了,小腿就会被划伤,然后疼好几个星期;不仅这些,潜伏在荷花叶子下面的爬虫非常粘人,还有叫个不停的蛐蛐,和喜欢绊住我们身体的水浮莲。
“快点吧!不然弯子就会把湖里的莲蓬全打完了,一个也不会剩给我们!”小虫一边担心地说,一边利索地脱去衣服,赤条条地下了水,在他瘦弱的身体下,湖水向两边拨开,于是一条非常清晰的水路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时,弯子已经消失在荷花叶子中间,只听到从他的身后传来的荷花叶子互相摩擦的声音。
“你们等等我啊!”落在后面的我,紧跟着小虫也下了水。水很凉,我的皮肤都绷紧了。下了水后,一开始感觉水不深,水位只够我的小腿,然后是大腿,再然后,就漫到我的胸脯了。我专心致志地寻找着莲蓬,那些荷花刚刚脱落,只露出嫩嫩的莲蓬苞,我是不屑一顾的,连看也不看一眼,径直从它们身边走过去。那些莲蓬粒像金鱼的眼睛凸显出来,莲蓬是我的最爱,我轻轻地把它们折下,心满意足地用事先准备好的柳条穿插起来。不到一会儿,我就穿好了好几根柳条了,上面都是好吃的莲蓬。
二
大人们是不会打莲蓬的,只会叫小孩去,比如我母亲,每当她想起这条无人问津的湖泊时,看看时辰到了,再看看天气,便对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我说:“阿毛啊,现在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妈妈想吃莲蓬了,你去打几个回来,好吧!”
她说得好听,又不是她下水,很多次我下完水,从湖里爬上来,大腿上都会留下一块块乌青的痕迹,那是被荷花刺刺伤的,到了家,用菜籽油轻轻地擦拭,但还会很疼,往往疼得我夜里睡不着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打莲蓬了,就算去,也要全面武装地去,要穿鞋,还要穿裤子。水里的世界不好猜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玻璃扔进去呢。还好,我一次也没有被玻璃划伤过。尽管我曾暗下决心再也不去湖里打莲蓬了,但每次在弯子和小虫的挑逗下,我都会违背誓言,傻乎乎地跟着去。
“我们不去打,莲蓬就会被老头全部弄去。”弯子说。
老头是我们一个村的,他住在湖边的一个破落的草棚里,草棚边是一条停泊在湖上的小船。每年夏天来临,老头都会撑着小船在湖里晃悠,把湖里的莲蓬都给打完。
“他打来是卖的,这个老不死的,总比我们先一步。”弯子生气地说。
曾经有一次,湖泊里的莲蓬还没长好,一些花苞还被荷花包裹着,老头便划着小船穿梭在湖里。后来,弯子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和小虫,于是在他的唆使下,在老头还没完全把湖泊里的莲蓬打完前,我们也开始行动啦。
“可是我们没有船。”小虫担心地说。
“对啊,没船怎么打!”我说。
“嗯,我来想想办法,也许我可以从我爸爸那里要来一只,不过我也不敢肯定。”
“你爸爸的船是用来打鱼的,怎么可能给我们用呢。”
“那也不一定。”
弯子的爸爸把他的船当做宝贝似的系在一根粗大的树上,等要下水时,他就会把绳索松开。绳索用一把锁锁着了,弯子要不到钥匙,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我们身边。
“不管怎么样,莲蓬我是打定了,你们去不去?”弯子说。
“水深不深?”
“应该不深。”
“要是深怎么办?”
“你不是会游泳嘛!怕什么!”弯子愤怒地瞪着小虫说。
不管小虫去不去,我是肯定要去的,自从夏天来临,我整天在家里闲着,不是睡懒觉,就是到处惹是生非,连一件正经事都没做过,因此,妈妈对我十分不满,如果我把莲蓬打回家,她见了,肯定会夸奖我的,这样在她面前,我就能昂首挺胸了。
三
在下水前,我们就说好了,只在靠近棉花地这一边打莲蓬,不要离岸边太远。这是小虫提议的,他是个胆小鬼,连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吓得大声叫起来。为此,我和弯子不止一次地嘲笑他。弯子根本不管,哪里有莲蓬,哪里莲蓬比较大,他就会到哪里去。
“你不怕被老头发现吗?”小虫说。
小虫的话提醒了我和弯子,仿佛把一碗凉水浇在了我们头上,这明显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湖泊里的莲蓬可不是那老头一个人的,只不过他常守在湖边,几乎以湖为生。
“怕什么,他还会把我们吃了吗?”弯子哈哈大笑地说。这时我也帮不了小虫了,我没想到他是个这么胆小的人,竟然为一个老头说话。
“可是他有船,撞向我们怎么办?”
“我猜他现在恐怕还在睡午觉呢,哪里能顾得上我们呢?”我说。
湖泊面积很大,很容易迷路,还有鸟、蛐蛐在四周不停地叫唤着。在下水之前,弯子提议要找个信号作为彼此的联络方式,但不能大声地叫出大家的名字,这样会轻易暴露身份。
“用什么信号好呢?”小虫问。
“要不拍巴掌吧!拍三次就说明你被老头发现了。”弯子说。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我说。
弯子和小虫最先下水,他们一会儿就消失在芦苇荡里,留我一个人在后边,遇到难缠的芦苇和绊住我的荷花茎,我就用手掌将它们给劈开。但水里的芦苇太多了,不管我走向哪个方向都会被它们绊住,于是,我便找那些好走的水路。渐渐的,我迷失了方向,找不着回岸边的路了。直到这时,我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仿佛陷入了一个洞穴里,四周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了,就连之前的虫鸣声也听不到了。我好像被小虫和弯子给丢弃了,也许此刻,他们找不到我,也许已经上岸,回家去了。
“小虫,弯子,你们在哪里?”我在心底里喊着。我越想越多,差点儿就要哭起来,但这时,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拍掌声,啪啪啪,一声比一声高。我感觉得了救,就向掌声的方向走去。
四
“你应该紧跟在我们身后,不然,大家都以为你上岸去了。”小虫说,他脖子上挂着好几串莲蓬,像箩筐一样大,令人羡慕,我问他见到弯子没有。
“他一直在我前面,现在大概快要到湖的对岸了。”小虫从脖子上取下一只莲蓬,撕开厚实的皮,剥开一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要不要吃一颗?”小虫把剩下的莲蓬交给我,我说我有,要吃就自己剥,他听了,就独自吃起来。刚打的莲蓬,会散发出一股幽香,妈妈会把吃完的莲蓬晒在窗台上,等到了年底,就把它们揉碎,和茶叶蛋泡在一起。莲蓬皮泡茶叶蛋最好吃了,喷香。
“对岸可就是老头的地盘了!”我说,现在是午后,老头正在午睡,他养了一只小狗,拴在草棚的外边,哪怕风吹草动,小狗就会狂吠起来,像杀猪一样,把老头从熟睡中吵醒。
“我也知道,所以才不敢再上前去打莲蓬了。”小虫说。
湖水漫到小虫的小肚子上,由此看来,越往前走,水会变得越浅,水浅的地方,莲蓬往往长得越大,这是我们以往积累的经验。每次到了这些地方,我们都会停下脚步,好像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似的,不敢向前了。但这次弯子却破了例,他竟然不声不响地一个人跨过去了。
“我们也过去吧!”我说,同时看看小虫,如果他不去,我想我也会一个人去,不为别的,只是想多打一点儿回家。小虫迟疑了一会儿,他一向思前顾后,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些莲蓬大概都没有对岸的那些大,我脖子上的也是一样。
“去不去,快点决定吧!不然等老头醒过来,一切就晚啦!”我说。
“好,我去。”小虫说。
五
往前只走了几步路,脚底下的土地越来越硬,像我预测的那样,水也变得越来越浅,在我们面前,荷花就像长在了坚实的土地上,我们和它们仿佛可以比肩了。对岸长满了金黄色的野菊花,一小朵一小朵地点缀在草丛里,这里没有湖泊中间那么阴森,阳光可以直射得到,所以,不到一会儿,原本湿透了的身上渐渐被太阳晒干了。再过一会儿,胸脯、头发都开始发热了,像一个火炉罩在头上似的。湖泊的对岸上零零散散地住了一些人家,一条土路贯穿其中,路的两旁长满柳树,现在的季节,柳条长得老长,在密匝的柳叶的遮挡下,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那条马路。
“你猜弯子到哪里去了?”我问小虫,离对岸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开始狂跳起来,要不是小虫提醒,我是想不起弯子的。
“我哪里知道,现在,我只想赶快把莲蓬打好,回家!”
“可是事先我们说好的,要一起上岸,再说衣服还挂在下水的地方呢!”
“你猜弯子是不是被老头捉去了啊!不然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如果是你和我的话,还有可能被捉,但弯子嘛!不可能,你不知道他跑得有多快!”
“呵呵,像兔子一样。”小虫笑着说。
弯子是个跑步好手,上次在白头翁家的菜园里被追赶过一次,白头翁一连追了他好几里,都没追上。
就在我和小虫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忽然听到弯子发来的信息,一连鼓了好几次的巴掌,越来越响亮。我们听了,知道他就在前面,也赶着过去了。果然,弯子笑嘻嘻地站在对岸,他的下身全是污泥,头发也被湖水打湿了。看来一路上,他不仅走得最快,而且打的莲蓬也最多,他的脚下全是一串串饱满的莲蓬,我们打的莲蓬和他的比较起来,显得不堪一击。这不得不让我和小虫羡慕,但他说这都没什么,更好的还在前面。
“你是说老头那儿?”小虫问。
“对,就在他那边,这个老头真是精明,草棚搭在湖边,莲蓬就长在草棚边上,要不他是故意不去打这些,要不就是把它们给忽略了。”
“你不会还想去吧!你还没打够啊?”我惊叹地问。
“够是够了,但我就是想跑到老头那儿,和他较量一下,你们去不去?”
“我去。”我说。
“我不去。”小虫说。
“那好,你留在这里帮我们盯梢,要是老头从草棚里出来,你就吹口哨!”弯子说。
“好,我就躲在湖里,这里看得更清楚些。”
“这个我不管!”
六
小虫潜伏在水里,像一只蛤蟆,透过荷叶的空隙,我们看到他胆战心惊地看着,但只是一瞬间,弯子便屏气凝声地向前跑去,他弓着身体,像一只大虾,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座碉堡似的草棚,我也学他的样子,但我不像大虾,我更像他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仿佛听到了老头打呼噜的声音从脆弱的草棚里传出来,一声一声地敲打我的心。弯子悄悄地拐到草棚后面那块面积不大的荷花荡里,我没看见那条花色的狗,越看不见,我就越担心,担心它会突然从背后向我们攻击,那时老头再出来,我们就腹背受敌啦。
“乖乖,这里的莲蓬真是大得不得了,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弯子感叹地说,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小,好像在自我欣赏。
“老头真在草棚里,我刚刚看到了。”
“他在干什么?”
“睡觉呗!”
“那不正好,等他醒来,我们早就把莲蓬给打完了,一个也不留给他。”
弯子边说,便不停地打着,他整个人就像上了发条,迅速地把眼前的莲蓬都给打完了。我看得发了呆,根本来不及去打,或者可以说,我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陪他。
“你怎么不打了?”
“我觉得够了,不想要了。”
“好,你再等我一下,把前面那个打掉,打完了,我们马上就走。”
的确,在不远处还有一个硕大如碗的莲蓬,由于太大,快要垂到湖面了。那时,我们已经上岸,所以,如果弯子要想把它打到,就必须重新下水。这里的水面平静清澈,倒映出我们的影子,一点点风把水面吹皱,影子就变得弯弯曲曲的了,过了一会儿,等弯子把脚伸进水里,水面被破坏了,影子就不见了。
“快点吧!我想小虫恐怕也等急了。”我站在岸上,看着弯子一步步地向着那颗饱满的莲蓬走去,显得从未有过的镇静,他那谨慎的态度,赋予了这颗莲蓬不一样的意义,在那一刹那,我对他佩服极了。弯子缓缓地靠近那颗莲蓬,水花在他四周溅起,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道闪亮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我站在岸边,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猛烈撞击一下胸口。快要到目的地时,也许是太急了,他的脚发软了,整个身体一下子前倾到了水面,脑袋趴了下去,但很快,他又重新站起来了。
“折到啦,我折到啦!”弯子欢庆鼓舞地说,好像赢了胜仗似的,忘乎所以地叫起来。
七
小虫在耐心地等着我们,如果不是弯子,我们恐怕已经沿着来的路回到之前下水的地方了。我们的衣服还挂在树上,现在只穿了一件遮挡下身的短裤。在水里还好,刚上岸,我感到岸上比水里还冷,冷得我直哆嗦。
“不行,我还是下水好了。”我说。
弯子把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莲蓬拿在手里,好像那是他的战利品。
“我才不怕老头呢,他算什么!这湖泊里的莲蓬又不是他家的,我们是打来吃的,他倒好,打来卖,莲蓬能值几个钱啊!”
“他打莲蓬卖,村里人都是默许的,就连我母亲也说他靠这个自食其力,你说我们在湖里打就算了,还跑上岸来,会不会有点儿过分?”刚刚,我从草棚边走过,看到老头穿着一件破背心躺在席子上,看样子他睡得很熟。
“过什么分,我们也没打多少啊!”
“还是快点走吧,我都冷死了,小虫还在等着我们呢。”
水面离岸边有点儿远,弯子上不来,我拉了他一把,他才上来了。
“哎,小虫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我感到不对劲。
“我也觉得奇怪,是不是他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了!”
“不会吧!我们的莲蓬还在他手里呢。”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快点儿去找他吧!”
没想到,弯子前脚刚走,一条狗从草棚后边冲了出来,它看了我们一眼,我们怔住了,一点儿也不敢动,怕把老头惊醒。弯子从地上拣起一块土疙瘩,如果狗冲过来,他就把土疙瘩扔过去。我们不停地往后面退,狗却步步紧逼,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弯子。终于,在我们即将逃离的时候,它叫了起来,我们来不及想,撒腿就跑,远远地看到老头戴着草帽从草棚里跑出来。
“你们这帮小杂种,竟然跑到我这里来啦!”他跺着脚嚷起来,声音很难听。不一会儿,附近的人都从家里跑出来,一大群人站在湖边看热闹。我和弯子两个人迅速地跑到原先上岸的地方,看见小虫还躲在荷花叶子下面,脸上沾满了浮萍,样子可笑极了。
“快逃,被老头发现了,他就要追上来啦!”弯子一下子跳到湖里,溅起一大片水花,紧跟着我也跳了下去,不到一会儿,我们三个人便融进了荷花中间,那时就算老头再聪明也找不着我们啦!
八
“大嫂,你们家孩子打莲蓬不要紧,但他们把我家的菜地给踩得乱七八糟,就像是猪拱的一样。”这次还是白头翁,她看到我们在她家的菜地上飞快地奔跑,就跟上我们了。真是卑鄙,她竟然找我们的家长告状,她报复人的手段一向恶劣!若是别人家,话还好说点,但她就不行了,非得家长做保证,保证孩子们今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真不好意思啊!阿毛出去打莲蓬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不然就不会让他出去了。”
妈妈假惺惺地说,我出去之前和她说过,那时,她还笑嘻嘻地给我一些叮嘱,叫我多打一些莲蓬回家。
“这次就算了,但下次我可饶不了他们!”
“是,下次他们一定不敢了,这几个莲蓬你拿去,就算是一点儿补偿吧!”妈妈把我带回家的一串莲蓬递到白头翁手里,一开始她还不接,后来抱在怀里,得了胜利,像一只刚下完蛋的母鸡,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肯定的是,她又依次跑到弯子和小虫家去了。
“你啊,下次可要小心点了,你怎么这么粗心,跑到白头翁家的菜地去了?”妈妈怪罪我说。
“怪弯子,他打莲蓬打到老头那儿去了,不料老头发现了我们,紧追不舍,于是就跳到了白头翁家的菜地里躲了起来。”
“下次要小心点儿,我叫你去打莲蓬,可没叫你给我惹麻烦啊!”她说。
傍晚,我在家里洗了个澡,另外还好好地洗了一下头发。我的头发喷香,走出家门,感觉特别地清爽,早就把回家的不快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我沿着我家门前的那条结实的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白天,我们就是沿着这条马路一直奔跑着,现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惬意地东张西望,希望在路上能遇见几个小孩,向他们吹嘘白天的故事,但一个也没有。就在我快要走到路的尽头,快要绝望时,看见弯子那纤瘦的身影蹲在湖边,见我过来了就站起来,眼睛通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你怎么啦?”我感到吃惊,拉住他的胳膊问。
“我妈刚刚打我了,我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为什么打你?”
“还不是白头翁告的状,我妈最近脾气不好,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再加上刚刚那件事火上浇油,她就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弯子抽噎着说。
我从没看见过弯子这副模样,和白天他那勇敢和果断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他刚刚流过眼泪,现在看见我来了,才平静了下来。但面对着同样平静的湖面,当我再问他一些其他事情时,他竟然一言不发。我觉得待在那里毫无用处,还不如让他一个人独处一会儿。就在我准备回家时,他竟然猛地站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追赶似的,向前奔跑起来,那样子根本不像只兔子,更像是一匹马,一匹驰骋在草原上的烈马!
余伞,原名叶明军,1986年出生,安徽芜湖人。在《上海文学》《黄河文学》《山东文学》发表小说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