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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文学的历史化和学科化问题——武汉作家资料整理札记

2015-11-18肖敏

长江丛刊 2015年3期
关键词:年谱当代文学资料

肖敏

当代文学的历史化和学科化问题
——武汉作家资料整理札记

肖敏

一、问题的提出:当代文学的学科建构与史料意识

晚清以降,西学东渐,“旧学”而为 “新学”。文学研究各学科逐步形成自己的治学方式,一代又一代学人,既在学科中孜孜矻矻以期术业有专攻,又在学科中传道授业解惑,薪火得以相传。新世纪以来,文艺学和现代文学在学科建制方面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反过来更促使当代文学的学科发展,当代文学的学科化建设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学术活动,我们需要在学理上体认、确立“当代文学学科”的“合法性”。在这方面,洪子诚、程光炜、李杨、孟繁华、陈国球诸学者皆做出卓有成效的努力。

众所周知,中国当代文学能否写“史”曾一度被怀疑,譬如,已故的现代文学研究元老唐弢先生生前就极力反对中国当代文学写史。为何当代文学的“合法性”饱受争议?个中原因复杂,其中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当代文学与别的文学形态不同,它是不断生成和发展的文学形态,“现在”的文学作品和文学活动,会成为“将来”的文学史。而由于学科的特殊缘故和意识形态方面的因素,当代文学又是一门没有时间下限的学科,这些都导致当代文学在相当长时间里呈现出暧昧不清的学科样貌。

与此同时,中国当代文学和当代文艺批评的学科建构,曾受到史料不足、适时性过强的诟病,幸赖一批有远见的学者筚路蓝缕,这种现象自1990年代以后有了很大改变。我们所看到的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十七年文学研究俨然成为现当代文学研究的热点。以洪子诚为代表的当代文学研究界学人在自身学术活动中,前所未有地重视史料的价值,并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十七年文学乃至当代文学的研究格局。正如曹文轩敏锐地指出的:“正是他(指洪子诚)严谨的、规模宏大的、事实与理性并重的学术研究,使我们这群人得以为业甚至为生的一个学科获得了不可辩驳的合法性和我们工作的尊严……在说到洪子诚先生的学术特色时,我们一般都会立即想到‘材料’这个字眼——洪子诚先生的研究以材料见长……我们在重温这些材料时,具体地、富有真实感地触摸着已经流失了许久的历史。”[1]

由此可见,史料的留存、整理应该是构建当代文学学科的重要工作之一,需要更多的当代文学学人付出更多的心血。史料问题也是推动我们不辞劳苦地进行武汉作家研究资料整理的初衷。

二.地域文学、都市文学与当代文学的史料整理和留存

再回到当代文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地域文学。地域之于文学的重要性,显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一点,中外文论均有论及。《文心雕龙》称北方的《诗经》“辞约而旨丰”,南方的《楚辞》“瑰诡而惠巧”,明确了地域与文学的关系。19世纪法国文学史家丹纳在《英国文学史》引言中,把地理环境与种族、时代并列,作为决定文学的三大因素。

地域文学在中国文学发展过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它不仅仅是地域性的文学,而且也是主流文学的发源地之一。正如袁行霈所说的:“中国文学发展中所表现出来的地域性,说明中国文学有不止一个发源地。”[2]。自1980年代以来,地域文学研究受到了各方关注,1997年湖南教育出版社推出了 “20世纪中国文学与区域文化”系列丛书。其中,《江南士风与江苏文学》、《山药蛋派与三晋文学》、《黑土地文化与东北作家群》,影响深远。这些论著对于地域文学的研究,向后来者提示了颇有裨益的研究思路。

作为地域文学的一个重要分支——都市文学,其实也是晚清以后成熟的。随着中国近代以来的社会进程,现代意义上的城市逐步发展成熟,一些城市的文化因素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作家的个性气质和审美情趣,继而潜在影响到其作品的艺术特征,甚至可以孕育出特定的文学流派和作家群体。譬如,北京之于老舍,上海之于穆时英、张爱玲、苏青,广州之于欧阳山……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作为现代地域文学的重要方面,京派文学和海派文学形成了双峰并峙的局面,它们不仅仅作为一个文学流派存在,它们与特定的历史背景、社会思潮,尤其与文化底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对它们的研究30年来一直就非常活跃。

新时期以后,武汉作家一直是中国文学中相当活跃的创作板块。代表作家层出不穷:徐迟、曾卓、碧野、姚雪垠;鄢国培、杨书案、刘富道、汪洋、周冀南、叶明山;何祚欢、胡发云、彭建新;方方、池莉、刘醒龙、邓一光、徐鲁、董宏猷、陈应松、魏光焰;刘继明、晓苏、鲁西西、华姿、马竹、李修文。可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惟楚有才”,此语在当代文坛的创作格局中,再次得以确证。武汉作家非但创作势头强劲,而且各体兼备,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均有名家涌现。可见,武汉文学不仅是作为现当代都市文学的一个重要部分,也为现当代文学的现实发展贡献了特殊的力量。

与其文学成就相比较,武汉作家研究,尤其是武汉作家作品研究资料的搜集和编撰则显得不足,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憾。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大家,如鲁迅、沈从文、老舍、张爱玲、丁玲、萧红……皆有层出不穷的研究资料问世,当代文学中的知名作家,如莫言、贾平凹、余华、王安忆、王小波、铁凝、迟子建等,亦有研究资料出版。随着方方、池莉、刘醒龙、陈应松等作家逐渐步入全国知名作家的行列,武汉作家研究资料的留存和整理,已经被提上议事日程。

对于中国当代文学,乃至武汉文学这样一个带有明显地域概念的文学形态来说,为何资料的搜集和整理显得尤为必要呢?正如程光炜所说,“随着历史的推进,一些资料的发现,当代文学的‘规律’和‘走向’已经成为被怀疑的对象。”[3]可见,资料的搜集和整理可能会影响到当代文学史的书写,甚至对当代文学的学科定位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近年来,随着程光炜、李杨对80年代文学谱系的梳理、吴炫对于新时期文学之初文学期刊运作的资料发掘、陈徒手对于建国后文人命运的深度考察,都已经成为当代文学资料的组成部分,并促进了当代文学的学科发展。我们不难想象,随着一批武汉作家进入稳健的创作成熟期,随着学界对他们创作的研究日益深入,编撰一套,乃至数套武汉作家研究资料,不仅对研究这些作家的学者有解燃眉之急的现实功用,而且对于武汉文学研究,乃至中国都市文学、地域文学研究,都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基于这样的背景,湖北省重点人文研究基地、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全力搜集、编撰的 《武汉作家作品研究资料汇编》(第一批涉及18个武汉作家,第二批涉及10个武汉作家),在推进武汉作家群的学术研究、甚而促进武汉作家群的创作方面,可谓是一个突破。在我们的研究视野里,“武汉作家”是一个比较宽泛的对象,一个地域性而不是行政性的概念,“武汉作家”是指在武汉工作或曾经在武汉生活过的当代作家,这就不仅是武汉作家协会会员或武汉作协签约作家了。

在前后大约5年的编撰过程中,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些困惑,相信这些困难也是学界同仁在进行当代文学研究资料整理时遇到的共通性的困难,我们把这些困惑公布出来以求教于方家。

三、资料编撰原则和年谱简编

确实如此,对于中国当代文学及文艺批评来说,资料的搜集不可谓不重要。程光炜、李扬在进行“重返八十年代”的学术研究中,曾困惑地提到当代文坛中很多晚近的文学资料都显得模糊,这实际上提示我们,整理、编撰当代文学史料工作的急迫性,切不可认为这是正在发生的文学史就对资料掉以轻心。然而,在进入这些材料的时候,我们要注意哪些问题呢?

首先,搜集材料的路径问题。随着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维普资讯网的建设日益完善,我们要特别注意学术网站在资料搜集中的作用。鉴于中国知网在收录学术论文方面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武汉作家研究资料中的作品研究多来自中国知网。但我们又不能完全依赖互联网,除了互联网之外,湖北、武汉地区的公开刊物《长江文艺》《文艺新观察》《芳草》,湖北省作协、武汉作协的内部刊物《湖北作家》《武汉作家》的论文在汇编中都有部分体现。总之,搜集的路径应该是多样的,不应该完全局限在网络或者传统纸媒中。

其次,如何取舍研究材料。我们的想法是,尽量对作家不作过多的主观评介,与现有的已公开出版的其他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资料相比较,我们此次在制作武汉作家作品研究资料汇编的过程,本着全面、系统的原则,尽可能齐全地搜集、整理、编撰,这也是我们的资料汇编显得“庞杂”的原因,相信这种“庞杂”会更有助于研究者系统地掌握材料。

然而,我们必须考虑到武汉作家研究资料公开出版的可能,倘若以后能公开出版,我们又不能不对这些资料进行取舍,那么如何进行呢?显然,若是研究作家创作的学术论文,取舍不应该以作者的名气为准,若是作家创作谈之类,则不该完全以作家本人的回忆或者说法为唯一标准。或许,要看这个具体的研究资料是否符合作家创作的真实样态,是否符合文学创作的美学原则等等,这样,就必须排除可能出现的现实因素,对这些已有的资料进行客观、公正的取舍。这都将对我们这些学人形成某种考验。实际上,有学者在对郭沫若、艾青等有争议的文人进行资料收集的时候,确实遇到过来自作家亲友、学生等方面的干扰了,这说明,我们在进行武汉作家资料整理时候,而这些作家多是我们在现实中的朋友,尤其要注意秉承学术公平的原则,以使我们的编撰工作更能经受历史的考验。

另外,在编撰过程中,我们自己要有较强的学术品味。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不对这些作家的创作进行某种美学评判。我们可以借助别人已有的研究资料,返回到文学发生的现实场域,从而对文学现象和具体文本做出尽可能精准的美学评价。

我们不能忽视的是,在搜集和整理重要作家研究资料的时候,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工作就是作家年谱简编。这要回到年谱原本的含义上去。年谱是用编年体裁记载个人生平事迹的著作,肇始于宋代,大多是后人就其著述及史籍所载事实考订编次而成,如宋洪兴祖编有《韩愈年谱》。明清两代,年谱的编撰十分兴盛,至今存世的各种年谱总共约有四、五千种,其中以清代年谱居多,包括不少善本、孤本、稿本和手钞本。由于清朝统治者奉行文化专制主义政策,学术界人人都得防止触犯忌讳,于是大搞训诂名物,整理研究校雠古籍,乃成为整个学术界的风气。年谱本身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通过年谱的编写,对一个人的学术思想、学术渊源、学术流派都可能做到具体而系统的了解。”[4]近代以后,年谱这种文体非但没有衰亡,反而呈现出勃勃的生机,许多近现代名人,作年谱者日渐增多,如《梁启超年谱长编》、《陈垣事迹著作编年》、《茅盾年谱》、《成仿吾年谱》、《郑振铎年谱》、《周恩来年谱》等等。这些年谱对于研究这些近现代人物具有十分重要的资料意义,它们本身也是历史界、文学界研究的重要成果。

为何说编撰年谱简编是作家资料整理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资料工作的核心成果呢?编撰当代作家的年谱简编,首先是对这些作家的创作道路进行总体的归纳,对他们的作品进行细致的梳理,起到了资料保存的作用。其次,将他们的文学活动进行资料化取舍,也是对当代文学学科的史料取舍,以备后来者进行研究时有材料可借鉴。因此,编撰当代优秀作家的年谱简编,是一项极其有意义的学术活动。

我们编撰武汉作家的年谱简编基本上是采取纪年的方式,搜集作家的文学作品、罗列作家的重要文学活动和重大人生事件。在搜集作家的作品时候,我们特别注重“全面”的原则,有些早期或者不重要的作品可能连作家本人都记忆不清,我们就采取各种方式尽量搜集齐全,譬如期刊查阅、网络搜索、找作家和作家的亲友核实的方式,这样做可能增加了工作量,但毕竟最大限度地减少了遗漏,相信我们的“全面”对于武汉地域文学、中国当代文学资料留存方面具有积极意义。

武汉作家年谱简编的编撰同样涉及到资料取舍的问题,譬如,作家的某个文学活动是否在其整体创作中具有较强的意义?如果作家本人认为这个文学活动或者文学事件十分重要,而编撰者则认为不重要,该怎么处理?我们采取的做法是,尽量秉承客观、公正的原则,将作家重要或者特殊的文学活动及文学事件都编撰进去,但是,若该活动及事件涉及到对作家的文学史评判,我们则尽量用客观语言表述出来。相信《作家年谱》的谱主能够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也坚信,以细致的资料搜集和整理为基础,以客观和美学原则为立场,加上与谱主建立良好的互动关系,我们的 《作家年谱》不仅填补了该作家年谱空白,为研究该作家的学人提供相关精准资料,而且编撰本身,也历练了我们自己的治学基本功,它要求甄别的细致入微,取舍的客观大胆,而支撑这些甄别、取舍工作的,是我们的文学史观和审美能力。

借用何炳松为胡适、姚名达合编《章实斋先生年谱》所作序言的一段话,以提升我们写作《作家年谱》的境界。编写作家年谱,“我们不但对于他一生境遇和全部著作要有细密考证和心知其意的功夫,而且对于和他有特殊关系的学者亦要有相当的研究,对于他当时一般社会的环境和学术界的空气亦必须要有一种鸟瞰的观察和正确的了解……”[5]

[1]曹文轩·一个人与一个学科——洪子诚与中国当代文学,曹文轩博客 http://blog.sina.com. cn/s/blog_4826 ce9c0100j11v.html1)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8页。

[3]程光炜·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3页。

[4]仓修良、陈仰光·年谱散论[J],史学史研究,2001年第2期。

[5]胡适、姚名达·章实斋先生年谱[M],商务印书馆,1922年,第1页。

肖敏(1976—),女,湖北武汉人,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研究人员,人文学院副教授、人文学院中文系副主任,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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