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读书高”的神话应该终结
2015-11-17王云杉
■王云杉
“唯有读书高”的神话应该终结
■王云杉
古人对“读书”可谓推崇至极。南宋皇帝赵恒说:“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颜如玉。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黄金屋”,以此勉励天下读书人“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由此看来,读书在古人心中,是美人和房子的代名词,而后两样东西几乎等同于今人所说的“成功”的标志。如此看来,中国社会走入现代的大门之前,古人早已开始如痴如醉地追求“成功”,只不过那时候的成功学在内容方面过于简单,这在今天的时代环境中,显然是行不通的。书读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又孤家寡人,或者却没有自己的一间小屋的人,其中的数量多得让你无法想象。但是,大多数“今人”还是坚定不移地信仰“读书至高”论。
“唯有读书高”的“神话”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已经流传了数个朝代,它的终结应该不会是一时半会的事。古代的“成功人士”虽然承认“行行出状元”的个人发展的多种可能性,但又极力将“读书”抬到人生目标的最高点,就像今天的人们把赚钱当作自己毕生中唯一应该做的事。难道人生除去读一些圣贤书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成为终生追求的事业吗?成功学在古代,只有两个字——读书。是不是因为古代社会比现代社会简单很多,以至于古代的成功学更容易加以概括?然而,“越读书,越幸福”这碗“心灵鸡汤”的出现虽然不无相应的时代条件。
科举考试制度的完善,极大地提高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为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流动提供可能性。唐朝虽有比较完备的科考制度,不代表“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悄然到来。在唐代考上功名的“尖子生”中,“官二代”最多,“富二代”其次。不是什么“二代”的人,考上的数量远远少于前二者。唐朝的科考还不能与现在的高考相比。高考几乎是百分百公平的,而科举是可以“活动”的。唐科考之前有“温卷”之类的说法。考试前,考生预先给考官看看自己的文章,随后中榜,人们对这种做法并不感到奇怪。知识分子在唐代的地位较高,他们在朝廷上的崭露头角的机会比宋人更多,但考试制度的漏洞较大地减少平民子弟(非二代)的参政机会,这也难怪唐人不一味地鼓吹读书有用论。
至于宋代,科考达到鼎盛时期。北宋出现“封卷”的阅卷制度,考卷上存有类似于今天按照密封线装订试卷的评卷准则。因此,考官一般情况下,只看答题内容的好坏而不问考生姓甚名谁。因此,没有爹“可拼”的考生,照样可以考得名利,并等候“中央”人事部门安排工作。最重要的是,宋代的读书人地位是中国历史上最高的。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理想君臣关系,在宋朝得到最大程度的落实。难怪有宋人提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成功学理论(《神童诗》汪洙)宋人口中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句成功学话语的影响里和渗透力,丝毫不逊色于今天人们说的“成功者怎样怎样,失败者又如何如何”的理论。第一个说出“咱们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人出现在北宋,这不是历史的偶然。
既然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读书,将自己抽象的人生抱负具体化,在“修身”的同时实现“平天下”的伟大理想,为社会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那么统治阶层自然不忘大力鼓励民众读书。一个散发着书香味道的社会,固然为世人所期待和向往。尽管读书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被国家和政府所提倡,但是这不意味着“读书”应该被推上“神坛”。除了读书,世间仿佛没有任何带有价值和意义的事可做。“咱们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的观念无疑排除个人具体情况的考虑,这对于集体与个体双方都没有太多好处。
首先,如果读书应考的人数在一定时间内持续不断地增加,政府征召的公务人员的数量自然会随之增高。因此,政府机构之庞大臃肿的弊病也就很难避免。钱穆先生认为,宋代政治的最大问题不是集权专制,而是散和乱(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宋代的政治症结完全可以成为所谓的“前车之鉴”。其次,人们不难发现,“读书”不但不是万能的,在很大程度上,“读书”甚至是“无用”的。“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道德经》)并不能为读书有用论增加一分合理性。现代社会作为一个复杂的整体,它前进的步伐很大程度上依靠“有用”的实业,而不是“无用”的书斋。
一般而言,每个社会需要的读书人的数量是相当有限的。假如“读书”在时下仍然被人们看作解决一切人生问题的“灵丹妙药”,学历持续不断地贬值则将不可避免地成为时代趋势。在人们的经验中,今天的本科生只相当于过去的高中生,那么明天的硕士生很可能只有今天本科生的价值。因此,一代代人在书本的海洋中度过自己的美好青春,而每个人真正的才华也极有可能淹没在郎朗书声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读书这条道路。
诗人何其芳感慨:“生活是多么广阔!”可惜,他的这份诗情很难引起当今人们的精神共鸣。如果“唯有读书高”的神话没有终结,个人的所有的价值都必须体现在两个字——读书之上,那么生活怎么会“广阔”呢?当一个社会越来越朝着开放包容的方向发展,它给与个人展示自我才能的机会应该更多,而不是强求所有的人在同一个舞台上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