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婆婆那本书

□高申杰

读懂婆婆那本书

□高申杰

肖纯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还是许多女孩心仪暗恋的白马王子。小琴有幸跟他牵手红地毯，然而家庭关系却严峻地摆在她面前。家里那口子，小琴不担心，黏在一块的人读懂对方只是时间问题；也不担心公公，男人毕竟肚量大些；最担心的是婆婆，犹如一本深不可测的无字天书。

进了肖家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厨房里就传来了刺耳的锅碗瓢盆声。小琴打着哈欠，慵懒地蜷缩在被窝里。转而想想，万事看开头，她可要给婆婆一个好印象。于是她钻出被窝，马马虎虎地套上衣服猫进了厨房。走进厨房，小琴见婆婆正拿着电高压锅接水淘米，连忙说：“妈，这活不是您干的，插电危险，气压阀门弄不好喷出米浆烫着，大冷天的，您睡吧。”接着她从婆婆手里拿下锅。

婆婆瞪大眼，陌生而戒备，呆立片刻后轻声嘀咕道：“我都用了几年，从没出过错……我是怕你白天上班，累着你。”

“妈，不累，家务活今后您就甭做了。”

婆婆怯怯地退出厨房，回房去了。

吃早饭时，小琴让公婆二老安心坐好，她自己则一趟一趟地跑厨房端早点。但二老很不自在，一顿饭下来，一句话都没说，尽管他们的儿子故意找话题，但局促始终刻在他们的老脸上。

婆婆是个勤快的人，不是擦玻璃，抹灶台，就是刷碗，洗衣服……小琴只要在家就阻止，说她嫁过来是让他们享福的，而不是增加负担的。婆婆浅笑，心说要是换成她妈，她也会这么周里周到？

一次，肖纯出差，婆婆在小琴上班前提出一个要求：买菜的事交给他们二老。小琴当时心想，肖纯不在家，不能让他觉得有什么两样，于是说：“爸，妈，您二老就在家待着别动，肖纯买菜的差事由我来顶，早上没时间，我中午下班带回来就行了。”公婆对视了一眼，婆婆冷冷地抛了句“那就辛苦你了”，然后就默默地走进他们的小世界去了。

一连两日，公婆俩都像闷葫芦一样。第三天，婆婆竟然做出决定：搬回老屋住！始料不及的决定一下子就把小琴击蒙了。刚想怎么劝说他们时，公公已开门请车去了。不一会儿，一辆货车停在了楼下，两个人一趟趟地搬运他们的东西，无论小琴怎么劝说和苦苦哀求，他们都坚持要走。

小琴陷入了尴尬和痛苦，感觉婆婆那本书真的好难读。

肖纯出差回到家，当得知爸妈搬回老屋时，便质问起小琴，小琴真是委屈极了，像吃了黄连一样苦到了家。

小琴多次登门请二老回来，肖纯也跑了几趟，可二老铁了心地不回来。

小琴打听到对门张阿姨跟婆婆年龄相仿，便向她一股脑地倾诉了自己的烦恼。

从张阿姨家踏出，小琴立即登了婆婆的门，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妈，我怕冷，给我织一件毛衣吧。”

“好啊，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这就去买。”婆婆竟然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我抓紧，很快就会让你穿上新毛衣。”

第五天傍晚下班，小琴接到婆婆的电话。一进门，婆婆往茶几上一指。哇！一件漂亮、厚实的玫瑰红毛衣！这么短的时间，婆婆一定是夜以继日地操劳，真是辛苦她了。小琴穿上软绵绵、新崭崭的毛衣喜滋滋地回到家，一进门就指着身上对肖纯说：“这是妈给我织的。”

肖纯不悦，过了好一会儿冷冷地说：“真有你的，花季年龄支派花甲老人。”

小琴得意地回道：“妈乐意。”

一天，肖纯不回家吃饭，小琴一个电话打到婆婆那里：“妈，我想到您那吃您做的油炸糕。”

小琴下班去了婆婆那儿。婆婆将一盘刚刚出锅的油炸糕端上了餐桌。油炸糕油黄发亮，酥软香甜，可口极了。小琴和公婆边吃边拉家常，还俏皮地聊起婆婆年轻时候的那些往事。

小琴高兴地觉得，婆婆尘封的心门终于打开了。

婆婆笑道：“死丫头，伶牙俐齿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小琴没回答，拿出两副老花眼镜，送给他们二老。婆婆与公公试戴了一下，都说正好。“我们不是有嘛，干吗还买呢。”婆婆戴着眼镜笑眯眯地说，“我与你公公的度数不一样，你这机灵鬼，怎么就买得正合适呢？”

“你与公公的镜片都磨损了，再戴会对眼睛不好的。”

这之后，小琴常常买一些他们需要又不舍得买的东西送过去，他们很是喜欢。

自从叫婆婆织毛衣之后，小琴就故意给婆婆找点小“麻烦”，时常将电话拨过去：“妈，我想去您那儿吃手擀面。”“妈，我想吃您做的荷包蛋。”“妈……”每次，婆婆都答得爽快干脆。渐渐地，婆婆跟小琴的话多了起来。但小琴还是觉得没能彻底读懂婆婆那本书，还是不敢向她贸然提出搬回去一起住，生怕那份亲密稍纵即逝，覆水难收。

这天，小琴又找张阿姨，把和婆婆关系的进展详细地说了。张阿姨听后咯咯笑，然后附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婆婆说，她享受到了有闺女的幸福了。接她回家，是时候了！”

张阿姨告诉她，婆婆曾经害过“女儿病”，一直想有个女儿。小琴嫁到他们家，婆婆本想把她当女儿对待，而小琴没能读懂婆婆那本书，没能体察她的爱，让她总感觉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还是张阿姨“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月来，小琴一直循着张阿姨的教导磨合与婆婆的关系，还时不时故意给婆婆找点“麻烦”，并且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角色和位置。

张阿姨的话让小琴满心欢喜，当天下午，她就底气十足地直奔老屋。公公婆婆二话没说，立马收拾东西搬了回去，肖纯见父母喜笑颜开地回来，乐不可支，俏皮地称赞还是媳妇有绝招。

（原载《三月三》2015年第3期 黑龙江姚志德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