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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深处·组诗·

2015-11-17三米深

中国诗歌 2015年12期

□三米深

江南深处·组诗·

□三米深

苏小小

在西子湖边,你的墓是小小的

你的身子应该也是小小的

你的手小小的,握不住沉甸甸的爱

你的脚也是小小的

不能走太多的路,去未知的远方

寻找不辞而别的爱人

流连于西泠桥畔,你的传说

像一个感伤的小品,让人分不清

真实与虚构,你有多小啊

像立春的小雨,落在

文人雅士的心头,像草尖上的露珠

折射出一个小世界

小小的清新,小小的忧愁

小小,小饮一杯,唱支小曲吧

任小船漂到湖中央

小小,我楚楚可怜的小妹妹

一生不负多情的山水

小小,回到我们的小时候

用一首小诗,写下你小小的念想

小小,小小,你的名字

就已经够小了,正如你小小的命运

小小的生,小小的死

小小的错误,还有哪个有情人

偷偷地私藏了你的小骨头

每天小声地呼唤你:小小,小小

云上鼓岭

雨雾环山,公路

一直转向高处

一路蜿蜒,可以走到云上

城市仿佛沉没海底

有人撑着伞,走向鼓岭深处

不时被雨水打中

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山的人遇见下山的人

也是种相逢的方式

其实这样也好,一面之缘

一语不发,其实

相识并没有那么重要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

他们看见了彼此

并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他们几乎同时听见

白云洞的钟声

如浪潮般,涌向沉默的彼岸

闽江上

我想雇一只小船,顺流而下

寻找郁达夫着迷的闽江

不知水路有多长

也不知民国的天气

会是怎样

我想像汤姆逊照片中的先人

朝江心撒出渔网

看两岸的青山

在绿水中荡漾开来

我不知道一百年前的闽江

究竟有多美,也不知

一个世纪对一江春水而言

到底有多长

郁达夫的赞美

和汤姆逊的惊叹

其实闽江都听见了

只是流水终究无力抵抗岁月

而江流终将汇入大海

带走郁达夫,带走汤姆逊

也将带走我们

美总是稍纵即逝

我看见闽江再一次松开了手

三叠井

所有的树都抱成一团

白云下沉,瀑布折成三叠

路上有松鼠的脚印

深潭里的幽居

呼吸,只有草木听得见

折一段泉声,留影

好看的树就从山石上

生长起来,伸展成

青松的姿势

仿佛就在乱藤中

我发现了某种秩序

游人消失在溪山云影间

木叶青葱,瓮潭有心

你说的蕨类植物幸存在

阔叶林中,比我爱得坚强

一种可能

浅浅的风吹过船舷

你的侧影、湖水和远山

让一首情诗

静如止水,不紧不慢

云朵都朝山的那边去了

在铁轨的另一边,谁的等待

像那座白房子一样,无声无息?

草木越来越茂盛

雨停在天边,迟迟还不来

一个人的远方

有一片迷宫般的密林

一只淡淡的鸟

在林间守望日落

湖的那边是静美的小镇

小镇的彼岸,仿佛

还停在那一天

那一天,我在无人的站台上

等一个人,或一种可能

——可能是结局,又好像是开始

山河入梦

为江南初遇,为繁华依稀

流年在体内剥落种子,梦旧了

寄身水乡,暮春重回

窗外的树冠如岛屿,飞鸟如舟楫

浅红的浆果,满怀青涩滋味

你描绘在屏风后,褪色,如茶

那一年,天水一色

都市的天桥,晚风疾驰

乌篷船在烟波中,缓缓摇过

杨柳低吟,水月,若轻纱

安然,似从前以来虚构

八千里路,送一程,再送一程

转身多年,回首人事破碎

烟雨江山,心如冰裂

仿佛那渐漂渐远的河灯

放手记忆,误读,不辞寂寥

入夜的河湾,风吹如少年的旷野

奔逃,迷路,隐身,遁入野史

像忘却一般去纪念

像相信你那样,笃信将来

穿越一生叹息,告诉你:听见

山居岁月

那棵树站立了多少年

那只鸟儿飞了多久

那个人他走了多远的路

是否回到了家乡

他依旧在那里

坐在那棵干枯的树下

鸟儿落在他的头上

像一片黄叶

山中的节日一年只有一回

万山红遍的时候

他就可以望见家乡

与久违的亲人重逢

“墓草多么茂盛

又是一个好年景啊”

他听见人们这么谈论着

春天又回到了人间

画马

旷野上只有一匹马

这是一匹想象中的马

眼神里透着孤独

曾经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曾经意气风发

一声长啸,越过万水千山

而我只看见一匹马

在一幅画里,独立荒原

身后是长河落日

一匹马终于停了下来

在秋风中环顾

默默地低下头颅

画家画了一辈子的马

老马识途,他决定

让最后一匹马告老还乡

可是何处是归途

画家画的其实是自己

黄昏时的回望

一匹马跑过了一生

悲欢离合在路上

酸甜苦辣都在笔墨浓淡间

画家要画下的其实是

看不见的命运

一个人低头亲吻了大地

白马湖

一匹白马走到湖边

它想低下头,喝一口水

却遇见了另一匹白马

将近一百年以后

我从日本画家的画中

看到了那一瞬

一匹白马闯进了针叶林

或许在日本,或许

在遥远的北欧

在那里,万物和众生

都有清晰的倒影

和纯净的心灵

一匹白马吸引了我

那么安静,好像在湖边

徘徊了一个世纪

在画家画下它的瞬间

它仿佛一道光

射入我童年的梦境

一匹白马就像是一首诗

它走了多少年

遇见了另一个我

好像我也去过画里

在林间,湖畔

住着我的前世和故人

河岸

像青草,端坐于暮色

萤火虫驱走黑暗,迎来我们

夜的河床像空旷的广场

风起了,有了波澜

两岸灯火露出微醺的醉意

河水径自往天堂流去

沿着河堤,有一条路通往南方

伸向童年的池塘

你看,我们已经漫步云端

清凉的繁星在脚下闪烁

月光在河风中游荡

河岸上飘散着稻麦的清香

一些善良的灵魂缓缓地升起

孤独的心在薄雾笼罩下

有了落叶归根的念头

这时我听不见城市的喧嚣

像躺在母亲的怀里

一样安静,你偎依着我

像萤火虫微弱的光芒

瞬间点亮了故乡沉眠的山野

草木观音

都说观音有百相,在安溪

她就是一棵棵茶树

坐在水云间,她的身旁

一定有一条安静的小溪

轻轻流过,流经之处

善良和慈悲无所不在

都说茶有兰花香

其实你也是纯真的一叶

纤柔的指尖在嫩芽间飞舞

年轻的心有青涩的味道

你说过,不同的心境

能摇出不一样的清香来

其实我们也和草木一样

经历着四季轮回生死离别

等待命运的采摘

经受人世的揉捻和烘焙

在岁月里发酵、沉淀

一泡茶,就像是一辈子

你把青春装进茶篓了吗

观音,她是一个好女子

以茶为生,与茶相守

背井离乡也离不开茶

她相信,爱茶的人

一定会有一副菩萨的心肠

秋声

这个秋天我成为负罪的人

沉默,不敢谈论理想

我躲在深宫,等着秋天过去

却从不期待冬天的来临

这个断断续续的秋天

我绕着西湖一圈一圈地走

望着斜阳下的黄叶

一片一片地落进湖水的圈套

我在霞光中握紧钥匙

面对着一扇无法开启的门

秋水里依旧闪烁着

最初的光,最初的希望

秋风中的信客已经越走越远

他也许能听见我的书信里

发出的孤独的声音

但他绝不会拆开,他会依照

空缺的地址,把信送给

另一个如我一样孤独的人

清河水

坍塌的土墙,流露出

祖先不安的灵魂

大地空余出更多的记忆

那一年的秋末,我爱上了

一个名叫小安的女孩

黄昏时,她有另外一个名字

可是她不肯说,那一年

我沿着清河上溯

被一座座无名的村庄收留

那一年,我和李白相遇

他在酒后对我说,有些美好

只能驻足但并不值得拥有

在通往画山的长路上

我们可以找到的

只有自己的良知和欲念

忘记疲惫的旅人来不及休息

就匆匆地走向死亡

我和小安还来不及相爱

就不告而别了,至于李白

在一次次放逐中

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

蝴蝶标本

此刻,我坐拥着草地

不远处的湖水

它在盛夏是清凉的

入冬则变得冰冷

它和任何一只与我

擦肩而过的蝴蝶一样

只是在完成它自己

烟消了,云也散了吧

这些年我一直

试图腾出我的身体

抽空回忆,试图变轻

像蝴蝶一样飞扬

在梦里,我腾空而起

飞到我出生的地方

做着童年时代

无法完成的动作

我爱的女孩彻夜无眠

她的抽屉里还珍藏着

我送给她的蝴蝶标本

孤独书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的孤独

并没有就此结束,头发越来越长

像柳枝,轻垂在我二十四岁的生日

过境的蝴蝶,不过是我人生中

一个可以省略的注脚,它的忧伤

是潮湿的,它短暂的遗言

竟成为我一生的心事,我想对蝴蝶说

借我一副面具,让世界忘记孤独

蝴蝶说它只有翅膀,大地上

到处是孤独者的脚印,重叠着

每天晚上都被陌生人的幸福照亮

世界尽头

月光爬进我的身体

偷走童年,生活变得琐碎

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忘记了怎样坐下,站立了

一生,情窦初开的少年

忘记了怎样忘记,孤独了

百年,他听见夜晚折断

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见

河流断流,年经过了年

枯叶落满了秋天

我已满头白发,他说

他找到了一条巷子

幽长,通向世界的尽头

那里温暖,和谐

那里的人们热爱着一切

能帮我们走出尘世的阴影

当我们累了,他们会

教我们坐下并忘却悲伤

暗伤

我迷恋的那些光

日渐微暗,高楼沉浸在夜里

我走在无声的楼道中

手不知放在何处,有些话

其实已不必说

故事依旧在发生,天亮

就注定结束,那些光

停在我的左手,分外清凉

此刻真安静,如同有一个人

如影随形,便不再孤单

我能够给予的

便是我可以失去的

留下的只是悲伤,还有梦

不断延伸,我爱恋过的女孩

相继造访,重复着

重复多次的情节

她们来过,并留下了回声

像一片片羽毛落在水面

并渐渐变换了颜色

少年游

我本不必闯入这个莫名的世界

钢琴和评弹交织,切入静夜的肌肤

江南的流水静静地淹没了我

清风的节奏,不只凝固了从前

宛如约定,他并不轻易唱

他要先喝上一碗碧螺春

然后缓缓地,把进退两步的情绪

说上一天一夜,还不能走近

这风水和潮声交织的夜呵

我们还没有相识,就沦为了陌生人

曲谱和戏文自有它们的身世

却从不轻易说穿,我又怎能轻易

将自己交给他乡的明月

我藏身于弄堂深处的老茶馆

倾听你丝绸般的哀愁

你指尖划过的琴弦和前世

烟雨,杏花,楼台,我本不该寻来

桨声灯影中流传着这么个传奇

2016年,我将遇到一个女孩

名叫秋千,花墙外的我是一介书生

灵魂椅

一定有那么个瞬间,我们是重合的

像不同的时间,似曾相识的场景

博物馆里的檀木家具

有最孤独的呼吸

在聚光灯下显得高贵而神秘

前半生的传记,究竟有多少难言之隐

你的后半生又是谁为你记叙

有一种疼痛,是非常的

我们可能有过相同的心境

坚持过,逃离过,爱过,错过

这张寂寞的椅子,残留着

岁月的泪痕,在历史的空镜头中

我遇见你,隔着百年的尘埃

你指着椅子,自嘲道:我和它一样

竟然做了一辈子的摆设

端坐于这张华丽的椅子上

我不能动荡,禁锢在你的梦里

重温你破败的骄傲

在沉睡中衰老的椅子

因我的到来,悄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镜中人

他一个人在河边走着

遇到一个人,他就低下头来

好像遇见自己的影子

身体突然消失

帮人只在梦里浮现

世界是个眼花缭乱的错觉

没有人看得见他

人们看见的只有自己

他应该放心

有时他觉得

他是走在河面上

若有若无,似幻似真

波光中飘来荡去的云影

折射出人生中

一句句残缺的诗行

仿佛破碎的铜镜

藏在镜子里的人拼凑着记忆

像收拾着回家的行李

他出门太久了

他藏得很深

没有人能想得起他

他习惯了做个失踪的人

像大病一场,病愈了

一切皆成为不完整的秘密

相遇桃花源

突然闯进了桃花源

一切仿佛都是不真实的

像不同朝代的人相遇在一起

隔着妖娆的桃花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夹岸的芳草和落红

桃花源里往来种作的行人

都潜伏在陶潜的梦里

我们在梦里忘了人间

在梦里,我一次次地遇见你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我想把我的一生

全部都挥霍在这里

耕种,捕鱼,纺纱,织布

在袅袅升起的炊烟里

为你写一首旷世的情诗

我的掌纹就是沿着

我的前世延伸到这里的

我只顾和你说话

忘记了返回的标记和时间

从前的世界再无音讯

你总是悄悄地为我寻找归途

却不知我一次又一次地

放弃了苏醒的机会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

我也会成为桃花源里的人家

我们在岁月的桃花阵里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像个古老的传奇

写进那年晋太元中的日记

与世隔绝的秘密花园

从此再也不见问津的人

红蝶

红蝶在黑暗中起舞,有远有近

有一种声音,在子夜的巷陌徘徊

盏盏点亮的红光,盏盏熄灭

她孤单地舞着,极像飘零的女子

层层叠叠的窗棂,斑驳的碎影

谁又能看得清,谁走过的三生三世

火焰中的小提琴,燃烧着

一个素衣女子的沉吟

红蝶就这样落满了她的发梢

红色的衣裳,舞动的红袖

她诉说着她的前世、化蝶和轮回

她踩着千年的花瓣,姗姗而来

她说,我生我灭所以我遇见你

一朵古典的红花在花雨中怅然绽放

我看见红蝶飞,我看见隐约烟花

伸出手去,却抓不住蝶舞红尘

只留下一抹残红,如挥散不去的寂寥

和你一起蜷缩在往事中,一语不发

故事的终结,爱的继续

红蝶飞啊,红蝶落,红蝶如雪

不要问我她生于何年,亡于何处

烛火灭了,寂寞没有风声

她说她带走了爱,忘记带走了影子

有一只红蝶始终在梦里停留

花墙

花墙之外,我省略了出墙的红杏

她悲伤的表情,是春天到来前

最大的谎言,我省略了雪

谁说看不见雪的人是有罪的

有罪的人却逍遥法外

我省略了潜伏在往事里的忧伤

这些年我写的诗多半是为了她们

而招摇的花枝,仍然

伸展在我辗转反侧的梦里

花墙那边荡起的秋千

荡起的风铃般的笑声和暗示

仍然让我驻足,风在风中

风吹过我时,吹灭了案上的烛火

我读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他们的情爱往往历经波折

方块字在纸页上微微地颤抖

女鬼和狐仙沿着月光走来

画着凄美的容颜,她们答应我

不伤害我并取走我身体里的孤独

并在经过花墙的时候

省略掉一切带给我错觉的梦象

红豆

第一次我们走错了方向

在喷泉的另一边,我走得多么小心

像迷失在五月的孩子

生于南国的红豆

相思的红豆,你就这样落了一地

有多少的路人为你留连

你这样鲜红是因为怎样的悲伤

你可曾预料我的指尖

有一天会将你轻轻捡起

你又将流落何处

这初夏的时光,因我无定的愁绪

有多少流年可以再被辜负

我将你捡起,将你放下

我将你寄存于我永恒的遗忘

永恒的伤,为了谁我将你轻轻捡起

黑暗中的舞者

是什么拒绝了光

她面朝着背光的一面

静静地坐着

神情忧郁

她是否早已习惯了黑暗

她是否曾经迷失在

岁月的暗角

繁星未落

我还有时间深入黑暗

偷偷地爬上

村庄对岸的山冈

静静地望着她

忘情地起舞,所有月光

都匍匐在她的身下

最美的姑娘

最美的姑娘她应该生长在春天

她个子不高却小巧而精致

沉着大方,又带着羞涩

她梳着和柳枝一样轻柔的辫子

她的笑是极淡极淡的

有时又充满忧伤,她的泪

如溪水一般清澈,和露水一样晶莹

她的手纤细而修长

指尖划过的地方能盛开出花朵

过冬的雪会应声化开

她从不刻意打扮,不在耳朵上穿孔

不染头发,不穿招摇的衣衫

高跟的鞋子,不和陌生人说话

最美的女孩她是一首完美的诗

我遇见她时她蹲在春天的河滩上

采集着野花,长长的裙子

覆盖着青绿的草地

嘴唇微微翕动,像在和春天对话

她的动作是缓慢的,姿势是优雅的

我走过时她没有抬头

我呼唤她时她依旧没有回答

她到来时天边架着彩虹

她离去时只留下几抹浮云

最美的女孩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拥有我写给她的无数诗篇

她只把自己的青春交给她最爱的人

一滴水

一滴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

顺着面颊,滑过肌肤

下落,落进心里,一滴水

让他想起若干年前的那个雨夜

七公里外废弃的山神庙里

他们相遇,他们躲过了一场雨

却躲不过爱的侵袭,他们

披着潮湿的衣裳,舔着雨水

雨后,他们分离,再没有重逢

她让他记住了,雨水是甜的

他让她知道了,雨里群山沸腾

呼吸如风潮般急促而沉重

那一滴从房梁上滴落的雨水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没有干涸

山神庙已经被竹林湮没

是这一滴水瞬间潮湿了他的心

呼唤

她向往露水,向往着

和露水一样清澈的爱情

有个陌生人,她呼唤他爱人

夜晚他寄居在树上

篝火之后,明月之中

她忘了他的话里有没有承诺

有,也不过是一夜之间

这是开春后的第一场祭祀

她把脚藏在小鞋子里

轻轻地解开红肚兜

露出胸口的那一颗朱砂痣

幸福与不幸无法占卜

她回头,望见的是黄昏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

越接近轮回,她一次次回头

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

轻轻呼唤着她丢失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