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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记

2015-11-17刘凤阳

椰城 2015年10期
关键词:嫂子

■刘凤阳

上城记

■刘凤阳

说到天气,雨是要下不下的,一直憋着;吕禾眼睁睁看着站台上纷乱的人群,就是没看见吕松。一个酱红色头发的女人提着的什么硬东西戳着了他的腿肚子。狗日的!他正疼着,女人又戳过来一眼。哥啊,你要是不来接站,我可就惨了!吕禾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掌,扭头一看,可不就是哥。哥含糊地招呼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包包。“我拿,我拿。”吕禾忙说。哥却没有理会他,径自往外走。出了车站,哥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穿得这样少!车上冷不冷?”哥一口的普通话。吕禾待要申辩自己一点也不冷,而且热,闷,还出过汗,哥早已调了头去招呼一辆迎面驶来的“摩的”。

吕禾不得不调动全部注意力跟着哥走。天还大亮着,各处已有了灯火,光线因此有些陈旧,而且暧昧,一时也看不出这城里的夜晚有什么好。吕禾记得那个操着硬东西的红发女人。要是在乡下,有哪个女人敢这样操蛋,他早就不依了。爹说他读了三年的中专没学会别的,就只学会了顶嘴、动不动与人干仗。爹你以为我能学会什么?人家有的同学到学校报个名就拍屁股走人,到时候给学校塞点钞票,一样的拿毕业证。反正那玩意儿——怎么说来着?嘛用不顶。

客厅里的电视机大开着,没见嫂子的人影。一则广告刚播完,那电视剧可不正等人接上茬看下去,古装的。女主角的那个靓啊!哥却高一声低一声吆喝他去厨房洗脸。洗什么脸。吕禾磨磨蹭蹭走过去,正赶上“哧啦”一声,嫂子把什么东西倒进了油锅里。嫂子飞快地挥动铲子,也不回头,便一针见血地指出:“鞋脱下来放走廊里,把拖鞋换上。”吕禾待要按常规客套几句,劝她别炒太多菜之类,见嫂子没什么雅兴,便也作罢。又不是头一回和她见面。

吕禾惦记着电视剧,三下两下洗完脸。“你没带自己的毛巾吗?”嫂子仍是不必回头,一双火眼金睛早已洞察了他的一举一动。“抬头娘们儿低头汉”,嫂子可不就是个抬头娘们儿,哥正是那低头的汉。说是这两类人心眼儿忒多。吕禾常想象他们像炉子里的两块蜂窝煤,万一“眼儿”没对上,可就烧不旺了。

“你说什么?”

吕禾抬起那张年轻、愚蠢的脸,浑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进了他的脖子,看上去倒像是他淌下的涎水。他伸手正要从那一长串毛巾中随便拽一条使用,嫂子早已抽身从衣橱里另拿了一条,“噗”地一声丢了过来。新的。自始至终没有抬起过她那双高贵的眼皮。哥也是。这便是城里人的风习。对人说话的时候:不抬;听人说话的时候也不抬。它要是抬起来了啊,一准是要蜇你了,就像站台上那个伤害他腿肚子的女人。据说蜜蜂蜇了人之后便性命不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到被逼得急了眼的时候,是不会蜇人的。说到笑脸,更是比黄金还少。我倒是想要处女,可现在处女比黄金还少。小报如是说。吃得好,穿得好,样样东西都不缺,可就是不快活。别以为中专生嘴上没毛。

三菜一汤,有肉,还有鱼。嫂子一向是个要面子的人,只是三个人挤在厨房那个促狭的小桌子上,到底有些不太正式。“你工作的事究竟怎么说了?”嫂子问道。虽说问得轻描淡写,吕禾仍是老大不受用。这话无论如何也该哥来问。这也是城里人的风习:哥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有点让吕禾瞧他不起。将来我找媳妇,这种凡事乍胳臂乍腿的娘们儿!就等着瞧吧。

还得连忙回答:“一时……也没什么可说,还得等。”

“上回寄钱回去,爹不是说给县里的那个陈什么送了一千块钱吗?”哥也问。

“送了,早送去了。听说全县光是今年的各类毕业生就好几百,人人都想早一天有工作,人人都晓得给那些当官的送钱、送礼。那一千块钱,嘁!”吕禾的嘴巴渐渐地利索起来。

嫂子冷不丁提高了嗓门:“你就不必跟着我们说什么‘普通话’了,平时咋说就咋说——我听得懂。”

吕禾顿时臊红了脸,忙低下头使劲往嘴里扒饭。你这“挼”的不是我,“挼”的是我哥啊。打狗还看……说起来也还是个“政工师”,中级的,相当于工程师、会计师。哥有一回写信时得意洋洋地替她宣布。

“吃菜呀!吕禾你怎么不吃菜?不把它吃完,下顿饭谁高兴吃剩菜!”嫂子不由分说地便操起盘子,把剩下的全倒进了吕禾的碗里。也是不由分说地,把另一个盘子里剩下的全倒进了哥的碗里。发音也不见得好标准嘛。城里人的风习之三:爱挑别人的小毛病。叫我也来挑挑你们看。

吃完饭,吕禾连忙去洗碗,又把地板拖了一遍。明摆着这是他的活儿。嫂子早已不声不响一头钻进了卧室,哥独自坐在客厅里,正叼着一支香烟。吕禾收拾停当走过来,悄悄坐在一旁。哥把香烟盒子往这边扔了扔,“你抽吗?”

“抽一支也行。”吕禾迟迟疑疑地伸出手。

“你还是少抽点烟为好!”哥又说。

这又何必?吕禾的手马上又缩了回来。

哥不耐烦地挥一挥手,一边吐着烟雾,一边驱赶着。“这次来——你有什么打算?出来的时候爹是怎么说的?”

“爹也没怎么说。”吕禾低下头,一副什么话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得出来的样子。死硬相,都是从爹那儿学来的,求人都不会求。吕松吾儿:家里一切安好,我和你母身体康健,勿念。这是老一套了。只是吕禾的事让我们实在担心,这么大的人了,不分个白天黑夜,整天窝在家里,老跟我们顶嘴,要不就是跑到镇上瞎逛。你们从那儿给他找点事先干着吧。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上次写信回去,我不是跟爹说了吗,让我到哪儿去给你找工作?连我自己都指不定哪天要下岗呢!”

“村里好多人都出来打工了……”

“我没你清楚!你去找啊,找那些人去!”

嫂子怀抱一床被子走过来,这会儿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看上去温和多了。就是了,头发长的女人才有女人味。“说什么说,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有这工夫还不如多睡会儿觉呢!”说着,三下两下把沙发撑开、放平,手里的被子囫囵扔上去,又“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机。女人味马上没了。一道亮光倏地一闪,电视屏幕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明天我自己到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搞招聘……”吕禾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

“行,行,行。你尽管去!”吕松冷笑一声,把烟头使劲摁在了烟灰缸里。

“要是不行,我玩两天,大后天就回去。”吕禾又说。

天不亮吕禾就醒了。哥和嫂子还没有起床;吕禾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鼾声:呼——哧。呼——哧:半是挣扎,半是如释重负。这热烈而愤怒的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飘荡,一声迭着一声。吕禾起先以为是哥,再一听却是嫂子。抬头娘们儿。能说,能唱,样样红,就连打鼾也要抢在别人的前面,可依然是人见人爱。要说前二年呀,那才叫吃香呢。上上下下的领导,没有哪个不宠她的。小林子嗳。小林子这个,小林子那个。口吻全像对自己的亲生闺女,柔柔的,款款的,像他们那上了年纪的手:肥,软,一握住你的手就不想丢;一握住你的手就湿乎乎、汗津津的。起初她也不过就是个中专生。重在实际工作能力。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她能有今天吗?什么是实际工作能力?这就是实际工作能力。

千挑万挑的,怎么就挑上了吕松。那时候还兴跳舞,桑拿房呀,泡脚屋呀,美容店呀,还都没有“上市”呢。那时候跳舞也就是单位里的一些人自己跳。一晚上下来,小林子总要把在场的领导都陪到。像燕子一样从他们的怀里飞来飞去。她可不就叫林燕,爹妈还真没给她把名字取错。然后,啪,她从分局飞到了总局,又是入党又是提干的。要说那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事情,不过就是被那些老胳膊多箍两下、老肚皮多蹭两下而已,量入而出,她可是并没有付出多余的牺牲。吕松头一天还和局里的几个单身汉一道“非议”过她呢,哪曾想到第二天便有了那次郊游。六七个男男女女,人家林燕就只跟他吕松往一起凑,说到理想;说到事业;说到家庭。老家在农村里,条件差一点,这算什么!将来的一切要靠自己,哪一点比别人差!一句话就把吕松给感动了。吃不到葡萄才说酸。那以前。天怎么热起来了,还闷。说着说着人家把外套解开:红色的真丝衬衣,热烈、柔软而妥帖地衬出了那更为热烈、更为柔软、更为妥帖的一对儿。呼之欲出,振翅欲飞,这鲜活而完美的自我证明啊!

吕禾没有注意到卧室里的鼾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天早已大亮了。早晨的隐晦而清凉的影子悬挂在房间各个角落,空气却因为关闭着的门窗而显得有些不够通畅。处在这样的光线下,房间里的家具给人一种被压抑着、随时都会活动起来的感觉。卫生间里突然响起冲水的声音,吕禾连忙坐起来,把沙发收拾好。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但还是早了那么一点点:嫂子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大模大样地走出来。她的头发披散着,一只手还停留在腰间,在松松垮垮的睡裤上探索着。化妆品一褪,立即面如死灰。真实的年龄全都摆在脸上了。无后为大。爹问起过他们,哥一句话就把爹顶上了南墙。老问人家要钱,哪还敢追究什么孝不孝的。这样的爹又有什么当头。城里人流行的说法:下课。下您的课。爹那时候写信给他们说:办喜事一定要把媳妇儿带回来,好好地摆它几桌酒席。但立刻遭到哥的叱责:你以为你花的是谁的钱?显摆呀?趁早收拾起。吕禾猜想是人家嫂子不愿来。后来倒是去了一趟。两个人在途中就吵翻了。那个寒冷的早晨:吕禾凌晨四点钟就爬起来,一个人走了十几里山路,特意到镇上去接他们。第一印象:大腮帮子,瘦棱棱的身子。还以为哥娶了个天仙呢。脸相凶巴巴的,那两只大腮帮子像两把砍刀——岂能不凶?一下火车就当着吕禾的面和吕松调笑:去你妈的。这哪是调笑,是犯上!到了家便一头扎进被窝里,谁也不理。没一会儿又抱怨棉被有霉味儿,太硬,太沉,压得她气儿都喘不过来。爹板着脸敢怒不敢言;娘在一边悄悄抹眼泪儿:她在心疼她的儿子受人欺负呐。岂止她儿子!活该。什么时候不能吵架,偏偏弄回来吵。有狠你把她制伏了。打那时候起吕禾便开始有点儿瞧不起吕松了。

晚上,吕松一脸疲惫地下班回来,见吕禾一个人正偎着电视机傻笑着,港台味的普通话吼得山响。心里的那个无名火啊轰地就窜上了脑门。没出息的货。“亏了你也是个中专生!你就不会找本书看?好的不学,这些低级趣味你倒是一拍即合!”吕禾的脸上还笑着呢。可能是在外面上班受了气。结婚以后嫂子曾想动用关系给他换个单位。两个人呆在一个局里不太好。房产局,人人都想挤进去的好单位,入党提干的路子也都给他铺好了。他却一口咬定了什么“所学专业”,不去。那就当一辈子你的小职员吧。

“你嫂子呢?”

“对了,她打电话回来说,要我告诉你,晚上她不回来吃饭了。”

“没说干什么去了?”

“没说。”

吕松气急败坏地到厨房里,煮了一锅鸡蛋面。兄弟俩一人捧一大碗,倒也吃得肚儿圆。主要是没有什么外人,吃得自在。哥始终板着个脸子。板就板,随他。到很晚嫂子才回来,脸上热烘烘的,冒红光。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品。语气一反常态,也是热烘烘的。进了卫生间。尽管隔了一扇门,那不雅之声还是那样丝丝入耳。然后淋浴:明人不做暗事。声音的质地:由水冲刷身体的不同部位所决定。终于结束了。一闪身进了卧室,但还是暴露了那身“短打扮”。收拾停当,出来了。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脖子上,脸上的潮红始终没褪。上来倒先找吕禾说话,“你的身份证带出来没有?”

“没,没带。”吕禾下意识地摸摸衣兜。

“你们这些人——呐,”拖长的尾音:不满。不屑。不齿。都涵进去了。“这也叫出来找工作,一点常识都没有!也罢。我明天再跟人家说说看——”

哥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她葫芦里的药。

“吕禾你给我听着:你明天再玩一天,最迟后天就回去。几百个毕业生嘛,别人等得,你也等得。再莫要想出来打什么工!赚不来钱,倒会一趟一趟花些路费!”说给她听的。你急什么急。

嫂子忽然变了脸色:“看来是我多余了!我辛辛苦苦跟人家磨了一晚上的嘴皮子,倒忘了你们兄弟原本都清高得很,一向不求人的!”

吕禾一听能找到活干,忙陪上笑脸,说:“嫂子你先别生气,我明天写封信回去,让爹把身份证赶快寄来就是了。”

哥一抬手扫过来一个耳刮子,“滚一边去!”又怒气冲冲地问嫂子:“你今天去找了谁?”

嫂子扭身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去,一边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这会儿不想告诉你。”

卧室的门在她的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哥立刻冲过去,一脚又把它踢开了。吵骂的声音。撕打的声音。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打呀!杀呀!吕禾摸了摸脸,恨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喊,一起骂。耳刮子!他竟敢。疼倒是不疼。

吕禾脱了鞋袜,盘腿坐在沙发上。那个舒坦!管球他们。卧室的门关闭着,使这场热闹显得不够清晰,不够完整。骑上去!骑上她的光脊梁,左右开弓:掴。九岁的那一年。娘被爹压在身下一声也不敢吭。嘴角有血。半边脸肿了好多天。一代不如一代。踢门的那一脚够劲,不过哥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家伙:老公鸡拉屎,头一橛子硬。不被她掴就算好汉。

静下来了。细细的一线“女声抽泣”,是民族唱法:热闹进入尾声。门开了。哥进了厨房里,热水注入脸盆,清脆悦耳的声音。大把大把拧毛巾。温存备至的男中音:“给,擦把脸。”那细细的一线及时、圆满地收住了。看会不会再抖擞出两滴。撒完尿的那个动作:抖擞。

哥又走进了客厅,平静地弹出一支香烟,点上火。浑身上下倒也看不出什么搏斗过的痕迹。吕禾连忙把脚从沙发上放了下来。“给你,这是两百块钱,”他大声道,一边使着眼色,其实递给吕禾的是三百块。“明天一早你自己到火车站去坐早班车,我们都要上班,就不送你了。早点睡觉吧!”

来得快,去得快:天上下雨地下——城里人的脸面!不清不白的,就只字不提找工作的事了。在关于打工的事情上夫妻双方已悄然达成了一致:打架打出来的默契。她找了谁,有什么要紧。反正!吕禾飞快地接过了钱。管球他们。

一个上好的晴天。吕禾慢悠悠地往火车站走。赶不上早班赶晚班,车多得是。皇帝不急,急的都是太监。急聘:迎面的店门旁贴着大告示呢!哥骗了我。说什么找不到工作,人家在急聘!本店急聘3—5名店员,女性,要求面容姣好,年龄16—22岁,身高在……去它妈的!招牌上白底红字:快活林休闲屋。谁不想快活!

吕禾一抬腿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索性沿着与火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又是一家。玻璃门大开着。一个披头散发、穿一身紧巴巴碎花衣裤的女人端着个红塑料盆,正朝马路牙子上泼脏水呢。刚睡醒的样子,脸是青的:脏兮兮的青。她乍一抬头,冲吕禾一笑,倒把他吓了一跳。“先生,进来坐一坐嘛!”

先生!叫他先生!吕禾装着没听见,加快了步子。热。口也渴得很。试试找一间咖啡屋什么的。以前只喝过一次。上中专的第二年,也是哥给寄的钱。邻班的那个女生:滑头的小娘们儿!去也去了,咖啡也喝了,只拉了拉手,抱都没让抱一下。贱人多矫情!街那头看到个卖饮料的小老太太,正守着一台大冰柜。买罐可乐算了,是冰镇的。旁边还有吃的。热狗:尝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摸了摸衣兜里的那三张“老人头”。花个零头不算什么。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猫捉老鼠一般:有时他是猫;有时他是老鼠。蜂窝煤:对眼儿。真有狠你就休了她,害得我!还不知道她给找的什么工作呢,没准是个好差。怪只怪她:你就坚持住!辛辛苦苦地磨了一晚上嘴皮子,你就理直气壮地坚持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她也不是头一回,那是人家个人的牺牲,牺牲懂不懂。老哥啊!他们吵架的事回去后肯定不必跟爹妈说。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那老太太抬着皱巴巴的脸,盯着他一口气喝完,赶紧用下巴指了指冰柜旁的一只网袋,示意他把空罐扔进去。老子偏不!吕禾一把捏扁了它,朝一边扔去。克啷啷啷——但愿没有管卫生的来罚他的款。

黄昏时分,吕禾踅进了一家“多功能放映厅”。通宵放映,多片循环,概不清场:打工崽的乐园。就是票价稍有点贵。门口的那两面用来遮光的棉帘子不断被人掀开又放下,弄得屏幕上影影绰绰的:大腿看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大腿,胳膊也是看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胳膊,等你看清,镜头早跳开了。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又是啃又是咬的,那股子蛮劲儿!怎么看怎么像——像她!像嫂子。凶蛮的女人都是相似的,贤惠的女人各有各的贤惠。大腿又来了。咦!上身全光着,那两团白晃晃的东西一甩一甩的。垂下眼,不看。乱伦不是。有腥味儿:不像是汗。暖和的臭袜子味儿。带有充足的耐心慢慢蒸你的气味儿。

吕禾仰靠在椅背上,甜甜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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