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的故事
2015-11-17郑浩承金明顺
□[韩]郑浩承 著 金明顺 译
一只手的故事
□[韩]郑浩承 著 金明顺 译
他可是一只非常勤快的手，除了睡觉，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春天，他到田里锄地；秋天，到地里收割。秋收时手指不慎被镰刀割破流血，他反而觉得很骄傲。伤口愈合，长出新肉，再生出茧子，他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骄傲，因为他有一个信念：最勤快的手才是最美丽的手。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的这种信念渐渐开始动摇了。老家因建水库动迁，他搬到了江原道，在一家煤矿当煤矿工人，信念就是从那时开始动摇的。他要下到700米深的地下，再在洞里走上1000米左右，才能来到采煤的地方。而且，这活儿对他来说又苦又累，比农活儿更苦、更累。这时，他才深切地感受到，能在长着花草树木的地方干活别提有多幸福了。
有一天，他因为感冒浑身难受，很想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好好地休息一下，解除全身的疲乏。然而他还得去厨房烧水，端进来把脚洗干净。一直以来脚都是由他来洗的，按理来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很清楚，把脚洗干净了，自己也变得干净了。因此，他从来没嫌弃过洗脚这件事。
但是今天，他一点儿也不想动，连水本身也让它厌烦。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也不能例外，烦也得洗脚。可是，今天当他清洗那白白净净的脚时，却突然讨厌起脚来。手觉得自己因采矿而变得黑黑的，却还要给不干活养得白白的脚清洗，实在是不公平。
到了夜晚，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自己那么疲劳也没忘记给脚清洗，可脚连声“谢谢”都不说，只顾睡自己的觉，心里真是来气。
为什么总是我来洗脚？难道脚就不能给我也洗洗吗？
手百思不解为什么总要自己给脚清洗。
脚什么也不为我做，一味地得到我的帮助，可是，他连感激之心都没有啊！
手整夜合不上眼，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地闪过。脚受到盛情款待不说，还当起主人来了，手越想越失望，越想越生气。
我绝不是脚的仆人！我是我，从明天起，我绝不会再为脚干活了。
那天夜晚，他脑子里全是这些事，一宿都没合眼。
第二天，第三天，他却不再为脚操劳了。想想他每天坐升降机下井，然后再走到采煤场，挥起镐头采煤，一回到家，片刻也不能休息，还得马上洗脚，他觉得自己这样生活实在太窝囊了。要是只为脚而活着，那真是太冤枉了。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他想了几天几夜。他故意用镐把压了一下自己，手背马上变得淤青了，并肿了起来。手稍微一动就疼得受不了，什么活儿也干不了。
手在想：现在我疼成这个样子，脚也没招了吧？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为脚活着了。
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心里还暗自得意。他在想怎样才能更长时间地、更好地休息。于是，他把伤弄得更重，这样整整休息了一个星期。
懒惰让他感到惬意，为了享受这种惬意，他连吃饭的勺子都懒得拿，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起来很不情愿地拿起勺子。
但是，事与愿违，手变得懒惰，脚也跟着懒起来了。脚哪儿也不疼，可他也一样，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手看见脚这副样子就非常恼火。
有一天右手跟左手说：“左手呀，我们为什么要为脚活着呢？我真讨厌那只脚，我该怎么办啊？”
“理解就好了，不管为谁，我们反正得为别人而活，这就是我们的命。”左手抚摸着让镐把压坏的右手说。
“不，我再也不想为脚而活了，我不是脚的仆人。过去我是怎么做的？一直以来，脚抽筋就给揉，脚脏就给洗，脚指甲长了就给剪，脚指头痛就给精心地上药。可是脚为我做过什么？回想过去，我真是太傻了。”
“这不是你傻，爱是不图回报的。”
左手和右手交谈时，脚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谈论什么，只顾着自己玩。
“脚呀，你凭什么什么都不为我做？”
右手非常生气，用质问的眼神看着脚。脚却满不在乎，面无表情地瞥了一下手。
右手看到脚那种漠然的神情，憎恨之意油然而生。他觉得这样为脚活着，还不如趁早把脚弄掉。
那天晚上，在采矿场值夜班的时候，右手背着左手用采矿用的镐头狠狠地砍了脚一下。顿时，手感受到一种从没未感受过的痛楚。他痛得直打滚，最后昏了过去。
手从没想过他跟脚是一体的，脚的痛苦也是自己的痛苦。
（原载《坛子》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河南司志政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