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路

◎ 李 晓

老去的路

◎ 李 晓

回家的路上，我经过父母住的老楼，上楼敲开了父母家的门，早睡的父亲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起床，颤抖着身子问：“出了啥事儿啊？”母亲也起床了，惊慌地问道：“出了啥事儿啊，这么晚了还来？”我讪讪地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就上来坐坐。”

我的家离父母家步行不到半个小时路程，有时十天半月还去不了一次，而我总以种种理由搪塞、安慰着自己。

灯下，父亲脸上的老年斑更深了。他记不得晚上刚吃的是啥，却还记得厨房门柱上风干的一块腊肉，问我啥时回家来吃。这些年，渐渐老去的父母，像接待宾客一样等我回家，而我也心安理得，把回家当作对他们的一种感情上的施舍。

那晚，我突然感到自己也走在老去的路上，只不过是有他们在前面给我挡着，一旦有一天老墙坍塌，那迎面而来的呼呼的风，会在刹那间把我吹得东倒西歪。人到中年，我也在缓缓地接受骨质增生、颈椎疼痛、记忆下降、两鬓飞白、头发脱落的现实。童年、青年、老年，都有一个节日在提醒着你正经历着生命中哪一个季节，只有中年往往最容易忽视、轻视生命本身的阶段。中年，是冲刺在通向名利大本营道路上的季节。离开父母家时，我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明天晚上，我要回来吃腊肉。”

有一天，我也会变老，我得停下来，凝望一下身边老去的亲人、路上的老人，多陪陪他们，或者，搀扶上一把。

（摘自《铜陵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