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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云的诗

2015-11-17CHIYUN

中国诗歌 2015年10期
关键词:高粱红叶夜色

CHI YUN

迟云的诗

CHI YUN

一只眼睛睡了一只眼睛醒着

站在夜色的边沿

忧郁像露水一样凝结

凉风刮过

吹落一颗两颗星斗

诗人说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脱落的星斗坠入遥远的湖水里

湖水因而有了一个清澈明亮的名字

诗人却终究没有摆脱忧郁

他憧憬着光明却融入夜色

沉沦的姿态如蝙蝠的滑行

是第二次第三次失恋又重复了过去的悲伤

还是去年飘落的叶子今年又飘落了一次

当夜色覆盖

所有的疼与痛都有了麻醉的感觉

而猫头鹰在夜晚擦亮了眼睛

黄鼬在夜晚迈动灵巧的脚步

夜深人静的时候

当思想穿上黑色的衣袍游走

天地一片寥廓

心胸自由旷达

融入夜色

就像融入哲学

一只眼睛睡了

一只眼睛醒着

凉,让一些心壁长出细密的白发

今天是霜降的日子

书上说从今天开始枫叶就红了

其实很多乔木灌木的叶子早就红了

霜降只是一个坎儿

一个意味着肃杀和飘零的坎儿

一个用白染红的药引子

更多的时候

红色宣示着生命的存在

在这里红色则寓意着结束

红叶落在山间的溪水里

随波逐流

随遇而安

流浪,让红叶失去了归属感

在凉意里游动的鱼儿

仿佛看到了天边驶来的红帆船

青蛙王子看到红叶倏然而过

在冷风中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

寒露凝霜

似白纱覆地成就的挽幛

红叶遮挡不住死亡的气息

凉,让一些心壁生长出

细密的白发

一支铅笔的梦游

夜深人静的时刻

肉体、精神乃至潜意识

本能表现得比欲望更加充分

当人们在鼾声中次第睡去

一支铅笔朦胧中在写字台上立起

驻足在洁白的A4纸上

如梦游者走上空荡荡的舞台

窗外的月光宁静如水

空气中弥漫着生动的湿润

铅笔本能地认为该写点什么

但只记得北方挺拔的松树

和高挑俊美的白桦林

只记得树枝上栖息着优雅的鹭鸶

和机警中来回奔走的梅花鹿

铅笔想把这一切都描绘下来

但来自内心的悲伤

像潮水一样覆盖了过来

铅笔又一次嗅到了纸张的木质气味

死亡的气息层层逼近

煮豆燃豆萁的感觉突然萦绕于心

铅笔本能地停止了梦游的状态

它把自己站立成枯死的树桩

然后从窗外捡起一片哀伤的月光

月光似鹭鸶遗留下的白色羽毛

悲情地洒落在树桩的周围

临崖观海

远处涌动的波浪像移动的山体

传递着力量的深沉与壮美

波奔浪涌

演绎千年的风云变幻

涛声依旧

重复着高潮后无情的跌落

而海鸥,因为矫健

享受处变不惊的壮烈

而崖石,因为坚守

领略忍而不发的崇高与凝重

临崖观海

我禅悟控制与放纵的棋局

临崖观海

我品读功败垂成的悲喜剧

变故

在走过春经过夏的园子里

一株向日葵茁壮地成长

宽大的叶子层层向上

圆圆的脸盘追逐阳光

高粱玉米把它当作自己的兄弟

身边有佳邻

它们甚至嗅到了葵花身上的瓜子香

然而,秋天刚刚来临

向日葵就斜躺在了高粱的身上

此刻,高粱尚未抽穗

正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高粱诧异于生长的烦恼

玉米说看一看瞅一瞅

它的躯干嫁接在罂粟的根基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

很多时候

我们都想把自己的人生写成文章

用长长短短的句子

讲述平淡而有韵味的故事

用自然流畅的笔墨

辑录有惊无险的情节

而故事往往沉闷没有悬念

情节往往洇散了悲喜的传奇

正如从春走到冬

田野归于寂静和萧条

土地褪去溽热和繁华

此刻

因为阳光而呐喊生长的万物

已经没有办法掂量阳光的重量

当生命的灯盏即将燃尽的时候

借着微弱的光芒

我们阅读当代浩繁的史记

竟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是一个字符

是汉字当中的一个笔画

是拼音当中的一个字母

如果诗歌是一棵树

如果诗歌是一棵树

它的幼年是蓬勃向上的

叶芽嫩绿

枝条风情万种

在不同的季节

诗歌树忸怩作态

被风弹拨出不一样的声音

如果诗歌是一棵树

沧桑的树干昭示出壮年的风骨

这时节叶子的喧哗愈来愈轻

粗黑的树皮遮挡了年龄的悬浮

如果诗歌是一棵树

老年以后

它潜藏的根系,远远超出

树冠覆盖的面积

我感到了大地的摇晃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感到了大地的摇晃

仿佛斟了五分之一的葡萄酒杯

在一只隐形的手里倾斜

东倒西歪的状态

诱发内心的恐惧

土地犹如漂浮的船体

被一阵一阵情绪的声音顶起

声音时强时弱

船体左倾右斜

情绪躁动不安

四周涌动波峰浪谷

尚没有眩晕

但我计算不出地震的强度和烈度

我听到了一片声音的鼎沸

嘈杂,但没有洪钟大吕的底气

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感到了大地的晃动

我曾经认为这是梦境的延续

而记忆却有了真实的硬度

忧春

当我开始用手心去测试冰锥融化的暖意

春天,就试图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春天实在是一个浮华虚荣的女子

杏花桃花海棠花甚至遍地的油菜花

都是她不经意换下的衣服

她冬天里预交了订金

惊蛰刚过

快递的邮件就次第送来了

当温暖的山风又一次撩起我的额发

我想,那么多的新衣服

这个粗心浮躁的女人是否都穿过呢

如果有漏下的

该什么人穿给另外的什么人看呢

有一天

面容枯黄的宅男对忧郁的剩女说

没有听见布谷鸟的叫声

地里怎么就冒出了一片茵茵的青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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