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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档案类节目叙事艺术研究
——以《冷暖人生》为例

2015-11-15杨好雨蔡骐

新闻前哨 2015年12期
关键词:冷暖叙述者人生

◎杨好雨 蔡骐

电视档案类节目叙事艺术研究
——以《冷暖人生》为例

◎杨好雨 蔡骐

诞生于2003年的凤凰卫视《冷暖人生》栏目被人们誉为“21世纪民间档案”,其生命质地是真实且厚重的。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该节目建构了以人物为核心的文本结构,让明叙者和暗叙者的双重话语交织,并使得纪实性与故事性巧妙融合。这种叙事策略使《冷暖人生》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为电视人提供了优秀的叙事范本。

《冷暖人生》文本结构纪实性故事性

凤凰卫视从开播的1996年起,就在电视圈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打造了多个备受瞩目的精品文化节目。凤凰卫视追求“拉近全球华人距离”,其著名栏目《冷暖人生》更是将新闻触角延伸至社会的各个阶层中,在电视文化的喧嚣声中始终保持温情而理性的姿态,以真诚的人文关怀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赢得了观众的持续青睐。作为一档成功的纪实性谈话节目,《冷暖人生》至今已走过十二个春秋岁月,形成了其独特的叙事手法和技巧,本文将通过三个方面的解读来揭开《冷暖人生》叙事艺术的神秘面纱。

一、以人物为核心的文本

伊文思认为,纪录片最合乎逻辑的发展就是人物化,即“通过个人的见闻或遭遇来展开纪录片的内容”。[1]《冷暖人生》也可视为一档“人物型电视谈话节目”,它的特殊性在于节目主体不限于《艺术人生》、《名人面对面》那样的明星名人,而是选取普通人来讲故事。“老百姓讲述自己的故事”是电视纪录片平民化最好的表述,它拉近了节目与观众的心灵距离,人物的普通也是真正以“人物”为核心的表现。根据《冷暖人生》中的人物特点,其文本内容可分为两种模式:回忆式与记录式。

1.回忆式:个体的生命记忆。

在“回忆式”文本中,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嘉宾本人,主人公通过自己口述的形式,以现在的视角回忆过去的往事。文本聚焦的是历史事件的亲历者,由此挖掘历史当事人的个体记忆与小写的历史故事。个体在这里“成为了一个个人物的角色,他们使文章中叙述的事件复活了”。[2]“回忆式”的特点在于以时间为顺序,以因果关系为逻辑,对人物以及事件进行真实的陈述。如《我的缅北之战》、《靖国神社纵火者》、《飞虎传奇》等节目都是沿时间轴将人物的回忆铺展开来,回忆中大大小小的事件构成叙事的主线。观众在追随状态下更容易理解主人公的经历,感受主人公参与历史时的情感,并对命运产生共鸣。这种结构的叙事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普通人通过讲述不平凡的人生故事,在观众的心目中变得不再普通。

凤凰卫视《冷暖人生》主播陈晓楠

2.记录式:群体的真实写照。

记录式文本与回忆式文本的最显著差别在于谁在说话,记录式文本是由多个叙述者发出声音,这些声音共同构成叙事内容。记录式文本的优势在于丰富性、生动性和全面性,在此过程中有多个叙述者灵活搭配,他们穿插在文本中,提供更为丰富的事实,使人物的塑造和意义的表达更为立体直观。例如《乡村里的中国》这期节目,采访对象是摄影师焦波,而节目的主人公却是两位普通农民,也就是焦波拍摄的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里的主角,杜深忠和张自恩。节目的画面除了焦波与陈晓楠对话,多选取纪录片里的真实情境。在整个文本中,杓峪村的每个村民、村民用浓浓乡音说的话、发生在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成为叙事的一部分。众多的声音和画面相互交织,还原了中国一个乡村的真实面貌。

《冷暖人生》的文本结构大致分为“回忆式”与“记录式”两种,也不乏相互交错的情况。以时间为叙事脉络可以集中展现故事,而多种叙述声音的表达可以丰富事实,两者相互联系,能建构更为广阔的叙事时空,实现更好的传播效果。以人物为核心的文本从本质上展现了《冷暖人生》高度的人文关怀和平民理念。

二、双重叙述者的话语交织

米尔·巴克认为,“所谓叙述者,或叙述人(narrator)指的是语言的主体,一种功能,而不是在构成本文(text)的语言中表达其自身的个人”,它是“表达出构成本文(text)的语言符号的那个行为者”[3]。通常,叙述者分为明叙者和暗叙者。

1.明叙者:

明叙者也就是公开的叙述者,是指“我们能够在文本中听到的清晰的叙述声音”[4],是通过自己的“话语”构成文本的叙事主体。在《冷暖人生》的节目中,明叙者主要有主持人、嘉宾和旁白,他们是用自己的语言直接讲述故事的人。

其一,主持人是谈话节目的灵魂人物,同时发挥着多种功能,要求在叙事骨架基础之上进行有效的内容拓展和延伸。根据莫林虎的分析,主持人集“品牌形象代言人”、“叙事者”、“组织策划者”于一身。作为《冷暖人生》的主持人,陈晓楠知性细腻,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和浓浓的书卷气,是节目的形象代言人;主持人的开场引导词、中场串词以及最后的评论都发挥着相应的叙事功能;陈晓楠深厚的人生阅历、娴熟的话题掌控能力、对节目的统筹规划能力使得节目深入人心。

其二,《冷暖人生》所选取的嘉宾具有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的特点,他们既来自平民百姓,又有着独特的人生经历。关注普通人,解读小人物的生命故事,从平凡中寻找人生真谛,这也是《冷暖人生》从众多同类型节目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同时,主人公叙事实现了话语权的平分,嘉宾的平民化拉近了节目与观众的距离。另外,这些嘉宾往往都有着不一般的人生经历和独特的个性,或坚毅或执着或愤世嫉俗等等,这些性格在叙述往事的时候能够明显地表现出来。而那些值得推崇的精神品质,正是节目创作者试图寻找并进行“大写”的东西,它们被通过大众媒介清晰地展现在更多人的眼前。不仅如此,嘉宾的自我叙述,以及被主持人有技巧的采访,都使故事有了更为全面的呈现,也得到了更深的挖掘。

其三,旁白作为一种“画外音”也是节目的主要叙述者,它以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为观众介绍故事背景,交代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几大要素,并概述其发展脉络。在《冷暖人生》中,旁白的声音浑厚而冷静,对于故事的梳理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其客观的讲述方式保证了故事的真实性,同时增强了观众的参与性。值得注意的是,《冷暖人生》的旁白与主持人有一个相同的功能,它以更高的视点引导观众的情感波动和价值取向。在叙事的间隔适时引入意义明确的文本,以渐进的方式表达节目制作者的意愿,与主持人的观点及理性评论相辅相成,共同建构整个文本的传播意义。

2.暗叙者:

“叙事可以用几乎任何可以表意的工具手段,比如实物、图像、体态语、音乐、文字、言语等。”[5]因此,除了用语言表达的直接叙述者外,《冷暖人生》节目中的画面、影像、音乐等等都是“暗叙者”,它们用隐蔽的方式参与故事叙述,赋予故事更为深刻的意义。

首先,《冷暖人生》的片头画面有其特殊的意义。镜头缓缓推进至昏黄幽深的小巷,泥巴墙壁、简陋的屋檐、停靠在墙外的老式单车,古老的街灯慢慢印出“冷暖人生”四个闪烁的字。这个符号交织的画面传达出一个时代的厚重感,而这种厚重感来自于个体生命故事的积淀。镜头推进小巷深处象征着节目组慢慢走进主人公的内心,简陋朴素的民居代表老百姓,古老的场景代表埋藏心底的往事。于是,《冷暖人生》讲述小人物命运,记录大时代影像的主旨也就经由画面表露出来。

再者,《冷暖人生》的影像叙事大量运用纪实性拍摄手法。对于纪录片而言,“影像即现实”,[6]采访人物时用固定镜头拍摄,极力捕捉人物的点滴细节,反映人物的性格特征。从《人·鬼·岛》这期节目开始,外采纪录还原主人公生活的场景,原始的影像增强了叙事的真实性。在人物回忆往事时,旁白配上旧的黑白影像资料,多用景深镜头和长镜头,帮助观众从视听上回到历史,身临其境地感受主人公的故事背景。比如《我的缅北之战》播放缅北战争硝烟弥漫的影像,《飞虎传奇》中王延周参加抗日战争、开国大典时的壮观场面,这些都不知不觉地说服了观众。

最后,声音符号的叙事作用,在于补充叙事内容并加强叙事效果。在《冷暖人生》中,声音的叙事功能主要分为三方面:第一,音乐可以渲染气氛,营造喜悦或悲伤的情感氛围,牵动观众的情绪,帮助主持人和节目制作者引导观众的情感倾向。第二,音乐是人物内心世界的烘托,是主人公意识形态的具象化写照,观众能够通过音乐更直观地了解人物的状态。比如在《香港往事》中,电影《古惑仔》的主题曲是叙述者最好的情感表达。第三,音乐本身也是构成叙事的一部分,作为功能性事件推动叙事情节的发展,《我的缅北之战》节目最后响起凄凉的战歌,这直接推动节目从高潮到尾声。

《冷暖人生》中的每个符号都能发挥叙事的功能,明、暗双重叙述者的话语交织更是将叙述者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使电视文本中复杂的意义感性地传播出来。

三、纪实性与故事性的融合

凤凰卫视副总裁钟大年认为,“真实是纪录片的本质属性”,[7]是节目的灵魂。作为纪实性电视栏目,《冷暖人生》一方面对原始情境进行忠实的纪录,穿插相关的史料记载,保证历史故事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它又追求更丰富的叙述层面和更生动的故事情节。如果说纪实性是历史节目的基础,那么故事性便是节目的核心所在。在《冷暖人生》中加强故事性的方法主要有利用对话的关系、对悬念的设置以及对细节的把握。

1.对话的关系。

“对话是人物相互传达信息同时间接向读者传达信息的最常用的方法。”[8]主持人和嘉宾的对话能使观众了解他们的个性和思想,并获得有关他们行动的信息。《冷暖人生》节目的主人公往往运用第一人称口述历史,包含了大量的口语的使用,比如“说来话长”、“那段历史已经很久没有对人提起了”、“你可能很难想象那个时候”这一类带有明显的传奇色彩、感性色彩的话语,它们为影像传播带来了故事化的艺术效果。抽象的历史记录在生动形象的口述中,被转化为具象的主观表达。另外,节目刻意弱化了采访者的存在,而将更多的话语空间留给了主人公,主人公在相对轻松自由的环境中讲述故事,形成了与观众的对话关系,就像主人公并不在电视机里,而是在观众对面,绘声绘色地讲述那段尘封的历史往事。于是,观众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就产生对叙述者与叙述内容的心理认同和情感共鸣。

2.悬念的设置。

正如新闻写作中的“钩子原理”,即故事要在开始的第一分钟就抓住观众,像钩子一样钩住观众的兴奋点。“这些兴奋点要像过山车一样起伏错落,富有刺激性,调动观众的收看情绪和兴趣,一直到节目结束。”[9]这首先要在标题做文章,如《禁地之城》、《裸模的后现代生活》、《安乐死之后》,这些标题暗藏着更深的意味,让观众“欲罢不能”。另外,主持人陈晓楠中途登场,这设置了间断性叙事高潮,使故事的发展始终处于扑朔迷离的状态,吸引观众的持续注意。同时,《冷暖人生》也注意故事结尾的留白,这就像中国水墨画中“留白的艺术”,留给观众持续的回味与思考。例如在《缅北之战》的最后,双目失明的主人公穿上军装,高唱军歌,节目到此结束。至于老兵现在以及未来的状况,成为故事最大的悬念,久久萦绕在观众心头。

3.细节的把握。

“一个象征细节,人物的某个特定动作等,都有一种潜在的讲述功能,不是讲述消失了,而是讲述以隐蔽的方式出现,变换了新的形式而已。”[10]在影像的记录下,细节也是一个隐蔽的叙述者。一个细节的恰当把握能在不经意间增强叙述的艺术感染力,加强人物与事件的立体化呈现,使故事的讲述更加生动饱满。在《冷暖人生》中,细节的刻画包括情感细节和动作细节。其一,人物在讲述过程中,情到深处不禁眼眶湿润,这时由镜头的特写来营造意境,通过微观聚焦捕捉甚至放大人物的情感。其二,节目极力刻画动作细节,例如在《我的缅北之战》的开头,主人公的脸还未入画,先是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裤腿,一边摆弄着一边说道:“这就是在缅甸打仗时穿的......”从细节上便可以看出主人公身为军人骨子里的骄傲。

事实上,《冷暖人生》正是在真实的基础上,运用丰富的叙事手法来增强故事的艺术表现力,从而实现纪实性与故事性的融合,打造出既具有传播价值,又符合现实需求的艺术作品。

行文至此,《冷暖人生》的叙事图景已经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从文本结构到叙事技巧,它都带给我们艺术的惊喜。事实上,探索电视叙事的奥秘并不仅仅是一项理论任务,它更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叙事技能的提高是每一个电视媒体取得成功的必经之路。十多年的风雨载道,《冷暖人生》能在众多同类电视节目中脱颖而出,并成为电视荧屏上的不老神话,其独特的叙事艺术无疑贡献良多。

注释:

[1]〔荷兰〕尤·伊文思:《对纪录片的几点看法》,沈善译,《电影艺术译丛》1979年,第261-276页

[2]卡罗尔·里奇:《新闻写作与报道训练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23页

[3]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第二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19页

[4]罗钢:《叙事学导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21页

[5]钱燕妮:《新闻报道的叙事视角》,《广西社会科学》2005年第2期

[6]钟大年、雷建军:《纪录片:影像意义系统》,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10页

[7]钟大年:《纪录片创作论纲》,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7年版,第48页

[8][美]阿瑟·阿萨·伯格(Athur Asa Berger):《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47页

[9]张健、于松明:《故事化:是对文化知识的去蔽还是遮蔽?》,《中国电视》2007年第4期

[10]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译序

(杨好雨: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蔡骐: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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