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髯公张大千

◎ 江 青

美髯公张大千

◎ 江 青

我在1965年的电影《西施》中扮演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女间谍——西施。与张大千先生相识之后，他开口闭口都叫我西施姑娘。

1970年的夏天，我去探望住在加州卡迈尔的张大千先生。

那天，大千先生邀来宾观赏近作，同时也展示他的八大山人的藏画，两位公子忙进忙出地围着父亲转。不料，入座没多久，聚会就被外来客打断了。有一大卡车的太湖石运到门口，年长的儿子马上出去应对，不一会儿就回屋来跟父亲咬耳朵。原来是对方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肯先卸货隔日再来取钱。那车石头要价三万多美元，张先生手头不方便，于是要儿子马上出去张罗。儿子认为利息太高，不料张先生当下命令他：“再贵的高利贷都要给我去借来！”儿子就一声不吭，马上开车出门了。我着实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呆了。不料一转眼，大千先生一脸轻松，若无其事地提醒我：“西施姑娘继续用饭啊！”这之后，我完全食不知味，哪有心思用饭。到现在，我都记得他当时讲的那番话：“其实画嘛，假的真的都一样，不喜欢的真画，只为了保值而买也成假的了，所以这个世界真假难辨，都一个样。你看，刚刚那车太湖石，你喜欢它，就是真艺术品，借高利贷我也不心疼，最多我卖画来买石，也可说是以真换真。西施姑娘，你说对吗？”

如今思及此事，大画家美髯先生一生豁达随性，或许他从来就不曾知道我的真名实姓。他一直只叫我西施姑娘，那又何妨？按照大千先生游戏人间的态度和语调，他可能会说：“人生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难辨，有乐就好！”

（摘自《依依故人》三联书店 图/千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