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古代中外舶人的航海生活
2015-11-14李玉昆
李玉昆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福建 泉州362000)
略论古代中外舶人的航海生活
李玉昆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福建 泉州362000)
古代中外舶人的航海生活非常艰苦。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船上所需之淡水、粮食等食物,启航时携带一些,沿途需要补充,船上也种植蔬菜、养猪、酿酒等。淡水实行配给制。他们采用煮、沙矾过滤,使淡水不变质;用晒干、醋浸保存鱼肉等。在船上生病者,送弃山边,死者沉入大海。而福建的闽南海船遇到死人则要打捞,将尸体运回海边万善宫,定期埋葬或火化。舶人奉请神明上船供奉,放彩船禳人船之灾,遇险时祈求各种神灵护佑。船上有练武、游戏、下棋、饮酒等娱乐活动以减轻精神压力。
舶人;饮食居住;宗教活动;医疗;娱乐
舶人指船上的水手船工、商人等,他们的航海生活包括饮食、居住、医疗、娱乐活动、宗教活动等,现略加论述,敬请方家指正。
一、古代中外舶人之饮食
船在海上航行,海水卤咸,不可入口,食即令人泄,淡水十分珍贵,攸关生命。徐兢云:“盖洋中不甚忧风,而以水之有无为生死耳”。元至元二十九至三十年(1292~1293),史弼、高兴征伐阇婆,经月不得登岸,船中乏水,军士失措。舟至爪哇杜板,海滩有一小池,甘淡可饮,传云是圣水。传言史弼、高兴二人拜天祝曰:“奉命征蛮,天若与之则泉生,不与则泉无。祷毕,奋力插枪海滩,泉水随枪插处涌出,水味甘淡,众饮得全。此殆天赐也,至今存焉。”可见淡水对航海者至关重要。
船上一般设水柜以蓄淡水。据道光《厦门志》载,“凡舟船将过洋,必设水柜,广蓄甘泉,以备食饮。”水柜有木制,也有铁铸,大多安装在船舱底部,“唯于底安灶与水柜,正当两樯之间也”。有的用桶装淡水,《职方外纪》云:“海中最难得水,须装淡水千余桶,以足千人一年之用,他物称是”。有的船上设水舱,如宋代“泉州货船结构第7舱叫中垛,用途装水用。每隔舱板最底部留有一个12×12厘米的方孔,为平时洗船舱沟通污水至中垛,以便排出船之外。”明代李鼎元《使琉球记》也记载出使的船只中,“稍后为水舱,凡四井”。井为面积单位,一华井为13.987平方米。清代荷兰船有甜水井,应系水舱。屈大均《广东新语》载:“贺兰船亦尝至广州,予得登焉。舶腹凡数重,缒之而下,有甜水井、菜畦”。有的船水舱、水柜、水桶兼用,《中山传信录》载:“一号船,水舱四,水柜四,水桶十二,共受水七百石。二号船水舱二,水柜四,水桶十二,共受水六百石。”有的用竹子装淡水,“芦苇叫做竹。我们用棍杖穿通各节,只留下最下面的一节,把水灌进去,用塞头塞住,我们就用这种方法,取到了多达两吨的淡水运到船上。”而大规模航海的船队则有专门运水的水船,如随郑和下西洋的巩珍所撰《西洋番国志·自序》就说:“水船载运,积贮仓储,以备用度,斯乃至急之务,不可暂弛。”
船舶携带的淡水和柴木有限,而且淡水存放的时间也不能太长,需沿途补充。据《两种海道针经》记载,尖笔罗、钓鱼台、龟山、麻录水可取柴水。《岛夷志略》“淡洋”条云:“舶人经过,往往乏水,则必由此汲之,故曰淡洋。”《东西洋考》引用《星槎胜览》“灵山”条亦云:“往来贩舶于此樵汲,以济日用”。宋使船进入高丽海域,高丽人以瓮载水,各以茶米酢之;日本船只航行至中国途中,“必与五岛取水,将近中国过下八山、陈钱之类,必停船换水。所以欲换者,冬寒尚可耐久;若五六月,蓄之桶中二三日即坏,虽甚清洌,不能过数日也”,若“煮泉一二沸,置之缶,能令宿而不坏,然亦不过半月,久则不能也”;荷兰船只“水柜水垢浊,以沙矾滤之复清,悬釜而炊”。若船舶中途断水,则须等待下雨再补充淡水。此外,还可煮海水为淡水,具体方法为“汲海水置锅内,上架酒甑,如造酒法,炽火煮之,则水气升腾,甑内侧孔流出,即成淡水,可食矣。”
船上淡水实行配给制,水柜钥由专人管理。李鼎元《使琉球记》云:“取淡水满四井止。井各受二百石。封锢之,以钥交陈都司”。法显《佛国记》云:“遂经七十余日,粮食水浆欲尽,取海咸水作食。分好水,人可得二升,遂便欲尽。”日本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云:“今日始主水司,以水仓水充舶上人;官人已下,每人日二升;傔从已下水手已上,日每人一升半。十八日,改食法,日每人糐一升,水一升。”《日本考》云:“凡倭船之来,每人带水四百斤,约八百碗,每日用水六碗,极其爱惜,常防匮乏也”。奉使琉球封舟中“仅二使盥漱,余止限给与饮食”,或“命亲丁启闭,人置名签,验签给水,日二次,涓滴不妄费也”。
船上的食物有大米、面、家畜、鸟、鱼、海龟、蔬菜、水果、酒等。有启航时带去的,有在海上抓捕的鱼,有到岛上补充的食物,也有在船上种植蔬菜、酿酒、养猪等,有的使船还受到外国的馈食。宋朝朱彧《萍洲可谈》就有舟人捕鱼的生动记载:“商人言舶船遇无风时,海水如鉴。舟人捕鱼,用大钩如臂,缚一鸡骛为饵,使大鱼吞之,随其行半日方困,稍近之,又半日,方可取,忽遇风,则弃。或取得大鱼不可食,剖腹求所吞小鱼可食,一腹不下数十枚,枚十数斤。”抓捕白角儿鱼,其鱼“善窥飞鱼之影,伺其所向,先至其所,开口待啖,恒相追数十里,飞鱼急,辄上人舟,为人得之,舟人以鸡羽或白练飘扬水面,上著利钩,白角儿认为飞鱼跃起,吞之,便为舟人所获。”有的张网在内陆的水中捕鱼,捕到好鱼,其肉结实,还有其他的鱼,有些状如大马哈鱼,味美而肥。有的船员们脱下衬衣,张布在流水中,把鳗鱼捕捉在衬衫内,其味极佳。钓鱼也是获得食物的手段之一,据万历年间出使琉球的萧崇业《使琉球录》记载:“余二人倚艕而观,一篙工谓有鱼数头逐舟游。夷梢熟海者,往来常具钩饵行。于是垂六物取之,辄获鲜鳞二;颔下中数创,尚跳跃不即僵。顾其色青绿,闪烁有光耀;较中国恒鱼异。余欲生之;旋间,僵不可旋也矣。庖人强烹之,味果佳;弟终诧,不欲多食也。”万历间出使琉球的夏子阳《使琉球录》也载:“过姑米山,有二巨鱼逐舟;漳人戏垂钓,获一重可二百斤。余闻,逐令释之;时为众蹂躏,业已先仆,遂入舟人釜中,殊为恨”。
到岛上补充食物在航海中相当常见,各国船员根据各自的爱好补给大米、牛奶、牲畜、水果等,荷兰人还会采取蚝和螺、棕梠树叶、捕鱼、海龟、鸽子等。“我们每天上岸,用铜铃、汤匙、铜柄小刀和有孔小珠等交换牛、羊、大米和牛奶”,“我们再到大船停泊的那个岛上,又获得了一些柠檬、苹果、牛奶、大米和香蕉。”他们还到岛上采集小蚝和螺“每人采集盈袋”,“我们又找到了棕梠树,其树梢柔嫩,如同灯心草的心,我们也把这些东西割下来,把可供食用的带回去”;“命令八人张网在内陆的水中捕鱼”;“我们大约弄到了两百只(鸽子)”,“我们在小船内装了大约一百只海龟,运到大船上”。此外,还有在船上种植蔬菜的记载,如《伊本·白图泰游记》记载水手们“并在木槽内种植蔬菜鲜姜”,屈大均也见到荷兰船上有菜畦。中国的船只上带耕种工具,大多不是在船上耕种,而是怕船漂流到别岛,耕种以自给,如张学礼《使琉球记》云:“前朝旧例,封舟出海,恐漂流别岛不能复回,随带耕种工具”。至于在船上养猪、家禽、酿酒,在宋代就已有记载,如周去非《岭外代答》云木兰舟“中积一年粮,豢豖,酿酒其中”。郭汝霖《重编琉球录》也有琉球封舟中养家禽牲畜的记载。而奉使海外的使船往往会得到奉使国馈赠的食物。如宋宣和五年(1123),路允迪、傅墨卿、徐兢等奉使高丽,“使者入境,而群山岛、紫燕洲三州,皆遣人馈食……食味十余品,而面食为先,海错尤为珍贵”。
船上家禽和动物的吃法和保藏方法也有讲究。如荷兰人把鸽子或煮或烤来吃,“我们大约弄到了二百只(鸽子),或煮或烤,给病员吃,也给健康人吃”,海龟“我们用大马士革葡萄干同这些海龟一道煮来吃,这种葡萄干,我们从荷兰带来很多”,“用木棒烤鸟,把龟肉中熬出的油脂涂在上面,其味鲜美,食之堪称一乐”;胡椒“可用作吃蚝的良好调味品,也可大大地暖胃”。有人将食物晒干或浸在醋里以便保存,“我们业已大量储备了一切东西,有海龟和鸟类,还有鱼,那是船员捕来晒干的。我们在舱内有了一整桶的野鹅,浸在醋里,是半生半熟的,另外还存有大量的鱼,浸在醋里保藏”。而唐朝时波斯船养鸽以报平安,如李肇《唐国史补》云:“舶发之后……海船必养白鸽为信。舶没,则鸽虽数千里亦能归也。”段成式《酉阳杂俎》亦云:“波斯船上多养鸽,鸽能飞行数千里,辄放一只至家,以为平安为信。”
二、船上的医疗
船只长期在大海中航行,由于没有补充新鲜的食品和蔬菜,很多船员患坏血病。如达·伽马率葡萄牙船队在海上长期航行,160名船员中约有100人患坏血病死去。维尔霍记述云:“我们逗留在海上,总共三个月缺三天,因为常常碰到无风和逆风。我们大家都生着重病,牙床肿得很厉害,以至全部牙齿都被包住,因而我们不能吃东西,脚也浮肿起来了,又在身上出现了大脓疮。这些脓疮使健壮男人即使没有什么别的病,也变得虚弱,以至死亡。”麦哲伦率西班牙船队开创环球航行也发生坏血病。“起初,牙床开始浮肿;接着开始出现牙齿松动、脱落,嘴里出现脓肿;疼痛难忍”。因此,船上多有医官,主一舶之疾病。奉使琉球的封舟有两名医生同行,备药物,防疾病。船在海上航行,时有颠簸,不习水性者会晕、呕吐、昏迷欲倒。夏日酷热,易中暑生病;冬日严寒,“持舵时身为咸水所拍,北风裂之。”医生用“蜜半斤、淡酒三十斤、防风、当归等药末半斤,煎汤浴之;一夕而愈矣。 ”
不过,古代船上的医疗条件差,经常会死人,因此有的船上还有“制造棺材的工匠”。不过,船上最忌人死于舟中,因而往往将即将病死之人投于海中。《萍洲可谈》载:“舟人病者忌死于舟中,往往气未绝便卷以重席,投水中,欲其遽沉,用数瓦罐贮水缚席间,才投入,群鱼并席吞去,竟不少沉”。或将病者送弃山边,《夷坚志》载,宋泉州商客余,时常持诵救苦观音菩萨,饮食坐卧,声不绝口,人称为余观音。“然是行也,才离岸三日而得疾,旋即困忌。海舶中最忌有病死者。众就山缚茅舍一间,置米菜灯烛并药饵,扶余入处,相与诀别曰:‘苟得平安,船回至此,不妨同载’。余悲泣无奈,遥望普陀山,连声念菩萨不已。众尽闻菩萨于空中说法,渐觉在近,见一僧左手持锡杖,右手执净瓶,径到茅舍,以瓶内水付余饮之,病豁然脱体,逐复还舟。”日本船员的处置方法亦同,《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载:开成四年五月二日,“水手一人,自先沉病,将临死。未死之前,缠裹其身,载艇送弃山边。送人却来云:‘弃着岸上,病人未死,乞饭水’,语云‘我病若愈,寻村里去。’舶上之人莫不惆怅”。甚至把死人、死人骨骸扔进海里。《东印度航海记》载:“十八日,我们把前一天晚上死去的一个人抛入海里。”《鄂多立克东游录》记载把死人骨骸扔进海里,“船上足有七百人,连同船员和商人在内。偶像教徒有这样的习惯,入港前他们要搜查整个船舱,以弄清船上有什么东西;如果发现有死人骨骸,他们就马上扔进海里,因为他们说船上有这些东西将招来死亡的大祸。”
闽南的航海风俗与此不同。船在海上航行若遇浮尸,又称“好兄弟”、“人客公”、“头目公”,不论认识与否,都要放下工作,进行打捞。尸体打捞上船后用帆布盖住,打捞时,取布将船的“龙目”遮住,用棕缞衣盖住船头的头巾,桅杆上悬挂一件棕缞衣作记号,别的船见到,也用布遮住“龙目”,以防凶煞不吉的事发生。运载尸体的船进港时,其他船烧金银纸,放鞭炮,驱除晦气,辟邪迎祥。渔民如打捞到尸骨,必须捡拾运回,集中放在海滩边的万善宫内,定期进行埋葬或火化。
三、船上的宗教活动
船在江河湖海航行,为保证船航行平安,舶人信奉各种船神。据唐朝段公路《北户录·鸡骨卜》载:“船神呼为孟公、孟姥,其来尚矣。”后来航海者和商旅杂祀水神、地方神为船神,如妈祖、观音、关帝、玄天上帝、三官大帝、水仙、拏公、尚书、鲁班、柔懿夫人、顺正王、萧太傅、普庵祖师、周宣王、杨令公、老仙人、圣姑娘娘、台湾倪神、住吉大神、霹雳神等。《顺风相送》中《地罗经下经祝文》呼请的神灵有:指南祖师、轩辕皇帝、周公圣人、阴阳仙师、青鸦仙师、鬼谷子、孙膑、袁天罡仙师、杨救贫、王子乔、李谆风、陈抟、郭朴仙师、历代过洋知山知沙知浅知屿礁精通海道灵山认澳望斗牵星古往今来前传后教流派祖师、罗经二十四位向尊神大将军、定针童子、转针神童、神针大将、夹石大神、下针力士、走针神兵、水神者、换水神君、罗经坐向守护尊神、鲁班大师、天妃、茅竹、茅仙师、杨奋将军、最旧舍人、白水都公、林使总管、千里眼顺风耳部下神兵、山神、土地、里社正神、今日下降天神、纠察使者、虚空过往神仙、当年太岁尊神、地方守土之神等。自宋以来,妈祖成为最重要的航海保护神,当船遇险时,舶人多祈求妈祖保佑。如郑和下西洋时乞求妈祖保佑,郑和云:“海洋之状,变态无时,”“值有险阻,一称神号,感应如响,即有神灯烛于帆樯,灵光一临,则变险为夷。舟师怡然,咸保无虞”。嘉靖十三年(1534)琉球册使陈侃、高澄,万历七年(1579)萧崇业、谢杰,万历三十年夏子阳、王士祯,崇祯元年(1628)杜三策、杨伦以及清康熙二年(1663)张学礼、王垓,康熙二十二年汪楫、林麟焻,康熙五十八年海宝、俆葆光等,封舟或“发漏,水满舱中”;或桅、樯、舵拆,舵叶失去,舵索断,龙骨半断;或针路错,几至落漈,几触礁等。他们“呼祷”、“虔祷”,“为文以告”,“请立碑”或“捐千金购(楠木)刻神像”。虔祷之后,“忽有红光烛舟”、“二雀集舟”、“二燕一青蜓飞绕船左右”、“水面忽见神灯异雀来集”,之后,风平浪静,导船航行。
当船遭风浪时,不同宗教信徒采取不同方式祈求神灵保佑。有的投生猪羊等,如汪楫《使琉球录》载:“薄暮过郊,风涛大作,投生猪羊各一,泼五斗米弼,焚纸船,鸣钲击鼓,诸军皆甲露刃,俯舷作御敌状,久久适息。”也有放小舟、彩船之举,如宋朝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云:“每舟各刻木为小舟,载佛经糗粮,书所载人名氏,纳于其中,而投诸海,盖禳厌之术一端耳。”陈洪照《吧游纪略》记载更详细:至七洲洋,“乃具牲馔、笼钱,陈于木板,投诸海而焚之,以祀海神。继鸣金鼓,焚楮帛,以祀所过名山之神。”至烟筒大佛山“先以木板编竹为小船,帆用杂色彩纸,陈牲馔、香烛、金钱以祭。祭毕,将牲馔等物置小船中,放诸海以厌之。其小船瞬息不见,则过此平安,谓之放彩船。”至昆仑,“必设馔祭如七洲洋”。放彩船时,敲锣打鼓,唱《送彩歌》。
佛教徒在海上遇险时,作法、颂佛经,称念十方佛、观世音菩萨,或向神明立誓,许以饰塔庙,设水陆道场为谢。如东晋高僧法显到印度求法,附海船归国,“值暴风水入,众皆惶惧,即取杂物弃之。显恐弃其经像,唯一心念观世音,及归命汉土众僧,舶任风而去,得无伤坏”。唐开元二十九年(741),释不空等附昆仑舶离南海,行至诃陵国界,“遇大黑风,众商惶怖”,不空右手执五股菩提心杵,左手持《般若佛母经》夹,“作法诵《大随求》一遍,即时风偃海澄”。又遇大鲸出水,喷浪若山,甚于前患。“众商甘心委命,空同前作法,令慧巧诵《婆竭龙王经》,逡巡,众难俱息”。南朝宋印度僧人求那跋陀罗,泛海师子国时,中途淡水断绝,举舶忧惶。跋陀曰:“可同心并力念十方佛,称观世音,何往不感。乃密诵咒经,恳到礼忏。俄而信风暴至,密云降雨,一舶蒙济”。中国和印度船员在海上遇到天气骤变或担心海盗时,向伊斯兰教什叶派创始人阿布·伊斯哈格许愿,祈求保佑。当船平安抵大陆时,要向道堂交纳许愿金。《伊本·白图泰游记》载:“中国的乘客们,习惯上每遇气候骤变或担心海盗时,便对阿布·伊斯哈格许愿,把每个人所许的愿记录下来,一俟安抵大陆,道堂的仆役到船上来取。凡从中国或印度来的商队都会有几千个第纳尔的许愿金。”
四、船上娱乐活动
船在海上长期航行,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因此需要适度的娱乐以减轻精神压力。有些船上有练武、游戏、作剧的场所,如泉州湾宋代古船船舱中出土了20枚木制象棋子,而明代的船上也有“地平板之外则虚,其中百步以为扬帆习武游戏作剧之地。”
酒能暂时调剂舶人的紧张心理。《岭外代答》载:木兰舟“酿酒其中,置生死于度外……人在其中,日击牲酣饮,以忘其危”。泉州湾宋代海船出土的小口瓶,许清泉先生认为是船员装酒用的。当船舶经过艰难困苦的历程平安后,举酒相庆。万历年间萧崇业出使琉球,迷失方向,见山时“舟中之人无不拍手大欢,各排愁破虑,举觞慰劳,称见山酒云”。嘉靖年间李鼎元使团在大鱼夹舟助行时,也有“舟人举酒相庆”。嘉靖四年,赵文楷奉使琉球,在航海中作《渡海放歌行》、《五月七日开洋》、《舟出五虎门》等诗篇。赵文楷说:“舟至大洋,从人皆惧,吐者相枕藉,因登舟后将台,歌以作其气”。
舶人航行于海,若遇传统节日,也会有庆祝之举。宋代路允迪奉使高丽使船到达竹岛时,适逢中秋节,“夜静水平,明霞映带,斜光千丈,山岛林壑,舟楫器物,尽作金色。人人起舞弄影,酌酒吹笛,心目欣快,不知前有海洋之隔也”。《东印度航海记》则记载了荷兰船上人们过复活节的情况,“那天下午,我们在船上宰了一头水牛和一头猪,因为第二天要庆祝复活节。十六日复活节……中国帆船上的人都到我们船上来听布道,并留在船上吃午餐,吃牛肉。”舶人有时还在船上垂钓,捕捉海鸥消遣。
舶人在船上有娱乐活动,但不能私带赌具赌博。《浙江嘉兴平湖县给商船示约、崎馆海商条约》一书中记载发给乾隆七年(1742)十二月二十一日出航的“浙嘉平字第拾号商陈子、船户梅万盛实贴”商船示约共六条,其中第三条是“商人舵手无论在洋还是在船,均不得私带赌具赌博,不许嫖妓争奸与酗酒打降等事”,违者将受到惩处。
注释:
[1][3](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33《供水》,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14页。
[2](明)马欢著,万明校注:《明钞本〈瀛涯胜览〉校注》,“爪哇国”条,北京:海洋出版社,2005年,第18~19页。
[4](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34《客舟》,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17页。
[5][23][50][意]艾儒略著,谢方校释:《职方外纪校释》卷5,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56、151、150页。
[6]庄为玑:《泉州宋船结构的历史分析》,《厦门大学学报》1977年第4期。
[7][18](清)李鼎元著,韦建培校点:《使琉球记》卷3,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67、68页。
[8]胡文中:《地名单位“井”考》,《羊城今古》,2002年第7期。
[9][16](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18《舟语·洋舶》,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82页。
[10](清)徐葆光:《中山传信录》,台湾文献丛刊第306种,台北:台湾银行研究室,第5~6页。
[11][24][26][荷]威·伊·邦特库著,姚楠译:《东印度航海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57~58页。
[12](明)巩珍:《西洋番国录》,北京:中华书局,第6页。
[13](元)汪大渊著,苏继庼校释:《岛夷志略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237页。
[14](明)张燮:《东西洋考》,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74页。
[15][21](明)李言恭、李杰著,汪向荣、严大中校注:《日本考》卷1《倭船》,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29页。
[17](清)李增阶:《外海纪要》“蒸海水法”条,《厦门海疆文献辑注》,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221页。
[19](晋)法显著,郭鹏译:《佛国记注译》“回向广州”条,长春:长春出版社,1995年,第143页。
[20][38][日]圆仁撰,顾承甫、何泉达点校:《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45、57页。
[22][36](宋)朱彧:《萍洲可谈》卷2,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149、150页。
[25]转引自杨邦勇、谢必震:《略论清代中国人使琉球的航海生活》,《海交史研究》2012年第1期。
[27][48][摩]伊本·白图泰著,马金鹏译:《伊本·白图泰游记》,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91页。
[28](宋)周去非著,屠友祥校注:《岭外代答》卷6“木兰舟”条,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121页。
[29](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33《馈食》,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14页。
[30][35][39][55][荷]威·伊·邦特库著,姚楠译:《东印度航海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57~58、43、91、93页。
[31](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下,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第63页。
[32](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16,北京:中华书局,第154页。
[33]张箭:《从〈佛国志〉的断句和航海病辨法显“航海美洲”》,《海交史研究》2012年第2期。
[34]杨邦勇、谢必震:《略论清代中国人使琉球的航海生活》,《海交史研究》2012年第1期。
[37](宋)洪迈:《夷坚三志已》卷2《余观音》,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318页。
[40][意]鄂多立克著,何高济译:《鄂多立克东游录》,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49页。
[41]向达校注:《两种海道针经》,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31页。
[42](明)郑和:《通番事迹记》,见钱谷:《吴都文萃续集》卷28《道观》。
[43](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34《虎头山》,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19页。
[44](清)陈洪照:《吧游纪略》,引自陈佳荣:《陈洪照<吧游纪略>——清初记述爪哇的另一要籍》,《海交史研究》1994年第2期。
[45](梁)慧皎撰,汤用彤校注:《宋高僧传》卷3《宋江陵辛寺释法显》,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87页。
[46](宋)赞宁:《宋高僧传》卷1《唐京兆大兴善寺不空传》,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7页。
[47](梁)僧佑:《出三藏记集》卷14《求那跋陀罗传》,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547~548页。
[49]陈泗东:《泉州湾宋船沉没原因及带有文字的出土物考证》,《泉州文史》第4期(1980年)。
[51](宋)周去非著,屠友祥校注:《岭外代答》卷6“木兰舟”条,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121页。
[52]泉文:《泉州湾宋代海船有关问题的探讨》,《海交史研究》1978年第1期。
[53]杨邦勇、谢必震:《略论清代中国人使琉球的航海生活》,《海交史研究》2012年第1期。
[54](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36《竹岛》,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25页。
[56]王振忠:《清代前期对江南海外贸易中海商水手的管理—以日本长崎唐通事相关文献为中心》,李庆新主编:《海洋史研究》(第4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166页。
〔责任编辑 蔡惠茹〕
A Brief Discussion on the Voyage Life of Sailors at Hom e and Ab road in Ancien t Tim es
Li Yukun
In ancient times,the voyage life of sailors at home and abroad was very tough.During the long voyage,the food and drink needed on the ship,such as grain and freshwater,would be carri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voyage and supplied on the way.On the ship,vegetables were grown,pigs fed and the wine made as well,and freshwater was rationed. Sailors kept the water fresh by methods of boiling and sand-alum filtering,storing the fish and meat by sun drying and vinegar soaking.The patients on the ship were abandoned near themountains and the dead sunk into the sea.However, when finding the dead,ships of Minnan would carry the body toWanshangong Temple near the sea,buried or cremated on the regular basis.Sailors consecrated the gods on the ship,sent color-ships in order to eliminate disasters and prayed for the blessing of gods in distress.And to relieve sailors’mental stress,there were a number of amusements on the ship such as practicingmartial arts,playing games,playing chess and drinking w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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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昆(1941~),男,福建省泉州人,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