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荒漠化”的危机
2015-11-14甘肃酒泉赵开山
甘肃酒泉 赵开山
感受“荒漠化”的危机
甘肃酒泉 赵开山
有位近乎狂人的人,说过一句近乎狂语的话‘大意是说“人类温馨的家园,可能最终毁于冷酷的荒漠化”。在我看来,那样一句狂人狂语,并不是平平常常说出来的。而是多少代人经过多少次风雨历练出的真谛,凝缩了他们整个生命全过程的经历、体验与思考,也包括那些异端色彩的强烈思想。哲人也往往是狂人,也可以反过来说,狂人就是哲人,狂语就是哲语。没想到,我的凉州之行、民勤之旅,竟也印证了这种狂人狂语的危机之感!
曾听凉州惜远征
在中国版图上,人们不可能忽略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古代人们叫凉州,大概是此地气候凉的缘故。并由此诞生过南凉,北凉,前凉,后凉和大凉等五个政权,在华厦文明史上也写下过赫赫一页。凉州文化就是他们的集大成者。人们也把这里称为武威,彰显的是中原王朝对西北边关的文韬武略。然而,人们很少知道中国四大高原中,有三大高原在这里相交汇,也在这里相分割。如果站在这里的山顶,你再打一个转身,就会惊讶地发现,西南的青藏高原,雪峰巍峨,向这里压了过来。东边的黄土高原,丘岭起伏,也向这边挤了过去。北边的蒙古高原,黄沙漫浸,一直向远方铺展而去。这种奇境,在别处是肯定看不到的。要是能看到,那也许是另外一种景象。
记得,古人有“曾听凉州惜远征,马蹄今过武威城”的诗句,有“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的唱段,也有“金张掖银武威,金银不换有凉州”的说法。凉州既是一个地理概念,古代行政区划概会,更重要的是一个文化概念。来武威,一股凉州文化之风扑面而来,参观了“一马”(铜奔马)、“一碑”(西夏碑)、“一寺”(白塔寺)、“一窟”(天梯山石窟)、“一塔”(罗什寺塔)、“一庙”(文庙)、“一台”(皇娘娘台)之后,再吃凉州小吃,真能咀嚼出不同于别处的风味来。中午,来到凉州小吃一条街,一盘驴肉,一碗拉面,一杯枣茶,武威人称之“三套车”,肉之香,面之筋,茶之浓,吃来也令人胃口大开,食欲大增。傍晚,又到城郊的农家园,品尝他们的另一种风味小吃,一听名字就让人流口涎。果木烤土鸡,顾名思义,就是用把果枝梨条,烧成了炭火,再用炭火慢慢的烧土烧,把果树梨树本身就有的香味,都渗进了土鸡肉内,再加上土鸡自身的美味,就是一种人间大
香。既可食用,也可药用。真乃一举两得,一食两便。当然凉州还有许多好吃的食品。只因逗留时间太短,不可能一一品尝,也只能留作一种遗憾,期待再次来凉州,逐味风情,细细品尝。
凉州不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品尝地方风味小吃,满足一下舌尖味蕾的剌激,也不是我此行的主要任务。我还要前行,去天沙深处的民勤绿洲,切身体验“荒漠化”的危机之感。
一条遥路抵天沙
民勤并不遥远,但在我看来也是一条漫长之路,艰难之路,险峻之路,也是一条浪漫之路;是一条广袤之途,遥远之途,坎坷之途,也是一条神秘之途。车到民勤己是夜晚,一路颠簸,早觉疲劳,下蹋宾绾,一夜无话。但呼呼的风声,拍窗而来,哗哗啦啦响个不停,更搅得人难以入睡,也算是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欢迎礼”,无须多怪。然而,无法入睡的我还是想象着“荒漠化”的种种危机。比了凉州,民勤的地理位置更特别,“荒漠化”的危机更紧迫。
据《说文解字》释:“沙,从水从少,水少沙现,本义是指非常细碎的石粒。”这些极细极小的沙粒堆积多了,就成了沙丘;沙丘分布广了,就成了沙漠。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什么都缺,缺金缺银,缺玉缺璧,缺油缺气,缺粮缺肉,但惟独不缺沙。沙山沙海,沙峰沙浪,沙湖沙河,仅仅那些浩瀚无艮的大沙漠,就占去了地球几分之几的面积,全世界每年有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沙漠,把大海挤到了一边,把山川平原埋藏在了深处,把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更是冲击得七零八落。尤其是北纬四十度左右,更是地球的沙漠大飘带新疆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库姆塔格大沙漠,横垮甘肃内蒙古的腾格里大沙漠,巴丹吉林大沙漠,陕西与内蒙古相接的毛乌素大沙漠,再加上中东大漠,几乎把地球拦腰捆绑了个严实。
与沙漠紧密相关的,还有几个人们不愿提及、但又不得认真对待的词汇,这就是沙化、风沙化、沙漠化、荒漠化,粗略一看,几个词汇表达的同一个意思,就是风起沙动,破坏地球生态环境,使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退化,造成生产力下降。而仔细来推敲,又有着细微的差别,分别表述和承担着各自不同的意思和任务。沙化,主要表明耕地因风沙而退化。风沙化的范围和程度有所扩大和加深,表达沙质河床的干涸,海滨风沙的肆虐,沙漠移动的多层意思。沙漠化是指人类过渡的活动,脆弱的生态环境难以承受其重压,使非沙漠地区变成了沙漠地区,温馨的家园变成了滚滚流沙,无法回归,也无法复原,成为人类永久的伤痛。而荒漠化,就是更为惨烈、更为荒凉的自然景象,包括了气候的变迁,大地的荒芜,生物的毁灭,资源的匮乏,生态的恶化。外国学者也称,荒漠化是干旱的象征,是人类活动引起的土地承载力的超载现象。
黑格尔在他的辩证逻辑学中指出,对立统一规律,是宇宙的普遍规律。按照这一学说,事物的运动,也包括了转移和移动。在大自然界中,沙漠变绿洲,绿洲变沙漠,就是一种变异形态下的自我对立和转换。也就是说,沙漠是绿洲的动态变相。我们生存的这个生态环境,也太脆弱了,是经不起任何折腾的。稍不留心,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就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条远去的大河就在山川间干涸了,一个生机勃发的物种就在人间消亡了,苍海桑田,山河重列,一切都可能在瞬间产生,也可能在瞬间消失。而沙漠的生态更是脆弱到了极端,本来就稀缺的水份,被一点一滴的拧干了,蒸发了。本来就极为稀疏的植被,被一颗一颗,一片一片地掠夺了极其难得的绿色,荒漠化就这样造就了。
楼兰之变的刻骨之疼
我国第三、世界第四的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沙浪排空,压境而来,紧逼着民勤绿洲;越过民勤绿洲,再往东,就是直压贺兰、紧抵黄河岸的腾格里沙漠。面对从西挤来的巴丹吉林沙漠,从东压来的腾格里沙谟,民勤绿洲成了命悬一线的孤岛,成了无法拼接的地理版图。有人说民勤是打入两大沙漠腋下的生态楔子,牢牢地把两边滚滚的流沙定格在了那里,动不了了。其实,民勤的生态是天底下最为脆弱的环境,一个小小的绿色楔子,难以形成巨大的生态屏障。两大沙漠以惊人的能量和速度,无情的挤压着,甚至吞噬着民勤绿洲,摧田毁地,使多村庄被淹埋了,多少湖泊干涸于沙海,多少植被坡挤干了水份。
殷鉴不远。罗布泊消失的绝世之痛,使民勤人悲壮地发现,第二个罗布泊,也许就是今天的民勤。于是温家宝总理说,绝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洎。习近平总书记也说,确保民勤不能成为第二个罗布泊。
世人的危机之感,也并非空穴来风。罗布泊,曾经是塔里木盆地令人羡慕而震惊的一道风景线。滔滔的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和米兰河,出天山入流沙,从西而来;汹涌的疏勒河,东出祁连,一路向西狂奔。他们在罗布洎相聚,汇成浩瀚大湖,使塔里木盆地的小气候得以滋润,不是江南,胜似江南。这一带绿
洲相连,田园阡陌,物产丰富,成为数十万数百万居民的大家园。楼兰古国曾以这里为大舞台,演出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历史活剧,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古代文明。
然而,大气的变化,河道的断流,狂风的肆虐,沙暴的侵袭,罗布泊干涸了。美丽的家园消失,成批的居民死的死,逃的逃,远走他乡。那些生机勃勃的古国古城,最终寿终正寝,成了文明的残片和历史的符号。往日的强盛与辉煌再也找不回来了,留给世人的只能无尽的扼腕叹息和永远的低首沉思。这种损失是任何代价也挽不回来的,这种消亡是任何力量也恢复不了的。
民勤绿洲如果真的成了第二个罗布泊,其损失不仅仅是二十七万居民举家外迁,也不仅仅是百万亩耕地和草场,百万株林木和植被,消失殆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沙海。而是一部文明史的中断,一条生物链的断裂,一批生物种群的消亡,一部大气环境的改变。一部生态志的重新改写。这种损伤以罗布洎的消亡还要惨重,人们不得不未雨稠谋,早做打算。
沙漠并不寂寞
人都说,江南是水做的,因此才有了“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唐代韦庄)的情景,“乱点碎红山杏发,平辅新绿水苹生”(唐代白居易)的场面,“银涛无际,玉山万里”(唐代李煜)的风光。而我却说,沙漠原本也是水做的,并不缺少“杨柳又如诗,驿桥春雨时”(唐代温庭筠)的温情,也不缺少“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宋代柳永)的景致。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水少了,沙多了,生态变迁了,环境恶化了,沙漠成了这个地球家园的另类形态。
说真格的,原本在我头脑里的沙漠,冷酷而诡秘,荒凉而残酷。在这里风暴肆虐,桀骜不驯,黄天黑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是于渴和死亡的代名词。绿洲农田,被滚滚流沙无情地吞没着;道路沟渠,被层层黄沙肆意地埋没着;林木植被,被阵阵风沙残酷地毁灭着。
其实,沙漠本身也并不甘寂寞,也并不愿死亡,它年年岁岁,生生不息,从未停歇过与命运和环境抗争的脚步,从未泯灭过梦想绿色的渴盼。在沙漠深处,在苍茫的天际,在每一位匆匆过客的骨骼里,呼啸与激荡着生的追求,渴望着一丛又一丛绿色生灵的回归,遥想着驼铃叮当、羌笛悠悠、野鹿飞驰、黄羊奔走、绿阴遍野的景象。
受风力作用,沙漠中,一座座沙丘,造型各异,景观独特。有的的耸立,似山之竣峰,挺拔陡峭,沙脊如刃,高低错落。有的平缓,似海之波浪,浩浩荡荡,排空而来,一望无际。有的状似新月,一弯一弯,环环相扣,风起沙动,奏出阵阵音响。有的隆起高梁,横卧竖躺,有序排列,大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之势。有的风卷成堆,似馒头之状,也似蒙古包之形。
每当晴天,烈日蒸发的水汽在沙漠中变成了岩影波光,精灵,一般的飘浮着,舞蹈着,变幻着,张扬着,旋转着。于是,人们便在这种神秘氛围中看到了大自然的另类艺术境界——海市蜃楼,体验着仙境般的美妙感受。沙漠晴空,时而幻为蔚蓝的大海,波涛滚滚,汹涌澎湃,叶叶舟楫,扬帆远航;时而映出山水田园,绿树掩殃,房舍清新,炊烟飘散,麦浪翻腾,好一派丰收景象;时而变成城池古堡,亭台楼阁,琉璃瓦舍,曲桥栏榭,布局铺排有致,匠心独运,巧夺天工;时而润成水墨画中的晕染笔意,渐渐淡人天际。面对如此美妙梦幻景致,既让人兴奋,让人神往,也让人清醒。因为,人们知道那是大自然从真实中升华的虚幻,是在人们跋涉过的大漠荒野上,构建的一幅幅慰藉心灵的美妙画图。此乃“奇特梦幻”之绝。
前些年,巴丹吉林被评为中国最美丽的沙漠。后来,又入选了最值得外国人去的五十个地方之一。和巴丹吉林沙漠一样,腾格里沙系的完整性、典型性、多样性、原始性、惟一性以及不可复制性已被世人认可。民勤沙漠独特的地貌、景观,适合开展沙漠探险、多种耐力赛、野外生存、定向越野、科普旅游。走进天沙深处,已经成为许多人的梦想。正所谓,民勤归采不看沙。我可以这样说,民勤沙漠不是“生命的禁区”,不是“死亡的代名词”,也不是“无情的地带”,而是大自然的另类版本,蕴籍着无尽的资源和财富,展示着无限的景观与情趣。
人与沙的辩证法
有人问,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是金钱打造的财富帝国,是权力体现的政治意志,是军事筑造的扩张势力,是高科技取得的尖端成就?其实,他们的强大都是有限的。关键要有智慧,这是一种精神的力量,真正强大而持久的力量。否则,财富帝国会坍塌,政治意志会崩溃,扩张势力会挫败,尖端成就会消失。这种智慧,在佛教中是“无上觉”,在黑格尔哲学中是“绝对精神”,在民勤人的实践中是“有生力量”。
民勤北部的绿洲与沙漠的交错地带,有两座古城遗址,一座叫古城,一座叫连城,当地人习惯称之为
“连古城”。别看名字有点陌生,但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历史符号和生态标志。当年,这一带曾经是匈奴人的驻地,在这放羊牧马,唱歌跳舞,喝酒吃肉,过着他们理想的生活。但一场旷古的匈汉血色大战,以汉王朝的全胜和匈奴的惨败而告终,因此有了汉王朝“居两关,列四郡”的壮举。于是,连古城有了一个重大的历史使命,以武威郡的首府,而威振河西。多少个世纪过去了,连古城早就退出了政治和军事的舞台,又以苍老的身姿,担起了保护民勤生态的重任。
二零零五年,甘肃省在民勤设立了连古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于是一场保护巴丹吉林和腾格里两大沙漠生态环境的战役悄然在民勤打响。退耕还牧,关井限灌,成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实际行动。绿化沙漠,恢复生态的战役更是威武雄壮,成为一支感天动地的绿色进行曲。为此,民勤人投入了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他们每治理一亩沙丘,投入资金一千三百元。这一千三百元,在当今的市场上能干什么,买不了一套高档时装,买不了一平米豪华住宅。然而,对民勤人来说,却是超负担的重压,一亩地一千三,十亩地一万三,那么千亩,万亩,十万亩,百万亩,需要多少投入,算一算,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民勤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在用好国家补贴的基础上,地方财政,社会投资,能挤的就挤,能用的就用,强大的资金流注入了生态保护的大工程。俗话说,积沙成塔,积腋成裘。就这样,沙退绿进,有效恢复生态的面积,比现在的民勤绿洲,整整扩大了一倍还要多。当然这项工程也才是拉了序幕,更活爆更强劲的活剧还在后头。
这里,有一个鲜活的例证。民勤自古就有坝区湖区之分,各占半部风光。坝区是灌溉农业区,石羊河的水,自出祁连山脉,就是一路风沙,穿越武威绿洲,进入民勤沃野,浇灌了百万亩土地,形成了村落城镇,星罗棋布;佳蔬菜花,分畦列亩;渠系林木,粮棉丰收的景象。而湖区则是半农半牧区,风吹草低显牛羊,为其特色。据说,这里是古代的汪洋大泽,有时叫牧羊湖,羝泽湖,潴野泽,有时候也叫白亭海。如今这里叫青土湖。但不管名字怎么叫,这个湖泊不一般的神秘之感没有变。据说远古时这个湖泽洋洋洒洒的水面,与祁连山那边的青海湖相妣美,是石羊河的尾闾湖。石羊河有多少水,牧羊湖就接纳多少水。四季风光与南方无异。只是后来,巴丹吉林与腾格里沙谟滚滚流沙来袭,把诺大的湖面越挤越小,一直逼到了死角。再加上石羊河流域人口增多,农耕文发达了,用水量急剧增长,能流到牧羊湖的越来越少,直至干涸。用当地人的一句俗语来说,几十里湖底干得冒塘土。原先生长在湖水中的鱼类消失了;每年南来北往的候鸟们,也因此而改道,再也不到这里营造家园;原有的水生植物种群,也走上了不归之路。如今,为了保护生态环境,人们不得不用人间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无奈的办法,人工补给水量,虽然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也不算功没白费,人工补给水量的青土湖,尽管当年牧羊湖的风光难再,但也芦苇丛丛,在漠风的吹拂下,摇动着水影。不由人想起《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情景。
读懂苏武牧羊精神
在民勤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山有苏武山,庙有苏武庙,碑有苏武碑,乡有苏武乡,水有白亭海。县志有苏武的记载,民间有苏武的传说。据说,民勤就是苏武当年的牧羊之地。但是懂得这部历史的人都知道,苏武牧羊之地,在遥远的贝加尔湖,绝不是近在咫尺的民勤。因为,当时这一带早就属于汉王朝的版图,远遁漠北的匈奴,还能在河西之地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如入无人之境吗?还能让匈奴人在连古城一带放羊吗,汉王朝的武威郡到哪里去了?
当然,在人们的情感上,总觉得苏武在贝加尔湖放牧,正因为遥远才显得悲壮,而在民勤放牧,正因为近逼又显得亲切。因此相信民勤的苏武山,就是苏武的牧羊之地,县志的记载,民间的传说都是真的。苏武的精神就支撑着一代又一代的民勤人与风沙的抗争。天下有民勤人,民勤无天下人,说得就是这个道理。正是靠了这种苏武精神,民勤连古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九年间完成了近两百万亩灌木林及区内所有有资源的管护任务,完成人工造林、人工模拟飞播造林十万万亩,实施封护围栏一千三百多公里,林业有害生物防治七万万亩。这些数字是枯燥的,但黄沙中不断漫延扩大的绿浪,就是最权威的铨释,就是最生动的例证,天下人有目共睹。
原始人不懂水的规律,但大禹治水,把中国的山川河流都整顿得秩序井然;当然,他们也不懂火的物理原理,但把火用到了极致。他们也不懂得什么是美,但也学会了用树叶遮体,穿皮革而装扮自己,宣耀自己的与众不同。但这种感性的经验体验,必竟还没有上升到理性的概念把握。而今的民勤人治沙,是完全懂得了沙的规律和特性,把感性的经验体验,经过反思、自知,上升到理性认识的把握,因些显得更
有力量。有人说,辩证法的本意是雄辩术。事实胜于雄辩。民勤人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行动,讲透了一个“荒漠化”危机之感的大道理。
本来。沙是风塑的,风与沙从来就是一对冤家对头。无风时沙是静的,无沙时风是清的。但有沙的风是浊的,有风的沙是动的。在河西走廊历来都都会刮大风,风扬沙,沙搅风,一刮就刮个天昏地暗,一刮就刮个日月颠倒。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民勤人在这个风与沙的时空概念中,也营造的见证着绿色的希翼和前景。
透出沙漠的生机
可以说,一片沙漠就是一个生物圈,就有一个个创造生命奇迹的故事。据有关资料介绍,在广阔的沙漠之中,除了漫漫的黄沙,星星点点的湖水,还有美丽的绿色,为沙漠平添了几分生命的痕迹。民勤沙漠的自然条件严酷,植被覆盖率极低,但也有不少乔木、灌木和草本植物,十分顽强地生长着,并具有十分广阔的实用价值。芦苇、芨芨草等植物可供造纸,梭梭、柠条、霸王、籽蒿、胡杨、骆驼刺都是优良的防风固沙草木,也是沙漠动物的食源。此外,在这里的沙漠中还有许多珍稀的远古残留植物物种,具有很高的科学研究价值。此乃“沙漠植物”之绝。
这次民勤之行,我看到那些沙生植被己经被无情的沙漠,风吹日晒,被一次又一次地挤干了水份,一次又一次的折断了筋骨,一次又一次的剥夺了生机。但最脆弱者,也往往是最强大的。他们个体是脆弱的,群落却是极强大的。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尺。风沙再强悍,再肆虐,再无情,在大漠英树的面前,永远是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不得不收敛起他们天生的霸气和特有的执呦。被称之为沙漠之花的沙葱,娇嫩的躯秆,高不韭菜壮不葱,但却被沙漠历炼得出神入画,沙愈干天愈旱,太阳越毒辣,环境越恶劣,她越是长得欢势,婀娜的身姿总是葱绿葱绿的,枝杆上开着一朵一朵粉色的花,给寂寞的天沙深处,带来了一线生机。沙葱有两个品种,嫩杆儿稍粗一点,实心的叫沙葱。而嫩杆儿稍细一点,空心的,叫羊胡子。民间有“沙葱羊胡子,吃了不想娘们子”的说法。沙漠之花,还有一个独特的品种,人叫花棒,不管她长高长短,长远长近,都要吸取大漠深层极其有限的水份,开满浑身的紫色小花,远远看去,紫霞一片。沙拐枣,也是一种沙漠之花。别看他,枝杆拐拐曲曲的,一副笨拙的样子,但他也是沙漠用特有的干旱而养孕的特殊精灵。开花的方式也很独特,枝杆上,拐弯处都开满了各色小绒球一样的花,红的红,黄的黄,粉的粉,紫的紫,十分好看。不到天沙深处,真难领略她们的风姿。而她们呢,花开花落,并不是为远来的客人而展现风姿芳容,一切都自然的生,自然的长,自然的开,自然的落,这才是他们的本色。在沙漠之中还有多种药用植物,锁阳寄生在白刺根上,是珍贵的中药材,而肉苁蓉更有着“沙漠人参”的美称。锁阳这种植物,不与庄稼争田地,不与树木抢水源,那里平瘠哪安家,耐得住盐碱,抗得住风沙,经得起严寒。在丰年,锁阳是药材,防病治病,健体强身,有它的特殊奇效。在歉年灾年,又可当作粮食的补充来食用,既可用来充饥,也可用来抢救人命。莎草、莎米的果实可做面粉的替代品,沙枣的果实含有大量淀粉,可供多种用途。沙棘、白刺的果实富含维生素,可提取果汁、酿酒等。这一切都好像是蕴藏着一种巨大的,就是埋藏在沙漠中千年,也不会消磨的生命和力量。
由此,我想到了中国有一条古老的哲学命题,顺其自然,无为而治。不论是巴丹吉林沙漠、腾格里沙漠,还是其他地方的沙漠,正因为荒凉,才有着无限的生机,才蕴藏着巨大的潜能,才有着可塑可造的前景。我们能不能转变一下思路,改变一下方式,创造一种新的生态环境。我曾在一本正在出版的荒诞小说中写过,本着“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理念,在这里不造一亩田,不种一粒粮,不伐一棵树,不拔一株草,不捕一只兽,不采一块矿。让这里所有的水源自流自淌,自渗自涸;让所有的植物自生自长,自荣自枯;让所有的鲜花自开自败,自盛自落;让所有的动物自食自饮,自跑自奔。风起雨洒,雷鸣电闪,山列河奔,不受人类文明的干涉,不受战争的创伤,不受外力的破坏,低碳而环保,生让其生,死让其死,荣让其荣,枯让其枯,一切回归自然的最初构架。让水源滋润万物,让万物涵养生态,让生态改变气候,让气候适宜人类。
当然,我这样想,这样写,这样说,并是要否定民勤的做法和经验,而这正是民勤的做法和经验的昭示。这一切都说明,如果没有了这种很任性、很执着、很顽强的民勤精神,如果没有了在荒漠化面前的种种危机,如果没有了沙生植物的倔强身影和不屈生命,生机勃勃的民勤也许早就变成了“楼兰第二”,其情景可能更惨烈,更悲壮,更恐惧。因为荒漠化摧毁的不仅仅是民勤家园,甚至“三大高原”支撑起来的凉州山川,古丝绸之路扼据的河西走廊,也不会幸免其难,天地日月都会为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