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2015-11-14作者谭胡莹
作者:谭胡莹
学校:长沙市长郡中学
十年
作者:谭胡莹
学校:长沙市长郡中学
这是一封遗书。
也是来自一个罪犯的忏悔。
十年前,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让数百个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
老人,青年,小孩,还有那个抓着我的手对我流着口水眯眼笑的婴儿。
我因此受到“他们”的嘉奖。
我获得了一大笔钱。
我整容,我移民,我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那个夜晚,但那数百个还带着笑脸的灵魂总在我心里,伴随着他们亲人尖锐的嘶喊和低沉的呜咽来回飘荡。
那个沉默而浓稠的夜,成了我一生的噩梦。
后来,我身边冒出了许多的意外。
我的父母在来看我的路上发生车祸。
我的妻子坐上了一班叫做MH17的航班。
我唯一的朋友死于煤气中毒。
我远在美国留学的儿子死于一起莫名的枪杀案。
甚至,我的邻居,也在一个夜晚因为突发脑溢血离我而去。
到现在,孤零零的世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
我患上抑郁症,每日靠药物过活。
我问“他们”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们”用无辜的眼神告诉我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而我放眼望向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各种这样的“意外”。
如今人类正在大规模的死亡。
而所有人都还活在这个狭隘的世界,被各种的“意外”操控。或欣喜若狂,或悲痛哀悼。而总有一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会成为一个纪念日,人们用美好的假日欢庆、哀悼或纪念。这时人们才会明白,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所谓的“意外”,而是必然。
有些人不希望我们说话。因为尽管沉默代替了谈话,言语却总是能保持它的力量,言语提供了表达见解的方式。它可以告诉愿意倾听的人们真相。
而真相是,这个世界有些事情,不正常得可怕。
但有多少人拒绝真相,用沉默、服从甚至自我欺骗来换取片刻的安宁、秩序和和平。而在这片你们曾反抗的土地上,却有着无数的怪兽无限制的吞咽着你的理智。
于是“他们”说我病了。
“他们”说我的神经系统发生了混乱。
现在是2024年。
“年”是现在的距离单位,而我偏离了自己10年。
“他们”每天喂我花花绿绿的药片,也曾安排我住院,但被我拒绝。
于是他们天天都到我家里来“拜访”我。渐渐的我的家变成了一个牢笼。而我是被困在里面的等待凌迟的囚犯。
但“他们”中间有一个柔弱的女孩,每个星期五来。
只有她来的时候我才不会被逼着吃恶心的药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她会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她不觉得我是一个病人。我也会告诉她我所经历的事,她有时沉默的听着,有时轻轻的“嗯”两声,有时用闪着光的眼神盯着我的眼睛,在我沉默地时候会轻轻的哼着一些不知名却无比熟悉的曲调。熟悉到让我曾彻夜的思索,却还是无果而终。
她与那些满脸木讷的东西太不一样以至于我一直觉得她就是人类的希望——那些愿意倾听真相并深信不疑的人。
“他们”逼我服用的药剂量越来越大以至于我时常会出现幻觉,我总是佯装吞下它们然后将它们压在舌底。但吐出来时也不免会吞下一些。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死于这些花花绿绿的不明物体。
不,我要逃出去。
我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告诉所有人真相。
我开始制定计划。
背着他们详尽的安排。
她仍旧每个星期都来,有她的帮助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机票订好的那天是星期三,我早上睁开眼就看到她,她说机票已经订好了她特意跟别人换班给我送过来。这时我才短暂的想起她也是“他们”。不过这早就不重要了。
长年累月的“囚禁”已经让我分不清年月,只知道时间是周四晚上11:40。
周四。
我们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经过冗长的登记手续,终于等到了那一趟航班。
我们走上飞机,机长在门口迎接。
她和我坐定。
航班起飞。
她轻轻地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发现她眼里灵动的色泽在一点点消退。
“你在这里我突然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那,你想起那首歌了吗?”
“刚刚看到这个熟悉的大东西的时候想起来了。10年了。”我抚摸着机身对她说。
她唱起了那首歌。
曾经有一个人为我唱过。而她大概是她的女儿。
她苦笑着说:“我曾经把你当作唯一的敌人。但是就在刚刚那一瞬我突然觉得,我们大概是相同的被这个世界和'他们'控制的人吧。这两张机票,是'他们'给的。”
这时她的眼睛在苍茫的夜色里已经没有了灵动的色,只有一种来自宇宙深处的空。这时我知道了她并不是人类的希望,她只是万人中的一个。和我一样。
她不再说话,打开电脑处理未完的文件。
我盯着屏幕的右下角。
现在是2024年3月8日。
凌晨两点。
机上的乘客都安然入眠,只有少数人冰冷的脸上还有白色的微光。
忽然机身一个急转,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机长转身的那个瞬间莫名的神色以及那条笔直的特快航线。
眼前的情景与10年前重叠。
我知道我在缓慢走向死亡,和旁边这个苍白的生命,和现在这两百多个人一起,也带着笑,走向下一个死亡,走向那两百多个不明死去的灵魂。
我是一名机长。
来自10年前的MH370。
点评:“十年”的故事让人有些意外,但却有一股力量让读者探讨,揭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