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章

简宽

一

她站在斑马线的红灯对面，其实已经到站，可她又多坐了一站。她沿着人行道返身徒步回来，她会经过一个报刊亭，然后站在那里翻看几本，只是随便地，漫不经心。然后穿过斑马线，上电梯，顶层，进入办公室，冲一杯咖啡，打开电脑，工作。慢吞吞地，反正时间刚好，每天如是。

二

喜欢俯瞰一座城市，这是否表现出一个人内心的孤寂及不安定。

三

有人说，如果一个人被人猜疑，就说明他还做得不是很好，起码还存在令人不信任的感觉，即便你本性善良纯真，人家也觉得你是在伪善。只有做到令人挑不出毛病的程度，最后赢得他人认同，一个尽其心力的人无论他卑微如同一株草都不可能被毁灭。

四

他说，第一次见到你在茶馆。七年前的那个春天，雨夜，第九天是妇女节，你穿深蓝色高领风衣，方格灰色围巾，一起在茶室内下了一盘飞行棋。你的技术实在是比你教的孩子还业余，但你神情怡然，不亦乐乎，只是你皆已忘记。

五

最后还是分开，除了各自领了蓝色本子，彼此还在上面写了赠言。她说，你若找我，还是朋友。他说，一别两宽，各相欢喜。

六

那个国产电影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女主角每天清晨出门时，会穿不一样的旗袍，玫瑰色的，深蓝的，领边有精美蝴蝶的，浅黄色上印有白色玫瑰图案的，手上会有一只银色陈旧手镯，偶尔会在花园内独坐，抽烟，摘下一朵刚刚开放的牡丹，姿势柔美，轻慢。那是一张可以纪念的片子，有江南清丽女子独特底蕴的气质与平实自得的生活状态。

七

晚上一个台湾的朋友打电话过来，下榻居所不远的一家酒店。他谈论参加海峡论坛的体会，情绪高涨，所谈皆是自己的事情。地域之间不同的文化感觉，各自的喜好点，吃老街摊上的小吃，看一座寺庙，在书店看见新近所写的小说……诸如此类。很奇怪，有些即使不见面，在电话里讲述的也都是些普通的东西，却觉得很亲近。那些东西都在身边，只是不曾用心发觉，总是那样麻木，无所用心。所以我很记得这样的朋友，只需一种心内偶然的提醒，见与不见都是其次。

八

在公交车站，等了近半小时。一个穿职业装的女子，把松松的头发往后挽起，然后放下，取出镜子自我端然，抹口红，从包内掏出坐车的零钱。一个老妇乞丐走过，向她乞讨，她说，是美元，给你也花不了。老妇笑着走开，周围的人也都笑了，她的浓密漆黑的发丝闪烁着气味，芬芳而有生机。

九

在公园的大槐树下，看几个章节小说，抽掉半包龙凤呈祥的香烟，数从树缝间穿过的车辆。

人也许不该计算、安排或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那是种刻板僵硬的计划，计划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