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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2015-11-10王芳

作文新天地(初中版) 2015年11期
关键词:光明公园文字

谁没有彷徨少年之时?黑塞在《德米安》中写道,世上并没有偶然,如果一个人务必要得到什么,并最终得到了,这就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的功劳,他的意愿将他领向了那里。

植物具有趋光性,果实向阳的一面会格外香甜,而心中有光明的人,他的灵魂散发出的味道,也充满着阳光的气息,这对于他外部的世界而言也许算不了什么,对于他自己,却是生命存在的理由。但他并不是生来就明亮如雪,他必经历漫长的黑暗,用他的勇气和力量,开辟一条通往光明的路,把黑暗远远地甩在背后。

对于我而言,这条路,便是文学。

生命的拐弯之处,选择的偶然,使命运显得分外诡谲。我常常想,如果在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我那篇被大肆表扬的作文,被老师发现了真相,并愤怒地批评,今天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年我八岁,那个春天的晌午,阳光灿烂得让人只想逃学,想到草地上奔跑欢笑。风中夹着泥土和腐烂了的木头的气息,让我莫名想起前夜父亲读的书,以及隔壁旧宅子里穿旗袍的女子。破烂的教室北边窗子上,长出了青翠的野草,在风中微微抖动。老师忘情地上着课,而我,悄悄伸手去扯窗上的草。“这次作文写得最好的是——王芳”,老师的话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全班三十一个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我的手像被烙铁烙了一下,迅速收回来,脸刷地一下红了。老师接着便开始念我的文章,《公园一角》,他起起落落的声音像远逝的背景,构成了我童年无法挥去的印象——在虚荣的自豪中心存羞愧,希望下一次作文快点布置,以使我可以认真对待且心安理得地接受赞美。

一定是神灵眷顾了我,后来每次回想起那一天,我都这样想。事实上,那篇文章是我抄的,除了改了开头和结尾,其它一字不落全是来自作文书。老师布置作文时,定了这个标题,我一头雾水,我生活在农村,所见全是各种草木,那时又非常闭塞,公园是什么样,我凭空想象都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所以完全不知道如何开笔。回家我问父亲,什么是“公园”?父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虽然是被下放的知识青年,但也是十几岁就到了农村,对于“公园”也是几无所知。我抓头挠耳想了一个晚上,也无法想出,于是翻出从伯父家借来的作文书,果断抄下,完成任务。可是老师居然……至今我仍不敢问我的老师,到底他是否发现了我的抄袭,但那一次他的表扬却成为了我终生热爱文学的动力。

从此,为了以后能继续得到表扬,我开始了一生中最宝贵的阅读时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晚期,各种文学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文学的春天来临,我赶上了一个最好的时代。那时我伯父在农村中学教语文,他那里不仅有各种文学社的油印手抄本,而且还订了好几种在现在看来依然十分上档次的文学杂志——《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在这些杂志里,我接触到了最前沿的文学信息,除此之外,他家里还有彩色插图本的四大名著,漂亮、完整……这一切,使我疯狂地热爱上他的家和他那个破旧不堪的书柜。如今回想起来,我的阅读起步,是何等健康、纯正、高大上!它直接将我引向了纯文学的世界,没有走半点歪路。

阅读带来的快乐是无法言喻的。它将封闭的世界摧毁,为我端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文字组合成了最美的音乐,组合文字,抒写自我,也成为了极简时代最好玩的游戏。我走进这道门里,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自身的阅读和大量的笔记,以及有情绪无法不写下来的日记,使我写作的能力大大提高,更重要的是,我从写作中获得了认同和越来越多的肯定。在我初恋的时候,在我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在我家遭遇百年一遇的洪水被洗劫一空的时候,我沮丧,失望,甚至于自暴自弃。难以想像,如果没有文学,我会怎样去度过人生中一次又一次浓浓的黑暗与悲凉。

那时年少,心里悄悄喜欢着一个人,却从来不敢正面看他一眼,也从来不敢和任何人说。青睐看书写字的人,心里总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无法描述的卑怯,我悄悄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但喜欢一个人,这种只属于青春期的隐密情绪,是欢喜而又痛苦的,又当如何排遣呢?除了看书,写字,没有别的出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写日记两三千字,还写诗,用以舒解心中的苦闷。其间,一个女同学偷看了这些文字,嘲笑我,那些嘲笑的话像一把把小刀飞向我,无处可躲。只觉世界一片黑暗,文学又成了我周身坚硬的盔甲,保护我,也成了心里的那点光,引导我往正确的方向走。

我曾经彷徨无主,属于青春的情绪庞杂而细致,我曾经身陷沼泽,不敢行动一步,顾城的诗、张晓风的散文和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以它们独特的气质抚慰了我。那时我还专门准备了一个本子写诗和散文,这些文字渐渐在同学们中互相传阅,成为校园手抄本之一种,而我,则被打上了“少年作家”的标签,走到哪里总有倾慕的眼神跟随。在文学中,我收获了孤独,但也收获了友谊。即便是今天,这样的话也绝不矛盾。

成年后,新的彷徨蜂拥而至,能一直伴随且给予安慰的,依然是文学。我被分配到偏僻的乡下中学教书,光阴一下子变得漫长,能给心灵安宁的,依然是阅读和写作。与大自然密切接触的那些时间,我的心在光与景里飞翔,没有任何关于成名的梦想,但我的笔下,依然有属于我自己的丰盈。直到我走出现实意义上的困顿,走进那个专门的写作群体的视野。如果直到今天我依然保存着当年的纯粹,那是因为起点与过程中,文学从来顾及心灵而非其他。

曾对自己说,我只为写作活着,也深深明白,写作都只是自己的事。生命短暂,不过匆匆数年,天下闻名,固然是我们寻找存在感的一种方式,找到一条通往心灵的路,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又何尝不是我们此生存在的更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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