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跨境人口流动的潜在风险
2015-11-07梅新育
梅新育
作为世界第一贸易大国、第二经济大国,当今我国跨境人口流入规模相当可观。一方面体现为日益增多的外国旅游者,另一方面体现为日益增多的常住外籍人员。跨境人口流动是国际经贸发展的必然结果之一,其中一部分跨境流动人口选择在移入地常住乃至永久性定居,从而形成多民族混居状态。正因如此,自古以来,国际经贸就常常是多民族混居格局形成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对此中外皆然。
在不妨碍社会成员之间平等顺畅交流沟通、当地主流社会能牢固保持社会规范共识与既定政治权威的前提下,一定程度的多民族混居,通过与外界建立更广泛的联系,将有利于发挥移入地的经济活力。但若在上述前提动摇的情况下,多民族混居格局将对移入地社会治安形成额外压力,不仅因为从各方面提高行政和执法成本,语言文字和文化传统等方面的壁垒甚至会妨碍执法机构及时掌握治安动向,更因为与单一民族聚居或单一民族占压倒多数聚居相比,在多民族混居状态下,居民相互摩擦和激化的几率天然较高,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从欧洲到肯尼亚、科特迪瓦,当今世界困扰于外来移民冲击治安乃至国家政治军事稳定的问题并不罕见。在中国,从大食和波斯商人武装借安史之乱之机趁火打劫,洗劫兵力空虚的广州城,到泉州先后发生的蒲寿庚、亦思巴奚之乱,再到旅居南疆的浩罕商人数度协助和卓叛乱和浩罕入侵,古代中国政府历史上不止一次遭遇外来居民群体的挑战和背叛。当前,在我国收容并给予优厚待遇的罗兴亚难民中,一些人也参与了针对中国的分裂主义、恐怖主义活动,以至于罗兴亚人阿布·扎尔·布尔米已成为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IMU)的穆夫提(笔者注:伊斯兰教高级神职人员称呼)。
要想防患未然,就要从一开始消除风险萌芽。除了适度控制来华常住人口规模,特别是纪录恶劣国家和地区来华人口规模之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避免从一开始就给予外国人超国民待遇,而是视情况给予其近似国民待遇或国民待遇,从而避免其滋生特权思想。
然而,现实是在华外国人已在某些方面享有“超国民待遇”。随着来华外国人数量增长,维护社会治安的压力也不断增大。值得警惕的是,某些个人和利益集团还在极力主张以形形色色超国民待遇引进、招徕特定背景外国人,丝毫不顾他们会否带来切实贡献,有的甚至不惜以实际行动帮助“三非”外国人逃避法网。上述现象已引起公众的不满,这样不仅损害了民众的利益,也导致部分民众将这种不满转向党和政府。一些已形成黑人聚居区的城市市民可能对此有更切身的感受,倘若不能及时纠正这种倾向,防止处于萌芽状态的矛盾和风险发展下去,则有可能遭到社会的反弹。
回顾历史,对外拓展计划存在潜在风险的现象早就出现过。明朝起于汉族人民反抗残酷民族歧视压迫的斗争,总体上不存在逆向歧视的国内民族政策;即使如此,在对外关系中仍然不乏超国民待遇现象,不仅对外国官方的朝贡贸易免税且回赐丰厚,即使对外国私人贸易,也常常给予免税和超高收购价的待遇。
洪武年间,这类记载已经不少:洪武三年十月,中书省臣奏:“高丽使者入贡,多赍私物货鬻,请征其税。”朱元璋说:“远夷跋涉万里而来,暂尔鬻货求利,难与商贾同论,听其交易,勿征其税。”(《明太祖实录》)十七年正月,又命有关衙门:凡海外诸国入贡,有附私物者,悉免其税。(郭厚安编《明实录经济资料选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到永乐年间,这类记载更多:永乐元年九月,礼部尚书李至刚奏:日本贡使私载兵器刀矛卖与民,宜依禁令止之。明成祖说:“外夷向慕中国,来修朝贡,危蹈海波,跋涉万里,道路既远,资费亦多,其各有赍,以助给路费,亦人情也,岂当一切拘之禁令!”(《明太宗实录》)
日本学者木宫泰彦所著《中日交通史》记载,明政府收购日本国内售价800~1000文的刀剑,给价高达5000文。永乐帝文治武功,政绩非凡,《明史》对他高度赞扬。在他治下发动的郑和下西洋,成为国际航海史上的壮举,若能长期持续,中国不会错过地理大发现的历史机遇,整个世界历史都会改写。但在他身后,以下西洋为代表的海外拓展计划被彻底废弃,原因是多方面的,超国民待遇给国内民众造成负担和困扰就是一个重要因素。
洪武、永乐两代大有为之君不是没有看到超国民待遇之弊,为减轻财政负担,明廷限制了外国朝贡的次数和规模,洪武十三年且诏谕爪哇国王,指责其“顷尝遣使中国,虽云修贡,实则慕利”。但在大规模实施海外拓展计划的永乐朝,由此给国民增加的负担令朝臣们颇有失控之感,以至于下西洋工程成为许多文官心目中耗费民脂民膏无数却无益于国计民生的弊政。满怀勤政爱民崇高信仰的文官们接二连三对此发起抨击,甚至不惜冒舍生取义之险。明成祖在位之时,就有文官面折廷争,直斥朝贡贸易和下西洋为“以小民所出之脂膏而啗此番夷之口”。明成祖身后,以“廉能”而名垂青史、当时还是兵部“司局级干部”的刘大夏甘冒“欺君”的杀头大罪,私自销毁了郑和下西洋时积累的海图、天象、地理等全部资料,以至于明宪宗成化帝计划重启下西洋时因资料全部被毁而无奈放弃。时人和明清史官们盛赞刘大夏此举是忠君爱民,“阴德不细”(当时刘大夏顶头上司、兵部尚书项忠语)。由此可见,中国历史曾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鉴于历史教训,今天,我们是否应该及时警惕跨境人口流动的潜在风险,并纠正给予外国人“超国民待遇”的某些偏颇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