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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师

2015-11-07孙穆田编辑张薇摄影丫莫蜗牛

人物 2015年2期
关键词:小林绳子社团

文|孙穆田 编辑|张薇 摄影|丫莫蜗牛

绳师

文|孙穆田 编辑|张薇 摄影|丫莫蜗牛

眼镜是用来隐藏台湾人小林绳雾先生真正身份的东西。戴上眼镜,他是台北一家机构的普通教员,摘下眼镜,他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绳师,他也是台湾唯一一个公开的BDSM社团“皮绳愉虐邦”的创始人。

BDSM是一群能够从捆绑中得到快感的性少数。为保护生活不受打扰和方便演出,他给自己起了个带有“绳”字的艺名—小林绳雾。他有点儿担心被保守的单位领导发现,但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好像蛮不好的,但是就看着办。”他轻快地笑起来,音色温柔,描过眼线的眼睛微眯,一缕标志性银发垂到脖梗。

比起教员,绳师才是他认定的第一职业。2014年11月的一个晚上,他来到台湾大学一间陈旧而拥挤的社团办公室,讲解欧美的BDSM文化。慕名而来的,有穿着红色呢子短裙的男生,打着鼻环的男人,还有披着黑衣的女生。他绘声讲起欧美BDSM的发展历程—20世纪70年代SM社群文化逐渐形成,1991年“BDSM”被第一次提出并逐渐走向公众视野。

不断地走向公开,也正是小林绳雾和他的“皮绳愉虐邦”所追求的,他们的官网上写着,“希望自己是一个可见的、运动的、发声的BDSM社团。”

2014年9月,在鼓励各种创意演出的台北艺穗节上,他们推出了《十年祭》,以此纪念“皮绳愉虐邦”成立10周年。灯光昏暗而恍惚,电子音乐一波波来袭,穿着贴身黑色背心和长裤的模特被仰吊在空中,绳子像龟甲纹路一样缠绕在身,长发在空中荡来荡去,绳师不断向她抛撒红艳的玫瑰花瓣。另一位受邀的俄罗斯缚绳师把男伴的上身和脚用长绳吊起来,站在他的腹上荡秋千,然后低头亲吻男伴。轮到小林绳雾了,他的表演带着一种眩晕感,一边用极快的速度穿插交错女伴身上的绳子,一边随着电子音乐扭动身体,脸上带着一种狂热和痴醉,如入无人之境。

小林绳雾是从幼稚园还不懂性是什么的时候就喜欢绳缚的,他能从那些审讯虐待的电视画面里感受到兴奋。真正开始学习则是2003年在日本工作的时候,正逢日本SM酒吧的兴盛时期,为了招揽顾客,酒吧纷纷开办绳缚教学班,他挑了一家离家近的。

每周三晚上,小林绳雾都会到酒吧学习,基本功是一套把人吊起来的“高手小手缚”,模特上胸束四圈绳子,下胸四圈绳子,腋处有绳扣,“你站在模特旁边,需要一只手抵着他的身体,一只手去顺绳子,那个动作都要练很久很久。”小林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学会把人吊起来。大多数时候,他们被要求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绑完拆掉,再重新绑。

真正理解绳缚是在10年后莫斯科的绳会上,一位意大利绳师一语点透绳缚的美“Beautiful Suffering”—美丽的受苦。小林绳雾一层一层往模特身上加绳子,感觉到对方体温逐渐升高,喘气,头缓缓低下来,他突然悟了,原来自己以前完全不懂绳缚。

小林绳雾最欣赏的缚绳师是以缓慢著称的奈家(Akira),他用随身带的笔记本给《人物》记者展示影片,奈家身穿墨蓝色的和服,腰间一条束带,专注凝视着舞台上粉色和服的少女,缓慢打开绳结,拉开,捆绑,绑完一根,退回来,看她挣扎,喘息,再绑下一根。

有时为了宣传“皮绳愉虐邦”,小林绳雾会接受邀请,戴上马英九的面具表演捆绑,以表示“我们的命运都被绑在一起”,或是吊一根绳子荡来荡去,做几个翻滚,“那其实就跟马戏团表演差不多。”单纯炫技让他觉得没意思,“没有感情在。”

在“皮绳愉虐邦”官网的活动日历上,近一半的日子都有展演、聚会或是讲座。“脱壳日”是每月的惯例,小林和他的朋友们都会聚在一起,讨论和练习绳缚,不限于小圈子,开放报名。

2014年11月16日的“脱壳日”,大家按惯例来到一间位于邻街民宅的二层舞蹈教室。狭窄的楼梯口尽头挂着一块厚重的帷幔,在帷幔后面的这个拥挤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称呼着彼此的化名,脱下防备,畅所欲言,即使有《人物》记者这样陌生面孔的到来,也不以为意。

天花板上镶嵌的三个粗实的金属铜环,用于悬挂。成员们两两一组,一个男生还不太熟练,拆开重绑了几次,他的女伴并不催促,另一组的绳师稍显老到和迅速,穿插,打结,低声询问女伴是否太紧。练习时他们常常会准备一把医用剪刀以防万一。解开绳子后,他们轻轻拥抱。

成员常常合影留念,但公开的照片都被小心打上了马赛克。他们愿意公开面向公众,却会尽力避免自己的这点特殊喜好被家人发现。一个男孩被发现后,父母从台湾南部赶来,说这是来台北学坏的,强硬把他带回老家相亲。

这也让小林绳雾意识到,还需要一个工作坊来讨论怎么处理与亲友的沟通。一个女孩把男友带来,请大家说服男友喜欢上SM,也有同好夫妻一起来的,讨论相处时间长了没有当初SM的感觉了怎么办。问题并不能一下子解决,但是小林觉得“在情感上有一些支持,至少他会比较有动力”。

有个成员的母亲发现儿子的论文内容关乎SM后怒不可遏,儿子担心母亲会冲来聚会,小林反而并不担心,“如果来的话就好了,见到面就会觉得没有那么可怕。”

一个女孩做了尝试,故意让父母发现自己活动时的照片。一次她开心地跟家人说自己要去表演了,妹妹问表演什么,父亲就说“给人绑起来啊”。这位父亲是画家,听闻有场绳缚展览便带女儿去参观,现场碰见小林,两人略带尴尬地聊天,女孩在旁边偷偷笑。

为了方便表演,他们成立了“皮绳愉虐邦剧团”,剧团需要得到台北市文化局的批准。他们把“可见、运动、发声”的宗旨写了上去,文化局请他们过去,迂回说了半天,他们懂了,再提一次,宗旨改成“展现人体之美”,通过了。

台北艺穗节上的展演也只将一块偏僻场地的二层留给了他们,怕被小孩子看到。小林绳雾不以为然,“年龄政治本来就是构建出来的,是一个需要打破的事情。”他在表演信息旁附注,12岁以上也可入场,需成年人陪同。

越来越多的高校和社团向小林绳雾发出邀请。若是社团讲座,学生们会非常兴奋,把小林带来的道具传来传去;若是高校通识课,仍会有学生在睡觉,小林绳雾又好气又好笑,“我在讲这么色的事情哎!你怎么还睡得了!”

他向学生们解释,“这么痛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呢?痛其实是被文化诠释的,按摩也很痛啊,也是有人喜欢。”

在台湾大学讲解完BDSM文化后,受到小林绳雾鼓舞的台大学生显然想做得更彻底。他们正在酝酿大学里的第一个BDSM社团,尽管传单上说明“安全、理智、知情同意”,申请还是遭到了校方的反对。这帮年轻人决定,公开抗议,不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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