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和鸟人
2015-11-06刘俏到
刘俏到
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不求甚解很多年,一直以为这玉人是指美女,最近才知这玉人本是男人。杜老师这诗题名《寄扬州韩绰判官》,诗意实指杜老师在问堪称玉人的韩判官最近在哪教美女吹箫取乐。只可惜误导我这样读书潦草的粗人,总把玉人当美女。
玉人从一开始就并非单指美女。史上第一位玉人也许是《晋史》里的帅哥卫玠,“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俨然大众情人的模样。再往后,性别不分男女,关系不论深浅,都可称为玉人。五代韦庄的“玉人襟袖薄,斜凭翠栏干”,显然是美女;唐人权德舆的“家喜玉人归”,说的是亲人;还有唐人贾岛的“玉兔玉人歌里出”,应当是仙女。想要不搞错性别,还得直称玉女或花美男。
有些称呼用滥了就不再值钱,就像现在逮个适龄女都叫美女、逮个年轻男就叫帅哥、逮个演了几部三流烂片的演员也叫老师。叫者未必当真,被叫者未必入耳。但是玉人却不一样,玉性高洁温润,以之喻人,总有拼不过的雅致印象。与此类似的还有璧人。“玉璧”二字可以连用,玉人璧人也算近义。唐人徐皓的“门多金埒骑,路引璧人车”,这璧人就是当帅哥的意思在用。
要说人啊,其实心里都有一个玉人的梦。那些硬生生养活了韩国整容业的男女们自不必说,单看“凤姐”罗玉凤,人家长得那么奇葩活得那么自信,现在又是美容创业、又是新闻主笔,上个月还晒出与疑似外国帅哥的合影,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估计也可称为一对璧人吧——凤姐也许不仅有个玉人的梦,而且根本就把自己当作了玉人。
人人都想做玉人,但很多时候只是一个鸟人。就像奥斯卡获奖影片《鸟人》里那个不愿离开舞台的过气演员一样,虽然努力“做有意义的事”,但人生毕竟虚幻,你我只是过客。行走江湖的各种打拼带来百般滋味,本质却被他女儿一言道破:“你不是为了艺术而是想再被重视而已,全世界的人每天都为了被重视而拼命。”碌碌世间的男女们也是一样:都想做玉人,都想被重视;可惜越想做玉人,越易成为鸟人,还是那只必然飞不起来的鸟人。
鸟人并非外国人的发明。鲁智深就曾在《水浒传》里骂过:“你那伙鸟人休要瞒洒家!”唐僧师徒在《西游记》里路过朱紫国,长相奇葩的三位徒弟百般躲闪也逃不过围观群众热议,八戒恨不过就现出猪嘴来吓倒几个,说是“免得这伙鸟人吵嚷”。你看在鲁智深和猪八戒眼里,芸芸众生都是鸟人,而自己就算不是玉人也应当比鸟人高明,起码在彼时情境下是自视为应当“被重视”的人。这倒是与电影《鸟人》传递的本意相去不远,古今中外,天下之人,就此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