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诗三百首》“别”窥唐代文人人生路
2015-11-06李建敏
摘 要:清人孙洙曾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在华夏这片文化底蕴厚重的沃土上,不论是呀呀学语的幼儿,还是耄耋之年的长者,对《唐诗三百首》的很多诗篇皆会吟诵。在300余首诗作中,“送别诗”约占80%,数量可观。本文拟从一些“送别诗”中粗略窥探唐代文人不同时期的人生之路。
关键词:唐诗三百首 送别 生活方式
《唐诗三百首》是我国流传极广的一部唐诗启蒙读物,笔者在阅读过程中发现,选本一方面比较概括地反映了唐代诗歌发展的面貌;另一方面相对客观而真实地呈现出唐代文人生活的概貌。南朝江淹在《别赋》中说:“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通俗点说那就是:“别”有风情,“别”情万种!本文通过对此选本中占将近十分之一的“送别诗”这一题材类型的解读,初步探究唐代文人分别时在不同场景的思想感情,从而了解这些文人在漫漫人生路中不同时期的生活境况。
一、仕前仕后漫游“别”
漫游是唐代许多文人参加科举前的必要准备,用当下一句网络流行语概括这些文人当时的心理便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他们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且“行万里路”也是对“读万卷书”做最好注解的途径,所以他们在有了一定的经学知识储备之后,便离家远游。唐代文人选择漫游的地方,很多是名山大川,或者是名都大邑。以《唐诗三百首》选录李白的送别诗为例,就有《金陵酒肆留别》《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送友人》《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渡荆门送别》等,这五首诗歌之中,既有当时的名城扬州、金陵;也有古迹黄鹤楼、谢朓楼等。在名胜古迹的旖旎风光之中与朋友告别,李白会潇洒豪迈地高唱:“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当送别“风流天下闻”的孟浩然时,李白也会情深意长地长吟:“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唐代文人漫游的另一个去处是边塞。文人到边塞有两种选择,一是投靠节镇幕府,一是漫游西域边塞。《唐诗三百首》选录了岑参的三首诗作,《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这三首古体诗是岑参在弃官从戎之后,于天宝十三载(754)入幕北庭都护府封常清幕中所作。[1]这三首诗既再现了边塞不同于内地的奇异风光,如“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也展示了初盛唐一部分文人共有的豪迈阳刚之诗风,如“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有了漫游才有了短暂的相会和分别,漫游一方面可以在山水的润泽中涵养文人的精神气质;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不同地域的风华中领略贤人高士的学识德性。比如李白和孟浩然、杜甫的交游;高适、岑参和杜甫的交游;韩愈和孟郊、张籍等的交游,都是唐代文坛值得特别书写的盛事。文人既要学,也要游,方可增长学识,丰富人生。
二、从政之时迁谪“别”
入仕是封建社会绝大多数文人的人生目标,宦海之中不免有升降浮沉。无论升迁还是贬谪,士子大多都会有行政单位的更换、地理位置的变迁,自然就会有与亲友的离别,因此这样的“送别诗”在《唐诗三百首》中不乏其作。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李颀的《送陈章甫》、高适的《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等皆是描写与仕途失意被贬罢官的友人依依惜别的作品。但作为初、盛唐的诗人,并不会哀怨地悲叹“黯然销魂”,而是昂首高歌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轻万事皆鸿毛”“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潇洒离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白虽不屑经由科举登仕,但希望由布衣一跃而成为卿相,安世济民,功成身退。在天宝元年(742),他经朋友推荐被诏入宫,侍奉玄宗,陪侍左右。但不久遭遇同僚嫉恨诽谤,被玄宗疏远。天宝三载(744),李白上书请还,玄宗赐金放还。离开长安后,他与杜甫、高适同游山东,游后话别,临行泼墨挥毫,写就《梦游天姥吟留别》。其中“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这一部分诗人的幻想真是“天马行空”,思绪无拘无束地任意奔驰,仿佛童话一般。美好的梦中境界往往折射出现实的不堪,这或许也是他对刚刚目睹的统治阶级奢靡生活的批判。因为这首诗是用来“留别”的,要告诉留在鲁东的朋友,自己要到天姥山去求仙访道的原因:“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总的来看,这些“送别诗”中表现出诗人的旷达性格,透露出诗人的浪漫情怀,真切地反映了初盛唐时文人积极向上而又超脱豪迈的的精神气质,从而折射出文人从政时的宦海沉浮。
三、应举之时中落“别”
唐人入仕并非一途,但是科举仍算作最正规的途径,所以参加科举成为唐代许多士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科举这张大旗的招引下,许多文人广泛涉猎典籍,提高文化修养。如杜甫曾经自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白居易也云“十五六始知进士,苦节读书。二十以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这些文字都真实地反映了一般文人为应举而刻苦攻读的情况。尽管如此,因为科举定时、定规且要限额,所以名落孙山者不在少数,安慰落榜者,或是落第者描述自己的失意心态,也是唐诗中经常出现的题材。
王维的《送綦毋潜落第还乡》中安慰綦毋潜:“吾谋适不用,勿谓知音稀。”明代钟惺《唐诗归》评点此诗说“落第语说得有气象。”作为落第者,在失意时告别朋友,不免有所怨言,如孟浩然告别王维时,“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宋代刘辰翁评点说:“个中人,个中语,看着便不同。末意更悲。”
以上从《唐诗三百首》所录的“送别诗”中,粗浅地窥测了唐代文人的生活方式,这显然远不足以概括唐代文人生活的全部内容,比如,文人还有一些和僧人、道士等宗教人士的道别,从侧面也反映了唐代文人精神状态的多样性,人生之路的曲折性。但是漫游、从政、应举仍是唐代文人生活的核心内容:漫游是应举与从政的准备,从政是人生的重要目标,科举是通向政坛的主要门户。三者链接,形成了唐代文人相对完整的一段人生路。
注释: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31页。
参考文献:
[1]喻守真.唐诗三百首详析[M].北京:中华书局,1957.
[2]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唐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
[3]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
[4]周金声.中国古典诗艺品鉴[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
(李建敏 河南新乡幼儿师范学校语文组 45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