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龙号”纪实（三）

殷允岭

十二、北极之光

青岛白龙

2012年7月2日，中国第五次北极科学考察队乘坐“雪龙”号极地科学考察船，从青岛奥帆中心码头正式启航，踏上了为期89天的北极科学考察之旅。

第五次北极考察将对我国北极科考传统考察海域继续进行多学科综合考察，并首次穿越北方海航道，挺进北大西洋，在北冰洋——大西洋扇区开展多学科综合考察。应冰岛政府邀请，“雪龙”船还将停靠冰岛，并举行外事交流活动，这也是我国极地考察历史上首次以“雪龙”船为平台，访问环北极国家。此次考察，预计航程17802海里，创我国北极科考航程之最，科研人员在沿途和重点海域，将开展一系列海洋科学考察，包括白令海、白令海峡、楚克奇海、北方海航道、弗雷姆海峡、挪威海、格陵兰海和冰岛附近海域等，总调查时间为512小时。

在青岛奥帆中心码头，各界人士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国家海洋局局长刘赐贵向第五次北极科学考察队领队杨惠根授考察队队旗，青岛市市长张新起向科学考察队首席科学家马德毅授纪念旗。

国家海洋局副局长陈连增代表局长刘赐贵，看望了全体科考队员并作出征前的动员报告，指出：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是中国极地考察“十二五”发展规划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国家极地综合环境调查专项实施的第一个北极航次，将首次穿越北方海航道，挺进北大西洋，访问冰岛，在北冰洋——大西洋扇区开展多学科综合考察，争取在北极科学研究热点和国际合作领域有所突破，显示和扩大我国在北极地区的实质性存在。

临时党委书记、中国第五次北极科学考察队领队杨惠根——一位年轻干练的专家型海洋研究所长官，1965年9月出生于“天堂”苏州，浑身都闪现着江浙才子的灵气。1992年获武汉大学博士学位，进入中国极地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员，研究空间物理科目中的高空大气层、紫外线、电离层、大气与地球磁场的关系，研探南极的地理、气象、垂直南极磁力线与“极光”为代表的空间物理现象。

除漠河以外，中国没有高纬地区承载实验室、观测台。于是专家刘顺林被派到日本的“昭和”站，学习期自1992年11月至1994年4月。1994年3月，中日在中国中山站展开合作，筹建“南极中山站目测极光观测台”，杨惠根又被派往日本“昭和”站学习，并在该站越冬。

2013年7月5日的《北极之光》报刊载了杨惠根领队撰写的《发刊词》：

7月2日，我们118名中国第五次北极科考队员满载光荣的梦想与国家重托，乘坐“雪龙”船离开青岛，踏上了通向北极的学习之旅、光荣之旅、神圣之旅。

今天，宣传极地考察进展、弘扬南极精神、展示队员风貌的《北极之光》，在编辑部各位同志的辛勤工作和全体队员的共同努力下正式出版了，我代表科考队临时党委表示热烈祝贺！

科学考察北极是一条探索自然、挑战自我、战胜危险的艰辛之路，也是人类认识自然、开拓创新、走向自由王国的神奇之路。希望每位队员共同参与、精心耕耘《北极之光》这片自己的精神家园，播下梦想与激情的种子，收获探求未知的喜悦和共同战斗的友谊，为人类科学认识、和平利用北极，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这种北极长征的领队致词，带有中国对北极和平开发利用“白皮书”的意味，预示着此行外交活动、国际合作项目必不可少。

在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的118名队员中，虽有许多“老极地”科考人，但也有三分之一的队员第一次登上“雪龙”船，首次前往极地科考。新人对船上一切事物充满着好奇，拉着老队员问东问西，在“雪龙”船的上下左右欣赏不已。非常有意思的是，观看新奇的人里，也有人成为了新奇：雪龙号出发的前日，一对身穿结婚礼服的新人格外引人注目：因为新娘子就是中国第五次北极科考队队员、国家海洋局第一海洋研究所博士厉丞烜。

7月1日晚，脱下新娘装的厉丞烜穿上科考队队服，正式归队。第二天就和船上117名队员一起，告别祖国，走上漫漫征途。婚期原定在6月30日，因原定“雪龙”7月中旬出发，后来确定为7月2日，而婚庆场地已排到了次年2月。谈及其间的波折，厉丞烜感慨万千，“最要感谢的是我的老公，他不善言谈，却一直默默地支持我。当我非常愧疚地告诉他，婚期可能要延后的时候，他一劲儿宽慰我，让我安心去北极。”

厉丞烜与单位领导商量：婚礼如期举行。仪式一过，小两口立奔青岛奥帆中心码头，让“雪龙”船见证爱情，在船上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她说：“老公登上‘雪龙船，在了解了科考队的任务后。对我说：‘老婆你真棒，他是在为我骄傲，我心里很温暖，但又有很多愧疚，回来后一定好好地陪陪他和家人。”

此次北极科考，厉丞烜负责海洋二甲基硫痕量气体的测量研究工作。她说，二氧化碳导致温室效应，而生自海洋微藻类的二甲基硫与二氧化碳的作用相反。研究它，对于缓解温室效应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科考队员中，有人新婚燕尔，有人初为父母，还有的父母年迈病重。可既然选择了海洋，也就选择了孤寂艰辛，离乡背井。无论是去南极、北极或是大洋，几月甚至一年在海上漂泊，已是家常便饭。对家人的不舍，已化作情感的动力，为祖国的海洋事业，贡献自己的青春与智慧。

天苍苍，海茫茫，星移月动，飞鸟绝迹。118名壮士赖以生活、生存的家就是这条雪龙。龙体的康健、矫健是举国举家的祈望。考察队自青岛开航，轮机部就没有停歇过。在轮机长的带领下，机舱全面清洁、油漆，对各种机器设备维护保养抢修。

7月3日开始，“雪龙”船的真空马桶系统

因使用不当，造成系统瘫痪。机舱平均每天要接到3个以上的马桶维修任务，白班人员在保障机舱各种作业的前提下，不知疲惫、不怕累、不怕脏、不怕臭地解决马桶故障。

7月4日傍晚，值班机工发现，海水总管道一处漏水严重。接通知后，机匠长带领铜匠，迅速投入紧张有序的抢修工作中。凭借着熟练和扎实的业务技能，半小时彻底解决问题，消除了安全隐患。

7月6日凌晨4时到8时，值班人员发现三号空压机工作异常，本该下班休息的二管轮，却和白班人员一起，对3号空压机进行缸头总成的拆解维修。在极度疲惫下，二管和大家一起连续作业10小时，才完成了对三号空压机的维修。晚饭后，二管又投入下一轮的值班。

7月7日17时，为躲避温带气旋，“雪龙”临时停船。考察队决定：利用停航期进行海试，以检验仪器设备、磨合队伍。

19时30分，海试作业正式开始。最先作业的是考察队水文组。科考队员通过滑轨将大型CTD推到甲板上，再用绞车将CTD缓缓放入水中，30分钟后，CTD被送入海下1500米深处，进行取水作业后，再拉上来。紧接着，船艉部甲板上，地质地球物理组的几名队员也利用万米绞车，将重力取样器放入水中，并获取了1500米深的海底泥样。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演练，各学科组均完成了既定项目的实际操作与实验。

科考队首席科学家马德毅介绍说，本次科考的第一个定点作业站在白令海，如不进行海试而直接作业，可能会因设备问题、人员操作不熟练、配合不默契而影响考察的顺利进行、发生危险。通过本次海试，检验了仪器的运转情况，使第一次参加北极科考的队员熟悉了操作流程。发现的问题也得到了及时纠正，达到了预期效果，使各个方面新来的科考队员明白，科考是庄严的承担！

7月8日下午，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白令海首个海洋调查作业站位的考察工作，考察队召开全体考察队员动员大会。领队杨惠根作了题为《创先争优、精心组织，确保第五次北极考察圆满成功》的动员报告，首席科学家马德毅作了《中国第五次北极科学考察工作计划部署》

报告。

杨惠根在报告中要求全体队员，要增强责任心，认识使命和任务；清醒头脑，正视所面临的安全挑战与事故风险；精心组织，严格、有效地执行安全责任体系；未雨绸缪，科学地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马德毅全面介绍了本次北极科考的背景及意义、考察目标、考察海域、航线安排和站点设置，作业内容以及航次特点等，期待与全体队员一起收获更多的成功与喜悦。

领队助理刘科峰宣读了《关于明确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安全工作责任分工的通知》，中国极地中心的李丙瑞介绍了数据和样品管理工作方案。队员陈鹏、韩贻兵和李斌分别代表“雪龙”船队员、老考察队员和新考察队员发言。

各守其位，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各建其功，是这支队伍既定目标。科学考察是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的，冰雪与风浪只是表象。更严峻的挑战是高、精、尖的科技竞赛和探研。只有智勇双全之队伍堪当此任。

7月9日，考察队领队杨惠根、首席科学家马德毅一行分别来到驾驶室、气象室、轮机部、医疗室和厨房，看望坚守工作岗位的“雪龙”船后勤保障人员，并赠送了慰问品。

杨惠根领队说，考察队即将在10日打响本次北极科考定点作业第一枪，希望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齐心协力、团结协作、克服困难，安全、圆满地完成各项考察任务。

这是中国科考队的特色：每当冲锋之前，必强调牺牲精神，但也不会忘记慰问和表彰。可见穿透人心，鼓舞人心的将帅领兵艺术。经过8天航行，“雪龙”号极地科学考察船于10

日下午15时30分，抵达白令海阿留申群岛附近海域预定站点，开始了第五次北极科学考察第一个调查站位的观测与取样。

白令海是太平洋沿岸最北的边缘海，介于66°31′N、51°22′E之间，海区呈三角形。北以白令海峡与北冰洋相通，南隔阿留申群岛与太平洋相连。位于太平洋最北端的水域。它将亚洲大陆（西伯利亚东北部）与北美洲大陆（阿拉斯加）分隔开。1728年，丹麦船长白令航行到此海域，因而以他的姓氏命名。

白令海面积230.4万平方公里，海水体积370万立方公里，平均水深1636米，最大水深4773米。并经白令海峡连接北极海。美俄国界即在白令海和白令海峡上。1648年，俄国探险家杰日尼奥夫率船队首先来此探险。白令海域蕴藏着丰富的水产和矿产资源。有鲑、鲱、鳕、鲽、大比目鱼等，极具经济价值。岛屿也是海狗、海獭的滋生地。海象、海豹、海狮分布在北部区域。

在强烈温带气旋影响下，白令海波涛汹涌，海上平均风力为7级到8级，涌高4米，气温只有6摄氏度左右。停船作业时，“雪龙”船上下颠簸、左右摇晃，船体摇摆倾角达到15度左右。据介绍，此次作业的阿留申群岛附近海域位于太平洋北部，是气旋必经之路，风大浪急，对于在甲板上作业的科考队员是严峻考验。

载有两个电火花源的设备很快被推上船艉作业区，吊挂在巨大绞车钢缆上，缓缓放入大海。参与此次作业的是多道地震采集系统，该系统由发射震源和接收水听器两部分组成，发射震源向深海发射1.2万焦耳的电火花，由水听器接收声波反射信号，从而判断地层形态，这套设备将有助于建立适合极地海区的观测系统。

随着首个调查站位工作的结束，“雪龙”号又开足马力直奔第二个调查站位。未来7天内，考察队将在白令海一站接一站地连续调查38个站位，进行海洋物理、化学、水文、大气生物、地质等多方面的综合观测和采样。

关于中国科考队北极调查之目的，在我国的屡次声明与科考队公报中内容详尽，世界各大媒体对此的关注，并不比我们的“海迷”、“军迷”稍逊分毫：

据《世界新闻报》8月15日报道，中国试航北冰洋航道，路途缩短但需向俄交过路费。

2008年8月中下旬，卫星照片显示，东北航道冰融开通，专家将其形容为“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由此也引发了东北航道开发热潮。这条航线的吸引力巨大。与经过苏伊士运河的航线相比，它把欧洲港口与亚洲港口之间的航行距离缩短近了40%。另外，北极地区蕴藏着丰厚的能源资源，包括巨大油气资源、煤炭、金刚石、金、铀等矿产资源。

近年来，北极圈附近的国家，纷纷企图将自己的北极利益扩大化。丹麦在设法证实自己的大陆架自然延伸，加拿大宣布拥有所主张的北极海域主权，美国则向一些国际石油公司拍卖北极的天然气开采权。今年5月，中国获得了北极理事会“永久观察员”地位，从而有资格与在北极地区拥有领土的8个国家一起讨论北极问题。

2012年7月下旬，“雪龙”号沿着俄罗斯核动力破冰船的航迹——所有外国船只都采用这一做法，第一次成功穿越北极东北航线。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一次试验航行。

但是，尽管更加低调，“雪龙”号的返程却更加壮观。事实上，“雪龙”号选择了一条更为靠北的路线，超出了俄罗斯的管辖范畴。在国际海域航行，就可以无需征得俄罗斯的同意。

这一成功之旅大大鼓舞了中国人。据中国媒体报道，到2020年，中国5%至15%的海上贸易将选择北极航线。到目前为止，中国90%的对外贸易要靠海上运输，欧洲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据《中国日报》援引相关专家的分析报道，如果中国10%的对外贸易选择了北极航线，将为中国省下近7000亿美元，因为这一航线将从航行距离、时间、燃料和工资等方面节约大笔开支。

闯入北极圈

从7月15日下午2时起，在西经178°、北纬60°附近的大陆坡海域，科考队海洋生物组进行了底栖生物拖网作业。由于大陆坡海域最深才200多米，在该海域的作业站位之间的距离都非常近，有的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航程。因此，从第一次底栖生物拖网作业开始，到白令海区最后一个站位，林和山和他的队友在两天多的时间里，共拖了14次网，体力和精力严重透支，但是，所有辛苦与疲倦都被收获的欣喜冲淡。

7月15日，后甲板聚集了三四十人，要进行底栖生物拖网作业了。没有任务的队员，也都来见识没见过的海底生物。“雪龙”船周围数百只的海鸥盘旋。有这么多的海鸥，说明这片海域有很多鱼。下网、拖网、收网，40分钟后，大家见到了本次北极科考拖上来的第一批底栖生物样品：大个儿的松叶蟹、粉红色的海葵、比脸盆还大的海星、活蹦乱跳的海虾、有剧毒可致命的鳐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科考队员不会想到在北冰洋的入口白令海里有着如此丰富多样的生物。

长腿的螃蟹堆成了小山，海螺、海星、小虾以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生物红红绿绿，甚是壮观。林和山、宋普庆、王建佳、林学政等人忙着分类拍照，统计生物种类和数量。

由于作业海域不同，第二次拖网打上来的主要是蛇尾（一种无脊椎棘皮动物）以及一些小虾小蟹和各种螺类。可在分类的时候，宋普庆发现了一条小狮子鱼：鱼身上生着好看的花纹，和之前打捞上来的狮子鱼不一样。他说这是一种鲜见的狮子鱼，要拿回实验室研究分析。

北极的生物世界永远充满神奇，超乎想象，每次海底起网，都能找到不常见的极区生物：脸盆大的黄腹鲽、长腿的松叶蟹、长在海螺上的柱状海绵、色彩绚丽的冷水珊瑚、还有连成天与海底生物打交道的林和山都叫不上名字的大海螺……

白令海地处北太平洋和北冰洋交汇处，阿留申低压像一个“泵”把深层海水带到海面，从而为生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使白令海形成了富饶渔场。宋普庆说：白令海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从获取的生物种类来看，这片海域生物种类非常丰富。生活在大海中的海洋生物，是海洋环境变化的活化石，在全球气候变暖和北极海冰快速溶化的背景下，此次北极科学考察的主要科学目标之一，就是研究北极海域生态系统功能现状及其对全球变化的影响。

每次拖网作业，队员们都要忙活两个多小时，有时候还没拍完照，就到了下一个作业站点。十几站干下来，体力消耗很大，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都快吃不消了。18日凌晨1点，白令海最后一个站位的考察作业结束，理好样品，拍好照片，甲板打扫干净后，林如山、宋普庆和队友们拖着疲倦的身躯，迎着朝霞走回住舱。“我现在只想冲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到自然醒。”7月18日凌晨3点多，50个小时没合眼的林如山一边说着，一边把生物样品放入冰柜中保存。再过十几个小时，他们又要在楚科奇海域开展拖网作业，捕获更新奇的海底生物。

当地时间8月2日22点，“雪龙”船穿越巴伦支海后，抵达北冰洋、大西洋扇区第一个海洋调查站点。这标志着由国家海洋局组织实施的首航东北航线任务已顺利完成。

“雪龙”船首航东北航道，先后穿越5个北冰洋边缘海：第一阶段从7月22日至30日，“雪龙”船接受俄罗斯引航和破冰护航，穿越了楚科奇海、东西伯利亚海和拉普捷夫海；第二阶段从7月30日至8月2日，“雪龙”船离开俄护航编队独立航行，穿越了喀拉海和巴伦支海。

第五次北极科考队领队杨惠根感慨地说，北极东北航道的首航，为实现我国跨越北冰洋对大西洋扇区的首次极地科考创造了条件，同时更是为我国开辟了又一条连接欧亚两大洲的远洋运输线。俄罗斯破冰船的破冰和领航服务，对雪龙船成功穿越东北航道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非常必要。但需要说明的是，此次雪龙船因科学目的穿越东北航道，接受俄罗斯破冰船领航服务，并不意味着中国对俄罗斯强制领航主张的认同。当前东北航道航行还面临一些困难，一是俄罗斯虽为航行北方海航段的船舶提供气象、海冰信息和导航服务，但服务系统性和及时性等方面还不尽人意；二是东北航道东段地处俄罗斯专属经济区内，俄罗斯称其为“北方海航道”，但是属于俄罗斯内水还是国际航行水域还存在法律分歧，北方海航道法律和政治上的不确定性，是北极航运的症结所在；三是有关国际组织虽然制订了东北航道突发事件应急制度，但这些制度缺乏有效的国际协调。

目前，第五次北极科考队已拟定在北极挪威海、格陵兰海多学科综合科学考察实施计划，其中包括在北冰洋挪威海盆布放我国首个极地海气耦合观测浮标。

在所有科考仪器设备中，最金贵、最受宠的莫过于CTD（温盐深仪）。CTD是测量海水温度、盐度（电导率）、深度，兼具分层采集大容量水样功能的大型自动记录系统。由于海洋水文、化学、生物等多个学科都依赖于CTD采集上来的水样，也是使用频率最高的仪器设备，几乎每个站位CTD都要作业。

由于“雪龙”船船身巨大，高高在上的甲板面给科考作业带来了麻烦。将自重达到近一吨重的CTD移到船舷边，再放入海中不是一件容易事。以前是靠至少4个人的力量将CTD抬到车上，将车推到舷边，再用绞车把仪器吊入水中。由于海况复杂，经常出现仪器侧翻的现象，不仅耗费人力，也增加了作业的危险性。

本次北极科考，特意给“雪龙”船舯部甲板做了个“小手术”——在作业平台上加装了一套滑轨系统，定制了一个4轮滑车。把CTD放到滑车上。穿上“旱冰鞋”的CTD便身轻如燕，两个人就可以轻松地将滑车推到舷边。

北京时间7月18日7时44分，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的“雪龙”船，从西经168°55′穿越北纬66°33′，正式进入北极圈，即进入北极地区。这标志着考察队结束了第一阶段在白令海区的大洋考察作业，开始进行北冰洋科学考察。通常，北极圈内的地区叫做北极地区，是由北冰洋、一些岛屿及周边陆地组成，其陆地部分包括了格陵兰、北欧三国、俄罗斯北部、美国阿拉斯加北部以及加拿大北部。北极圈也是极昼和极夜现象开始出现的界限。

进入北极圈后，天气越来越冷，随时都可能遇到浮冰。为调节走航作业疲劳与枯燥，提醒队员们警惕浮冰，“雪龙”船开展了有趣的海冰竞猜活动，队员们猜测并填写本次科考“雪龙”船遇到第一块海冰时的位置，要求经度和纬度精确到0.001分。这项颇有技术含量和挑战性活动，吸引了众多科考队员参与。

北极圈是指纬度数值为北纬66°33′的一个假想圈，是北寒带与北温带的分界线。由于严寒，北极圈以内的生物种类很少。植物以地衣、苔藓为主，动物有北极熊、海豹、鲸等。北极圈也是极昼和极夜现象开始出现的界线，北极圈以北的地区在夏天会出现极昼，冬天会出现极夜。为了找乐子，不是理由也是理由：厨房里传来命令——因为进入了北极圈，大厨要改善生活，号召大家来帮厨！真是欲加之乐，何患无词！

凌晨4点钟，5名大厨早早起来，在“雪龙”一层的厨房里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填饱118名队员的肚子可不是一件易事儿，厨师们不仅要有好的厨艺，更要有好的体力。帮厨就成为了每位科考队员在“雪龙”船上的必修课。

来自国家海洋局第一海洋研究所的葛仁峰、李官保、林丽娜，厦门大学的胡王江、高原以及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王震等人在一楼餐厅择菜、剥蒜皮。所需的食材要用大桶大盆来盛。除了葛仁峰大姐外，帮厨者大多是五谷不分的吃客。切菜、掌勺这些需要技术的工作做不了，就洗菜、擦盘子。从事海洋化学专业的胡王江自嘲地说：“让我们这些成天在实验室和试管、烧瓶打交道的人去‘动刀动火，真是赶猪爬树。”葛大姐道：“男人会做饭是魅力，年轻人应该学做饭。”大家嘻嘻哈哈，便把一大箱香菜全择净了。

7月20日8时，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在北纬70°30′、西经162°48′遇到一条浮冰带，距船大约4海里，这是本次北极科考首次遇到的浮冰。下午两三点钟，随着纬度的增高，在“雪龙”船四周的海面上，零零散散地漂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浮冰，大的足有足球场大小，小的只有一两平方米。有的好似欲展翅飞翔的白天鹅，有的却像一座漂浮海面的象鼻山……在海水和海风的雕琢下，一件件晶莹剔透犹如水晶工艺品般的浮冰，向人类展示着大自然的神奇魅力。

很多第一次参加极地科考的队员都很兴奋，大家纷纷跑到视线最好的驾驶室，举起相机定格美丽的瞬间。与兴奋的队员相比，当班的二副陈鹏和水手尹孟德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眼睛一直盯在海面上，陈鹏不时举起望远镜察看冰情，指挥尹孟德尽可能避让大块浮冰。

7月26日，经过了4天艰难的破冰之旅，在俄罗斯破冰船的引航下，“雪龙”船经住坚冰考验，穿越东西伯利亚海冰区，安全顺利地驶出北极东北航道的东西伯利亚海冰区，向拉普捷夫海挺进。此次北极之行遇到的最大的挑战莫过于海冰。由于考察时间偏早，科考作业区和东北航道上的冰情要比预计的严重。在楚科奇海作业区，“雪龙”船驶到北纬71°30′时，考察队就不得不下令调转船头，更改作业方案，提前进入东北航道。

作为东北航道途经的5个海域之一，“雪龙”船目前航行的东西伯利亚海，是俄罗斯北极地区最冷的海。即使在夏季，东部沿岸仍有浮冰，航行不确定因素较多。从卫星云图上不难看出，整个东西伯利亚海只有近岸一小块区域的冰情稍轻，俄罗斯引航破冰船选择了贴着岸线向西突破，距海岸最近处仅有7海里。根据有关国际公约规定，考察队停止了全部科考作业。

如若站在船头，目光所及之处，冰与海平平静静，海流冲击冰块的声音，一股一股，好似泉声。走在编队最前面的是俄罗斯“VAYGACH”号破冰船。在这艘破冰能力名列全球前十的核动力破冰船的带领下，其他船舶顺着破开的水道，亦步亦趋。“雪龙”船排于船队第四，前面两艘船分别是芬兰籍“STENA POSEIDON”号和巴拿马籍“NORTIC ORION”号散货轮，后面是刚刚加入编队的俄罗斯船。5艘巨轮浩浩荡荡，在冰里寻找着较薄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前行。

散货轮经过的海冰上，发现了红色的斑迹，与白色的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坚硬的海冰把船上的油漆蹭掉了。“雪龙”船是具有抗冰能力的破冰船，船身涂有一层玻璃鳞片漆，柔韧性非常强，坚硬的海冰也不会把漆刮下来。王建忠船长说：“这属于陆缘冰，正在形成许多融冰池，看上去并不厚，但底层却互相连通，非常坚硬。即便有破冰船的开道，我们也要十二分小心。”

冰行花絮

“雪龙”昂首北行，穿雪破冰，腾云驾雾，威风凛凛。无边的海浪、浮冰抽来甩去，激情满怀，风光无限，气象万千！

越往北走，冰层越厚，大都是多年冰。除有雪白的冰，蓝色的冰，更多的是灰褐色的“脏”冰，而“脏冰”之身世至今是谜。

“蓝冰”在南北极地区较为常见。在极区的寒冷世界，雪年复一年地积累起来，由于常年狂风大作，雪花在风中飞舞碰撞，渐渐磨去棱角，变成面粉一样精细，形成风积雪。雪一层层覆盖，随着深度和压力的增加，新雪渐渐变成由细小冰晶组成的粒雪。到70米—100米深时，雪之晶体互相融合，颗粒之间的空气，被压缩成一个个独立的小气泡，变成白色的气泡冰，或称新冰。当埋藏深度超过1200米时，巨大的压力，使新冰中的气泡消失，气体分子进入冰晶格，细小的冰晶体便迅速融合，扩大成巨大的单晶，最终形成坚硬的蓝色老冰，这叫做蓝冰。这便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而“脏”冰又是怎样形成的呢？各种解释众说纷纭。考察队的海洋生物学家称，海洋中有一种叫做冰藻的黄褐色生物，分布在海冰中部或底部。冬季，冰藻像种子一样，贮存在海冰里。夏季融冰时，冰藻从海冰中脱落，充分利用阳光和海水中的营养，迅速生长，繁殖。曾去过南极考察的张介霞称：在南极也能看到这种脏冰，但没有北极多，南极脏冰主要分布于冰山边缘，颜色也较浅。

还有一种说法，脏冰是人类痕迹的表现。北冰洋周围是人类居住的大陆，沙尘、大气等陆源物质会流到海里。另外，俄罗斯有关专家曾提出，在楚克科奇海，冰经常被矿物质和有机不纯物严重污染，而北极其他地区的脏冰，却不是很多。

脏冰的身世之谜还有待科学家解开。队员们却一致咬紧牙关，坚决否认是中国的沙尘暴所为！如果一定是沙尘暴原因，那一定是从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而来！在美丽的北冰洋上，美妙的东西太多太多，为什么要留意那点儿“脏冰”呢？

7月28日下午3时05分，正在甲板作业的科考队员王晓宇发现了船的右舷有一队员落水，便大声呼救：“右舷有人落水了！”随即将船舷边上的救生圈扔向人员落水的地方，听到呼救声的科考队员李涛，立即向驾驶室拨打了报警电话。

驾驶台值班二副陈鹏接到报警电话后，立即通知船长王建忠和考察队领队杨惠根。船长拉响了警报。杨惠根广播宣布：“现在停止一切科考作业，全队进入救生应急状态！”应急救援指挥部执行指挥王建忠立即宣布：“指挥部人员就位，直升机组、应急备航人员和救援组就位。”

直升机组准备就绪，担架、救援物资也及时到达后甲板机库。指挥部下令：直升机起飞，搜寻落水人员。根据搜寻位置，救生小艇找到落水队员，将其救回“雪龙”船，落水队员被救援组的担架抬回抢救室，并在队医的抢救下，脱离了危险。

这是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组织的“雪龙”船、考察队和机组联合进行的救生大演习，参演者谁也不知是假。就像《智取威虎山》戏中的座山雕告诉杨子荣：“我也当是共军来了哩！”考察队领队杨惠根说：“以往南北极考察队的应急演练，基本上是以‘雪龙船为主体，此次考察队与‘雪龙船联合进行的演习，在极地考察中尚属首次。在极地地区进行科学考察，会遇到许多突发事件，建立一套完整的应急反应机制十分必要。从此次演习的整体情况来看，各项动作基本到位，但也发现了一些衔接方面的问题，下一步会针对性调整操作流程，完善应急预案。”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世间最可宝贵的乃是生命，何况族人中的精英——极地科考队员呢！

8月4日10时40分，随着重达两吨的锚锭入海，后甲板上掌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历时3个小时的大型浮标布放任务终于圆满完成，这是我国首次在极地地区及深远海成功布放大型海气耦合浮标。

大浮标由标体和缆系组成，缆系长近3800米，共有传感器链缆、悬浮缆、耐压浮球、张紧缆、拖底锚系五大部分组成，缆系的布放，就安排在了后甲板。小艇将浮标缆绳解下，浮标随着海流漂向远处。缆绳蛇行般铺满了整个停机坪，五六名队员一点点地将带有传感器的缆绳放入海中。接着悬浮缆、耐压浮球、张紧缆依次被放入海。手腕粗细的缆绳要靠人工一点点送入海中，3000多米的缆系，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放完。

最后，系有2吨重锚锭的锚链靠重力沉入3200米的海底，重力的作用，使锚锭在入水时溅起了十多米高的浪花。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首席科学家马德毅和考察队领队杨惠根也相拥庆贺。更令人兴奋的是，大浮标布放现场副总指挥范秀涛从国内来电得知，远在中国青岛的实验室内，大浮标采集和监测到的各项数据，已被实时传回，运行一切正常。

该浮标将应用于国家海洋公益性行业专项、极地环境专项等我国“十二五”期间多个国家科研项目，并将长期为中国乃至国际海洋与气候的预测、预报业务化系统提供服务支持。

北京时间8月14日零时，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乘坐“雪龙”船，抵达北纬62°10′、西经19°70′的冰岛附近海域，开展科考作业，这是我国北极科考和我国海洋调查首次抵达北大西洋，开展海洋调查与研究。

首席科学家马德毅说，冰岛附近海域，是大洋传送带发生变异时的敏感海域。此次经冰岛政府批准，在“雪龙”船访问冰岛之前后，考察队在冰岛附近海域，开展以海洋地质学为主的海洋调查，通过与冰岛海洋研究机构的合作，开展中冰气候变化对比研究、北冰洋、太平洋扇区与大西洋扇区海洋环境对比研究、冰岛近岸洋中脊岩石学和地球化学研究，对夯实中—冰两国海洋学家间的合作，拓展两国在极地与海洋领域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温热的冰岛

预计8月16日，“雪龙”船将停靠雷克雅未克港，开展为期4天的访问活动。其间，将接待包括冰岛总统在内的各界人士参观，这将是“雪龙”船历年来接待规格最高的一次。为切实做好接待保障工作，“雪龙”船各部门总动员，使“雪龙”船能以崭新的船容船貌，展现在冰岛人民面前。

应冰岛共和国总统奥拉维尔·格里姆松和冰岛政府的邀请，“雪龙”船抵达冰岛，先后访问了首都雷克雅未克和第二大城市阿克雷里。开展了北极合作研讨会、“雪龙”船公众开放日、总统登船参观并接受随队记者专访等活动，这是我国北极科学考察队，首次应邀正式访问北极国家。

为遵照中冰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落实国家海洋局与冰岛外交部签署的海洋与极地科技合作协议，“雪龙”船及北极考察队，对冰岛开展了一系列访问和考察活动，受到了冰岛科学界和公众的热烈欢迎。冰岛总统格里姆松对此给予高度评价，中国驻冰岛大使苏格先生称：“雪龙”船访问冰岛，是创造历史的友好往来，为中冰两国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位于冰岛北部的阿克雷里，是一个美丽的港口城市——北冰岛省省会，号称冰岛的“北方之都”，位于滨埃亚峡湾左侧，建于1786年，人口1.5万，也是冰岛北部最大的港口和贸易中心，渔业发达，资源丰富。有鱼肝油提炼、纺织、制鞋和冷冻厂。是重要的农产品市场（马铃薯、蔬菜、羊），有农业实验站，是旅游中心之一。阿克雷里背依雪山，面临碧湖，风景秀丽。被人们称作冰岛北部的“雅典”。阿克雷里的夜半太阳，可谓当地的一大奇景：每年六七月份，这里终日可见太阳。最吸引人的还是四周的米瓦登湖，有络绎不绝的游客。阿克雷里有地球上最北部的植物园，园里种植着冰岛各地及其他国家移植来的2000多种花草树木，其中有中国的菊花。因此，又有“北极圈边的花园城市”的美誉。全市的建筑面积，相当于一座有一二十万人口的中等城市。还是一座具有百年历史的港口。由于海湾深入内陆，加上两岸陡壁的屏障，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使这里成为一个风平浪静的天然良港。

阿克雷里是冰岛著名的渔业加工工业中心，附近海域里盛产沙丁鱼等鱼类，建有全国最大的鱼类加工厂，生产的大冻鱼、鱼罐头、鱼粉、干鱼等产品，远销到欧美、非洲等地。市自然历史博物馆展出冰岛的各种鸟类、海兽、海藻及陆地植物的标本等，是冰岛菌类和其他低等生物的研究中心。

米瓦登湖边有一个冰岛最大的火山口，附近有一片温泉区，水温常年保持在27℃左右，可终年洗浴。温泉以东有一片热气田，裂缝中喷着热气，温度达200多度，可以发电，是重要的旅游胜地。

冰岛是重要的北极国家之一，它对中国成为北极理事会永久观察员持什么态度尤显重要。对此，格里姆松认为，中国在全球经济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中国必将成为北极地区事务的“积极参与者”。他说：“当前，我们北极理事会8个成员国正在尝试修订条例，以便其它国家成为永久观察员国，我们的观点鲜明而坚定，那就是中国应该成为其中的一员。”

全体考察队员应邀参观总统官邸，收到总统赠送的一件具有深远涵义的陶瓷艺术品——“破冰之旅”，寓意“雪龙”船访问冰岛，同时也寓意全球变暖，导致北极海冰消融，需要中冰和其他北极相关国家广泛开展国际合作研究。领队杨惠根和首席科学家马德毅代表考察队，向总统及夫人回赠了全体考察队员签名的队旗以及科考队员亲手绘制的总统肖像。

冰岛总统格里姆松在官邸欢迎中国考察队员，并与苏格大使、杨惠根领队，首席科学家马德毅、船长王建忠合影留念。这是一位高大、健壮、温文尔雅的总统，举手投足都有十足的绅士风度。他捧起队员为他绘画的肖像，与大家合影，礼貌周全而适度。

8月17日上午，第二届中——冰北极科学研讨会在冰岛大学举行，冰岛总统、冰岛外交部高级官员、中国驻冰岛大使出席。会议围绕北极科学考察、北极环境监测、北极海冰变化等领域开展了学术交流，冰岛总统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总结讲话，赞赏中国年轻一代科学家的快速成长，高度肯定了中国北极研究取得的成就，为北极做出了重要的贡献。8月20日，考察队与阿克雷里市共同举办了北极合作研讨会，围绕极光观测、北极航道开发等议题展开了讨论。

中国第五次北极考察队领队杨惠根说，北极地区正在步入开发利用的新时期，国际上针对该地区的科学考察活动日趋频繁。冰岛是重要的北极国家，“雪龙”船首次穿过北极航道到达北大西洋，来到冰岛，表达了中国开展北极合作的诚意，也深入地探索了非北极国家和北极国家合作的空间和途径，这必将提高我国在北极事务中的影响力。

考察队首席科学家马德毅说，此次“雪龙”船冰岛之行，也是科考交流之旅，对于夯实中—冰两国海洋学家间的合作与交流，拓展两国在极地与海洋领域的科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雪龙”船访问冰岛期间，在雷克雅未克和阿克雷里分别开展了公众宣传活动，在冰岛引起了轰动。冰岛媒体积极地对活动做了全面、客观、正面的报道，提升了我国的公众形象，展示了我国的极地研究水平和人才队伍。冰岛总统对此高度评价：“此次‘雪龙船的冰岛之行和考察队的访问，不仅增进了中国和冰岛人民的北极知识，而且增进了全球对北极的了解。”

风景如画的雷克雅未克，在天光海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它是冰岛的首都，位于冰岛西部法赫萨湾东南角、塞尔蒂亚纳半岛北侧，是全世界最北的首都、冰岛最大的港口城市，西面临海，北、东面被高山环绕，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气候温和，7月份平均温度11℃，1月份﹣1℃，年平均气温4.3℃。全市有人口114800人，面积274.5平方千米。

这里拥有许多温泉和喷气孔，“雷克雅未克”冰岛语意为“冒烟的城市”。冰岛人早在1928年就在雷克雅未克建起了地热供热系统。地热为城市的工业提供了能源，看不到其他城市常见的烟囱，天空蔚蓝，市容洁美。每当朝阳初升、夕阳西下，两面的山峰便现出娇艳的紫色，海水变成深蓝，使人置身画中。状似水晶球的珍珠楼，是首都热水供应公司建造的半球形建筑物。

雷克雅未克是世界上纬度最高的首都，是冰岛全国人口最多的城市。因为人少，公路上奔驰的公共汽车，往往是司机一个人在过“车瘾”。入冬以后，山巅覆盖着白纱似的积雪，分外壮观。建筑多为红绿色彩，美不胜收。市区里温泉很多，市内铺设了热水管道，为市民提供热水和暖气，热水到用户家中还能达到90℃。

雷克雅未克市市政厅建在一个方圆2公里的湖面上，当地人称之为“鸭子湖”。在温暖的夏季，成千上万的天鹅、野鸭等水禽聚居于此。而在寒冷的冬季，鸭子湖会排放温度适宜的热水，供水禽们过冬，湖面上的飞禽摩肩擦踵，繁若闹市。第五次科考队员亲眼见证了“世外桃园”或“香格里拉”般的景象。

当地时间8月17日下午，“雪龙”船迎来了冰岛共和国总统奥拉维尔·格里姆松和第一夫人，中国考察队领队杨惠根、首席科学家马德毅、船长王建忠、中国驻冰岛大使夫妇出席活动，热烈欢迎了贵宾。

面对排水量两万多吨、世界知名的极地科学考察船——“雪龙”号，格里姆松总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观看了中国北极研究进展的电视片，察看了“雪龙”船船舶科考装备以及生活设施。在与考察队科学家代表座谈时，格里姆松总统又饶有兴趣地询问了将在上海建立的中国—北欧北极研究中心构想，以及未来北极的主要科学研究方向。

“雪龙”船宽敞明亮的驾驶室，给格里姆松总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大的空间？”王建忠船长回答说，“雪龙”船驾驶室面积约为200平方米，为了确保海上航行和极区破冰作业的安全，这里是海冰观测的瞭望点及考察队员掌握航行信息的公共场所，需要360°的视角，进行全方位瞭望。“那你们晚上可以在这儿跳舞了！”中国驻冰岛大使苏格先生风趣地说。

格里姆松总统亲切地与考察队员代表在船载直升机前合影留念，并邀请中国全体科考队员和“雪龙”船船员到总统官邸做客。之后，接受了随队中央电视台、新华社和中国海洋报记者的联合专访。

8月20日，“雪龙”船在阿克雷里接待了近700名公众登船参观。作为冰岛第二大城市，阿克雷里虽然仅有1.5万人口，但它地处北极圈内，冰岛许多重要的北极研究机构都设在这里。作为一个非北极国家的极地科学考察船来到阿克雷里，吸引了阿克雷里公众极大关注与热烈欢迎，无论是在“雪龙”船上，还是在街头巷尾，许多当地居民都能清楚地叫出“雪龙”和“中国”，让考察队员感受到了冰岛人民火一般的热情。

杨惠根说，中国是非北极国家，若想在北极事务中有所作为，增进与北极国家的理解和信任非常重要。此次“雪龙”船访问冰岛，取得了实质性成果和良好效果，今后可以扩大北极考察区域和领域，促进北极政策、经济、环境、人文等多领域合作。

20日晚，第五次北极科考队和“雪龙”船结束对冰岛为期4天的访问，离开冰岛阿克雷里港。冰岛总统格里姆松日前在总统官邸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一艘中国破冰船穿越东北航道来到冰岛，不仅对两国，也对全人类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前年，格里姆松访问了位于上海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中国在南极开展的科学考察工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我想鼓励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和从事极地研究的中国科学家能积极参与北极研究，与冰岛和全世界科学家共同了解北极正在发生的变化。”

在格里姆松看来，北极地区是21世纪最重要的地区。随着海冰融化，北极航道的开通成为可能。在未来30到50年，不管人类怎样努力，海冰还会继续融化，而这个航道的开通，将大大缩短亚洲、尤其是中国与欧美的距离。就像一百年前苏伊士运河开通所起的作用一样，东北航道的开通，将会对全球贸易和海运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格里姆松认为，冰岛地处北大西洋，自然而然成为这条航线的一个枢纽和中转站。“我们需要讨论的议题之一是如何设计新的航道，如何在需要时组织营救，哪里可以补给淡水，哪里是可供货物中转的港口等，并负责和系统地开展这些工作。”他说。

在格里姆松眼中，冰岛不仅是观察极光的极佳地点，也是研究海洋环流、冰川融化、渔场迁移、火山活动的重要位置。在许多方面，冰岛都是“地球的一个实验场所”。他说，在这些方面合作，能够增进对地球的理解。

“雪龙”船冰岛之行既是两国科学合作的开始，也是经济和政治合作的新开始。“在我小时候，冰岛完全依赖进口石油和煤发电，而今冰岛已经实现了100%利用清洁能源发电。冰岛在地热方面的先进技术，可以帮助中国一些城市利用其当地丰富的地热资源，以替代火力发电。”他说。

谁不夸赞家乡好？一个世外桃源式的文明国家的文雅总统，有资格骄傲，也有理由梦想。他不怕“不速之客”扰闹冰岛安宁，而期望做一个海上交通枢纽和方便世人的服务站。

白熊——海象——爱斯基摩人

熊、象、“爱人”并不能概括北极，但他（它）已成为北冰洋的标志，直观而又有趣。

全身雪白的北极熊形如熊猫的可爱。它憨态可掬，凶猛却乖巧。像企鹅代表南极洲一样，它是北极地区的象征。北极熊性情凶猛，爪如铁钩，牙赛利刃，前掌一扑，可以使猎物的头颅粉碎。因此，它是自然界最凶狠的野兽之一。最大的北极熊体重可达900公斤，常栖息于海冰，过着水陆两栖的生活。北极熊多在夜间潜行觅食。隆冬时小熊降生，一般为双胞胎，偶尔是单个或三个。刚生下的熊仔光秃秃的，像只小耗子，经过3—4个月的哺乳，长到10公斤左右。小熊跟随母熊长达两年，一旦长成，便很少同类做伴，只有交配期来到，它们才互相呼唤。北极熊在20—25岁之前还能生儿育女，目前还无法断定野生北极熊能活多久，估计是20—30年。但是，有一只北极熊在动物园里活了40年。

北极熊分布于整个北冰洋及其岛屿、亚洲和美洲大陆与其相邻的沿岸，甚至在北极中心，都能见到北极熊。北极熊的诞生地，大部分是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东部、格陵兰的东北和西部、加拿大北极群岛的东部岛屿、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特别是弗兰格尔岛。北极地区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一年四季都有北极熊出没。冬季，北极熊一般在雪窝里休眠，直到来年春季二、三月才出来活动。三、四、五几个月活动频繁。目前北极熊的数量大约是2万只，平均每700平方公里的冰面上才有一只北极熊。

北极熊为食肉性动物，主食海豹、鸟卵、幼海象、各种海生动物以及搁浅的鲸的腐肉等。在某些地区，它们的食物也包括植物，甚至居民点的垃圾。在浮冰上，北极熊常以惊人的耐力，一整天守在海豹的冰洞旁等候海豹露头换气，装得和雪堆一样一动不动，还会把黑鼻子用熊掌遮住，只要海豹稍一露头，便立刻出手捉住。

北极熊身体被5—10厘米的厚脂肪层覆盖着，能忍受极度寒冷的温度。即使是在零下，仍然能够保持它们的体温。在白色的皮毛下，北极熊的皮肤是黑色的，可以帮助它们吸收热量，维持体温。北极熊通过肢体语言和声音彼此交流，包括吼叫、吸气和咆哮。只有怀孕的北极熊才会在冬天留在洞穴里。其他北极熊全年都维持着适当的运动量，如果食物的供给不足，他们的新陈代谢就会变慢，即使不吃东西，也能存活几个月。

它有着非常强的嗅觉，能够发现3千米外的海豹以及在厚冰层下的猎物。又是游泳高手，能游到60千米外的地方甚至更远。也能以60千米时速奔跑。每当春天和初夏，成群结队的海豹便躺在冰上晒太阳，北极熊则会仔细地观察猎物，巧妙地利用地形，亦步亦趋地向海豹靠近，当行至有效程内，则如离弦之箭，猛冲过去。尽管海豹时刻小心谨慎，但等发现为时已晚，巨大的熊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将下来，海豹顿时脑浆涂地。

冬天，它趁海豹露头换气，趾甲掐入豹皮，以防海豹下沉。因冰孔太小，拖拽时往往会把海豹的肋骨和骨盆挤碎，对于那些懒躺在浮冰上的海豹，它会悄无声息地从水中秘密接近。有时还会推一块浮冰做掩护，得手后美餐一顿，扬长而去。北极熊的聪明还在于，若在游泳途中遇到海豹，它会视而不见。因它深知，在水中它绝不是海豹的对手，与其拼死拚活决斗一场，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捕猎甚丰时，北极熊还会挑肥拣瘦，专吃海豹的脂肪，其余慷慨地留给它的追随者——北极狐等。找不到猎物时，它也会吃搁浅的鲸的腐肉、海草、干果，真乃富也能享，穷也能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此，能说它憨吗？古人造“熊”字，是“能”下加四蹄，可见定义它为能物，除了不会说人话，行为与人不二，有故事为证：

王硕仁告诉笔者，在第二次北极考察之时，队员们有一次冰上野餐，在堆雪的冰面燃起了篝火，烧烤着鸡、鱼、牛、羊肉类，那是充满野趣的美好时刻。大家在鲜亮的木炭火前唱歌，喝酒，在珍珠粉般的雪上打滚儿。音乐细胞丰富的高工唱起了苏联歌曲《三套车》：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你看那匹老马

它随我走遍天涯

……

营盘已经扎下，白色的棉帐篷搭在冰海上。帐篷周边，插上许多飘舞的小红旗，在篝火的照耀下像火苗一样飘乎。忽然有火旗飞上半空，又跌落冰面，像涅槃的火凤凰翩翩翔舞，有人惊呼：“白熊、白熊！”大家在惊诧之余一齐发现，是一只壮硕的北极熊来到了近前，它或为参与狂欢，或想让人知道贵客来临，拔下了一根红旗，气呼呼地耍弄起来，那身手儿，不亚于旗手在舞台甩摆大旗，不次于孙悟空玩弄金箍棒！但是，明眼人都可以发现它腿功不行，在一个转身动作里被旗杆绊脚，那踉踉跄跄的样子，活象母猪爬杆儿！也应验了民间的一句歇后语：“大狗熊的姥爷是怎么死的——笨死的！”

在暂短的欢乐的欣赏之后，大家意识到危险的临近：防熊队员拿起了枪，哇哇吼叫着：“你滚！滚！听见没有？快滚！”

但是，熊却认为是为它喝彩，边舞边走过来。在雪上磕磕绊绊，吁吁大喘，双目炯炯。忽一人大呼：“又来了，又来了白熊，北极熊！”

顺指点望去，在营地的前后两方，又来两只白熊，那么怯怯地，偷偷地，几分诡诈，几分鬼气，而且一只比一只壮大。假若它们一路攻击过来，怕是这几支钢枪也难对付。而且，谁舍得射杀人间的“现世宝贝”？

在之后“熊走思熊”的时辰里，比白熊还笨的人们才逐渐明白：是烧烤的香味引来了馋熊。你想：在这冰雪覆盖的冰海上，奇异的香味随风飘逸，贪吃的饿汉也难自禁呢？防熊队员朝天开枪了，枪声在冰面回荡，震耳欲聋。大家没看到白熊奔逃的场面，却见它们欢喜地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这也在事后的讨论中——生物学家的解释后人们才懂：在千年无敌——也无人侵扰的北冰洋上，从白熊的开基祖宗启始，熊类就没被枪伤过、刀砍过，这在遗传基因上也不会留下惊吓细胞。而现代熊们又没听过这清脆的枪声，分不出这和人的欢呼、歌唱有何不同，无知者无畏，连孔夫子也谆谆教导“人不知而不愠”啊！用王硕仁的话说：“三只熊以为我们放鞭炮呢！”

这没法儿了。紧急中对“雪龙”呼救，调来了直升飞机，那从天而降的怪鸟着实比白熊大了百倍，它们惊惶起来，并在飞机飞至头顶，雪块像飞石一样围击它们时被吓得双爪捂脸，匍伏冰面。但待飞机飞过，它们便撒开双爪，仰面寻找飞机。有一只还随跑几步，怕它飞个不见！另两只步履蹒跚，慢慢前移，奔向香风缭绕，美味成山的篝火堆旁……

觉悟、觉醒了的人们终于做出既顺天理，又合人理、熊理的善举：撤离营地，随直升机返船！

一组千古难现，千年难遇，千载难忘的镜头出现了：三头白熊互相邀约，互相谦让，互相致意地围到酒肉堆旁，随便抓起一只羊腿、烧鸡或羊头，向飞升空中的朋友真诚致意，大有“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雄”的意境……

2014年“十一”国庆节，邢豪刚从六次北极考上回来，到巨野看老妈。我请他来，他和两个哥儿们夜里来了，边喝酒边讲遇到了熊的故事，说那边的熊很叫人喜欢：

“六次北极考察有个活动，就是猜在什么纬度第一个发现北极熊，大家都把自己的设想填到表格里。从进入浮冰区开始，每天都有好多人在驾驶台上等候，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有一天正好我值班，凌晨两点驾驶台上异常的安静，只有我们两个航海值班的，还有负责冰情观测的雷教授，一会儿雷教授突然说：看熊！远远地看到两只北极熊，赶紧降速，然后打电话叫船长。接着打电话叫记者，人一会就多了起来，驾驶台上立马热闹了。

“新华社的记者徐硙高兴地拍完了活熊，说回去睡觉，把相机和长焦镜头放在驾驶台，有什么好东西让我帮忙拍。”然后接着就来熊了，熊走着，耍着把戏，还向船伸手，我光看戏了，最好的镜头没拍到。

“然后开始评结果，第一名是船员，第二名是一名美国人，生物学家。”他每天都在联系各个国家的考察队，在哪里有熊的足迹，还有洋流，浮冰漂流等，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弄个第二很恣儿！

“第二次发现熊，依旧是我值班，冰越来越重了，船走不动。”王船长命令往回走，绕过这片冰。就在这时候，遇到了三只北极熊。第二天早晨，厨房发现前一天晚上配好的菜都没有啦，原来叫队员全部拿走喂熊了！接着开会重申：不能喂南北极的动物东西！说的郑重，听的乱笑。

“冰站作业，把船插进一大片冰中，人每早去作业，傍晚回船。来了一群熊，每天都在围着船乱转不走，人不敢下去作业，一天又一天，再拖任务就完成不了，有人提议用武器，但是熊没有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最后用直升机，飞起来后用风扇，两台涡轮发动机巨大的轰鸣立马把熊吓孬了。然后往外赶，一等它停下来，飞机就俯冲，肚皮贴地，把熊周围的雪吹起来好几米高。北极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东西，吓得继续跑，飞机就一路追，等停下来就再俯冲，就这样一直送了好几十公里。我们就赶紧作业，天知道它们何时再来，又不懂事儿，它赖着不走，你怎敢干活？”

邢豪打着把式讲述一番，笑得我胃疼。

在高纬度海洋里，除了鲸之外，海象可谓最大的哺乳动物了，有人称它是北半球的“土著”居民。海象有巨大的身躯，有古怪的相貌和奇特的生活习性。海象身体庞大，皮厚多皱，有稀疏的毛。雄海象体长可达5米，重4吨。它圆头，小眼，视力欠佳。短而阔的嘴巴，粗大的鼻子，缺少耳壳。海象最明显的特点，是那对巨大的长牙。獠牙长达40—90厘米，每只重达4公斤以上，是海象和其他鳍脚类动物不同的地方。

海象性喜群居，最多时可数千头簇拥一起。夏季一来，他们便成群结队到大陆和岛屿的岸边，或者爬到冰山上晒晒太阳。在众多的海洋动物中，它是最出色的潜水能手，能在水中潜游20分钟，潜水深度达500米，个别的海象，可潜入创纪录的1500米深水。海象潜入海底后，可在水下滞留2小时，用须作滤泥器，一餐可从海底吸食数以百计的水生小贝壳类动物。海象的繁殖率极低，每2—3年才产一头小海象。虽为庞然大物，但它对北极鲸和北极熊却望而生畏。北极熊可用力大无穷的熊掌将其脑壳击碎，然后美美吃上一顿。海象是一种珍稀动物，也是一种经济海兽。由于多个国家的竞相猎捕，数量从二三世纪前的数百万头锐减至今天的大约7万头以下。北极海象曾一度广泛活动于北极圈内，但现在仅存于格陵兰岛北部、白令海以及北冰洋中的一些范围不大的区域里。

看见过海象的同志对笔者描述：什么海象呀，丑死了！身子胖胖，脑袋尖尖，皮肤黑黑，鼻子短短，獠牙长长。它的皮肤黑而多皱，油腻脏污，称之为“象”，实在没有象的气派。这种动物偎聚一起时，不是成群，而是成堆，如蛇绞扭，见之头皮麻瘮。它的四肢因适应水中生活已退化成鳍状，不能像大象步行于陆上，仅靠后鳍脚朝前弯曲以及獠牙刺入冰中的共同作用，才能在冰上匍匐前进，所以海象的英文学名，若用中文直译便是“用牙一起步行者”，想想那种形象，多么别扭？

海象可称得上北极特产动物，但它可做短途旅行。所以在太平洋，从白令海峡到楚科奇海到巴芬岛，从冰岛和斯匹次卑尔根群岛至巴伦支海都有其踪影。由于分布广泛，不同环境条件造成了海象一定的差异。因此，生物学家们把海象又分成两个亚种，即太平洋海象和大西洋海象。它们每年5—7月北上，深秋南下。

刚出生的小海象体长1.2米左右，重约50千克，身披棕色绒毛，以抵御严寒。在哺乳期间，母海象便用前肢抱着自己心爱的宝宝，有时让小象骑在背上，真是丑妈妈驮着丑儿子，丑得感人，丑得疼人，丑得可怜。小象断奶后，由于幼兽的牙齿尚未发育完全，不能独自获得足够的食物和抵抗来犯之敌，所以还要和母海象待3—4年的时间。当牙长到10厘米之后，才开始走上自己谋生的道路。

海象的经济价值很高：皮可用来制革；皮下厚厚的脂肪炼油后，肉可食，长牙可做成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所以成为人类捕获的宝贝。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各种先进的猎枪相继投入使用，枪击海象可谓打靶一般。有人甚至在其繁殖场地围而歼之。200年来，海象的数量下降至濒于灭绝的边缘，近百年来，仅在白令海就捕获了200—300万头海象。从20世纪70年代起，由于采取了各种保护措施，其数量才得以逐渐恢复。

海象与中国人应是朋友，从无听闻国人捕杀海象的故事！

下面，笔者要描述一下爱斯基摩人。乍一听来，汉语谐音好像是“爱死寂寞人”！亲爱的朋友，你生在素有无边长夜、长有极夜的北极，不爱死寂寞也没有办法！

爱斯基摩人是北极地区的土著民族，分布在从西伯利亚、阿拉斯加到格陵兰的北极圈内外。分别居住在格陵兰、美国、加拿大和俄罗斯边沿，属蒙古人种北极类型。先后创造了用拉丁字母和斯拉夫字母拼写的文字。多信万物有灵和萨满教，部分信基督教新教和天主教。住房有石屋、木屋和雪屋。房屋一半陷入地下，门道极低。一般养狗，用以拉雪橇。主要从事陆地或海上狩猎，辅以捕鱼和驯鹿。以猎物为主要生活来源：以肉为食，毛皮做衣，油脂用于照明和烹饪，骨牙作工具和武器。

爱斯基摩人与美洲印第安人不同之处，在于具有更多的亚洲人的特征。从白令海峡到阿拉斯加、加拿大北部，经格陵兰岛一带，是在北极圈生活的蒙古人种的一个集团。在身体上，文化上都适应于北极地区的生活。他们面部宽大，颊骨显著突出，眼角皱襞发达，四肢短，躯干大，外鼻比较突出，上、下颌骨强而有力。因头盖中线像龙骨一样突起，所以面部模样呈五角形，

九至十月，冬雪一场场覆盖冰海，在不断的暴风中旋成雪丘、雪坨、雪坝。爱斯基摩人的村落里紧张起来，防熊巡逻队开始了全天候的巡逻，防备饥饿的白熊偷袭村庄。闻到香味，闻到人味或爱好热闹的熊们来访了，有的大模大样，有的鬼鬼祟祟。一旦进村，又仗着人们不敢害它，死乞白赖，不肯离去。即便白天被赶走，晚上却又回来，那东张西望、寻寻觅觅的样子，使人猜不透心思。按照沿袭的俗理，只要来了，就要招待一顿，因为北极熊有一个很坏的脾气，那就是：不招待，就使坏！

使坏的法子多了去了：拆毁牲口圈舍，咬死驯鹿、马匹、牛羊。如有狗来干涉，只须一掌，便叫其脑袋开花，脑浆迸裂。老是招待也是问题，吃惯、吃馋了，便会如期而至，死吃赖喝，无休无止，招待分寸难以掌握。只得因时而异，因熊而异！像治理人类社会一样，必要的惩戒也须严厉。有那么一夜，北极熊闯进村内，杀死了人并吃下去。防熊巡逻队在村头设置的陷阱中捕到了一头半吨多重的熊，但没能证明是它杀了人。村长平息了人群的暴怒，决定把白熊裹入网中，用直升机吊到100公里外流放。在熊的激烈反抗中，它连吃了几颗麻醉枪弹，颓然倒地，俯首就擒。

假若那只白熊不是凶手，人们有理由对它深深同情，假定它是一位饥肠辘辘的君子，在饥寒无奈中想要求助，那么满怀热望地奔向人类朋友的家园，却遭暗算落入陷阱，又在一片谩骂诬陷中，挨了枪弹，强迫流放，来到一片完全陌生，无食可觅的环境，那么它的惨遇便是不公的，也许要逼死性命的。但是，面对被吃的活人，能惺惺惜熊的大概只有作家！因为笔者在录像上确实看见，那头尚未完全解醉的白熊卧于空旷的冰海，那么无奈、无力、可怜巴巴地举头凝望着升空的飞机，眼神中全是悲凉无助！

在54天全黑的极夜里，爱斯基摩人听顺宿命照常生活，大人在灯下补网、磨叉、修船、喝酒、唱歌。孩子在校中学习、游戏。村庄的灯火辉煌和背景的无边黑暗形成鲜明反照。

在54个连续的黑夜里，爱斯基摩女人用她悲伤的调子，唱着从姥姥的姥姥那里传下来的歌谣。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知晓，万里之外的“爱人”也会唱一首《妈妈教给我的歌》：

我只是个平常的女人

从没见过异象

但我要告诉你

我能知道的这个世界

以及我尚未亲历的另一世界

我的夜晚几乎没有梦

做梦的人们

见闻许多重要的事情

梦乡里

人们过一种与这个世界

全然不同的生活

我相信梦

但自己却不是梦者

我只知道每个孩子，相信母亲所知的一切

因为她在睡前讲给孩子的故事

能让他们入睡

正是从这些故事里

我们懂得了一切

1月13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冰海，人们倾巢而出，集合到广场或教堂，唱起赞美太阳、赞美上帝的歌曲。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感谢阳光，感谢上天，感谢幸福的相聚，他（她）们把在极夜中压抑的激情爆发出来了。

春光明媚的日子来了，海鸟像蝴蝶、像雨前的蜻蜓一样翩翩飞舞。悠闲的爱斯基摩人坐上、站上海边的礁石，双手掂起一把长杆的网罩，在头顶飞掠着，捕猎那些簇挤成团，纵闯横飞的鸟儿。

这样的捕猎方法笔者熟悉：阴雨前，故乡微山湖的滩地上，飞舞的红蜻蜓、黑蜻蜓碰头撞脸。用破网片弄成罩子，绕圈儿扫去，便把红辣椒、黑老虎蜻蜓网罗进去。用这样的捕具，还可以罩住青蛙，捞出鲹条鱼，却从未想到亲爱的“爱死寂寞”的朋友，也会以此捕鸟，看来天下虽大，人的心眼儿还是一般个数！

录像上，有一个戴毡帽的“爱人”十分厉害，罩子在头顶转着圈儿，一下子便捕仨俩。捋杆儿取下，鸟头往翅中一别（湖人捉鸭亦是如此），装进一只海豹皮口袋。那口袋猪肚子大小，可装五六百只海鸟。快满袋时，那汉子双足踏上，反反复复踩跺。解说员云：这是赶尽囊内空气，让鸟堆更加密实。终于踏实、装满了，便用弯针缝上袋口（与我们粮站缝袋的包针一样），将皮袋放入永冻层的地窖，压上石头。

哦！我想起来了，家门口的湖产公司腌制咸鱼，为了鱼垛密实，也是踩跺之后，上面压上好大石头呢！万里之外的朋友，心思与我乡人竟然一样！

我越发觉得万里之外的“爱人”可爱了！生活教人心灵奇巧，劳动教人技法高妙。千年万代的实践，使人认准，并选择了最最有效的生产技能，真是劳动创造了人啊！

在融冰的季节里，海上会发出砰砰啪啪的脆响，那是海冰爆裂的声音。每到这样的好日子，爱斯基摩人的孩子就来到海边，讨他们娃儿能做的生活。每个孩子的口袋里，都装满那种发酵完全的鸟儿，他们咯吱咯吱地咬嚼着它，就像我们的孩子咬嚼花生米和茴香豆或是更加美味的糕点。这种鸟富含着人类必须的氨基酸、维他命和维生素，它胜过了最金贵的果蔬或山珍！爱斯基摩人黑铁样的健壮便是证据。

也在这海冰融化的时候，“爱人”会赶起他的驯鹿游过海峡。这往往要游过五里以上的冰冷海水，游不过便会淹死。在这样的时刻里，领游的爱斯基摩人要管好鹿群，他会和压阵的牧鹿人合力，保证那些疲惫至极的驯鹿坚持下去，坚持下去，绝不回头。如果有一只驯鹿因怯懦而走了回头路，其余的群鹿便会转头跟随，兵败如山倒的阵势。它们不能懂得，回头路比前进的路遥远许多，因而会因寒冷耗尽力气，淹死在海中。这样淹死鹿群的事时有发生，是牧鹿人灭顶的灾难！然而，成功者的豪气总是充足，他会锯下一头驯鹿的长角，饱饮一顿鲜热的鹿血。那是最养生的玉液，中医说会长生不老。

冰雪中的热望

说起来，中国人进入北极的历史并不算长，留下的轨迹也并不丰富。

1908年5月24日，康有为、康同璧父女曾登上过挪威的斯瓦尔巴群岛，算是踏上了北极的土地，但真正有据可查的是1951年夏，中国武汉测绘学院的高时浏抵达加拿大巴芬岛的北磁极（西经96°、北纬71°），成为第一个正式进入北极地区、有确切记录的中国人。

1958年11月12日，新华社驻莫斯科记者李楠搭乘苏联伊尔-14飞机飞行1.3万公里，从莫斯科抵达北极点，成为首个到达北极点的中国人，他后来出版的《北极游记》成为轰动一时的科普作品。1991年8月，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所研究员高登义应挪威卑尔根大学邀请，参与北冰洋浮冰考察，首次在北极地区展开五星红旗。1993年4月8日，香港女记者李乐诗飞抵北极点并展开五星红旗，成为首个抵达北极点的中国女性，也是五星红旗第一次在北极点展开。

1993年，中国科技协会成立“北极考察筹备组”，从此开始了对北极的科学考察工作。1995年4月，中国首支北极考察队共7人从加拿大出发，完成了首次单独组队对北极区的科考工作；1998年5月，国家海洋局和中国极地研究相关工作人员赴斯瓦尔巴群岛，首次正式探讨北极建立科考站的可行性方案；1999年和2003年，中国两次派“雪龙”号考察船赴北冰洋海域科考；2001—2003年，中国在斯瓦尔巴群岛朗伊尔城建立临时科考站；2004年7月28日，中国第一座北极科考站“黄河”站，在斯瓦尔巴群岛的新奥尔松地区落成，标志着中国的“北极存在”进入“落地”阶段。

1920年2月9日，《斯瓦尔巴条约》在巴黎签署。根据条约，该群岛主权交给挪威，但“该条约各缔约国的公民可以自由进入，在遵守挪威法律的范围内从事正当的生产和商业活动”。这项条约在1920年有18国签署，1925年又有33国参加，中国正位列这后33国中。“黄河”站便是以此便利在该群岛落成。

事实上，中国走进北极圈的道路并不平坦。不少北极国家担心，中国的强势介入，会影响其对北极利益的垄断，因此千方百计阻扰中国的“北极存在”。就在此次北极理事会第八次部长级会议前夕，还传出俄罗斯、加拿大等国希望阻击中国，令其无法获得北极理事会“正式观察员国”资格的消息。

1996年成立的北极理事会形成于1991年《北极环境保护策略》的基础上，宗旨是“处理北极地区的环境与经济事务”，实则是北极周边及相关国家讨价还价的谈判台。正式成员国限于北极周边8国，即加拿大、丹麦、芬兰、冰岛、挪威、俄罗斯、瑞典和美国，此外还有若干观察员国。

2006年，中国提出成为“永久观察员国”的申请，是继印度后第二个提出此申请的非北极国家。但2007年，中国仅获得“特殊观察员国”资格；2012年4月，中国再次提出申请，最终于今年和印度、日本、韩国、新加坡、意大利一起，成为“正式观察员国”，“正式观察员国”不同于“永久观察员国”，每4年需要重新审议一次。虽没有表决权，但享有参与理事会事务的权利，拥有发言权、项目提议权，还可以参加北极理事会下设工作组，从此有了一个对北极事务施加影响的有效平台。

不过“正式观察员国”终究还是观察员身份。随着北极经济利益的进一步凸显，北极理事会的排他性恐只会加强，不会削弱。同时北极8国间围绕北极主权、权益的矛盾也会趋于复杂化、直接化，这些都会影响到中国在北极经济事务的利益，给中国参与开发、合作提出更多难题。

正因为如此，笔者热烈地向往着北极。2013年12月6日，我到了南极乔治王岛。如今，我渴望北极冰清玉洁的世界！

十三、群星灿烂（上）

诗情春雷

在29队曲总领队这个月亮的周围，还有璀璨之群星。诗人李春雷副队长便是队上的文曲星，我在2013年5月的北京曾采访过他，那飒利、直率的风格，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李春雷，河南南阳人，33岁。2008年12月，参加第25次南极考察，任长城站站长助理兼管理员。一年的越冬经历之后，又去了中山站。回想第一次征极，新奇之感充胸盈怀；乘飞机至巴黎——圣地亚哥——彭塔，走的是与笔者同一条航线。乘智利空军“大力神”飞机去南极乔治王岛，因天气剧变，反复4次才得成行。

在长城站，25次队只同24次队会师3个小时，24次队便撤离南极归国，对于站上物资设备之交接，可以说是匆匆忙忙。

在长城站，李春雷发挥了外交素养的专长，与九国之间的联络、冷餐会、酒会、联欢，互助皆由他主办或出面。印象里与韩国的交道，很有哥儿们味道：越冬期间，韩国金站长发来电报，想上长城站聚聚。聚聚就是喝酒，金站长喜爱这一口。那时的海峡已封厚冰，金站长一行驾起雪地车，顶风冒雪跨海而来。大厨使出了浑身解数，煎炸烹燎：猪耳朵、炸虾片、炒花生、烤腰瓜、酸白菜、干莓烧肉、烧羊肉、黄桃罐头……满满一桌。待烧酒一上，韩国弟兄就笑逐颜开了，夸我们的酒是掺了好水的酒，嘲讽韩国酒是掺了酒的水。

酒酣耳热之时，颇俱诗人风格的金站长谈起了他的个人奋斗，他的成功和愿景。中国人同他谈儒家文化，谈中韩历史渊源，金站长拔出了金笔，在我们的签名簿上写下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论语格言，硬笔书法的功底令汉人叫绝。会做诗的人都会唱歌，“卡拉OK”厅里吼上几曲，歌声粗砺朗亮，“韩风”十足。

4月份，诗人春雷率队回访，韩方的汽艇来接。4.7公里的纳尔逊海峡，刚走500米便起了风，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只前进了很小距离。这时海浪打进了小艇，油箱竟然漂浮起来，这说明油不多了。李春雷叫大家把救生衣打成死结，潜台词就是：落海后人永远和救生衣连在一起。一股奇异的斜风把船吹上了岸，鼓起勇气一晃油箱，竟没剩一滴柴油。

从此，一船人的人生观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之生命，是靠天关照的。2005年的一天，中央电视台要去韩站采访“生物资源”调查情况。韩国一队员驾船来接人，半道里起风翻了船，穿着救生衣的人们被海流冲上了企鹅岛，糊里糊涂地上岸得救，可驾船破浪，热情敦厚、奋力救人的韩国小伙子金载圭博士却淹死在海浪中。韩国站塑立了他的一座半身雕像，永远以那种温厚、平和、友善的神情，注视着与长城站相连的纳尔逊海峡。

诗人的记忆是暖色的：2009年，俄罗斯新建了一个东正教教堂，站上接受了一位年轻女摄影家的申请，一位亭亭玉立、风摆鲜荷样的美丽姑娘沃娜来到了乔治王岛，为这片空旷寂静的冰雪之地吹来一阵馨风。

恰逢我国60大庆，李春雷去请她助拍国庆长城站升旗仪式。那时的俄国站长名叫库斯鲁巴，一个非常保守和正统的俄罗斯水文专家：他不准自己的队员饮酒、出访。对于他祖国后花园里捧来的这盆鲜花，更摆出母熊护崽的架式。但是，当裴站长和李春雷带了几包茶叶看望，并提出美女助拍的请求之时，他却审慎地应允了，流露出“只有对中国朋友才如此信任”的纠结表情。

事实证明，美丽的姑娘大都有一颗美好的心。因为美成了一道风景，她像美的花，美的诗一样，得到人人喜爱。也因为整个的世界都爱她，她也喜爱着整个世界。沃娜姑娘以她细腻的审美心理，高超的艺术造诣，在酥软的雪地上东奔西跑，拍下了长城站升国旗的录像、照相，拍下了长城队员的合影，观看了中国60周年国庆阅兵式，这一切都使她兴高采烈，她在中国队员喜爱、友爱、珍爱的目光里升腾起来，变成阳光下、细雨中、天海间的一道虹影。她的自尊心、自爱心和风情愿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众人和春雷的心目中，她成了一首抒情诗。

乌拉圭站的站长名叫方提斯，刚升为上校，春风得意。他诗兴勃发，文学修养很深。长城站站长裴福余和李春雷也爱写诗，智利空军站站长和七岁的儿子也爱写诗，韩国世宗王站金站长同样是个诗迷，几位站长便心血来潮，发起并成立了一个“南极诗社”，方提斯任秘书长，这位会恭维人的诗人，尊称裴福余是“诗歌教父”。

在如诗的环境中生活、探索，诗心最易发酵，冰雪鸥燕，极光云霞都成了诗。我在北京向李春雷索诗，仨月后，他将中英文对照的各国诗人诵咏南极的诗寄来一叠。

在诗之厚叠中，我选取一首饱有哲学意味，又有深邃诗思的。俄罗斯朋友的诗，献给爱诗的读者。

白色的沉默

弗拉基米尔·维索茨基

当年华、岁月、时代流逝

一切风霜雪雨变得温暖

这些鸟儿为什么向北飞

它们若向南，世界就颠倒了

名声和伟大并非鸟儿所想

万物之下，冰雪飘离了原来的地方

鸟儿要去找寻自己的天堂

作为勇敢飞行的奖赏

我们为什么不能想，不能梦？

什么将我们激动，去劈波斩浪？

我们见到了绚烂的光芒

热烈又价值无上

完全的安静，只有海鸥似闪电

我们两手空空，喂食他们的只有汗水

回报我们沉默的

将是登陆之后我们的歌

很长时间，我们梦到的只有白色

冰雪的其他颜色都不存在

我们已被这绚烂的光刺盲了双眼

但迷雾中仍能看见黑色的地平线

我们的嗓子会放开沉默

恐惧像阴影融化

回报我们绵长黑夜的

将是永远的极地日子

北方期待没有边界的土地

一尘不染的雪花是没有谎言的人生

乌鸦不会挖出我们的眼睛维持秩序

因为这里没有乌鸦

不相信黑色预言的人们

从未躺在雪中休憩

回报他们孤独的

是南极遇见的真正诗友

年轻的诗人李春雷二次赴南极，一次任长城站站长助理兼管理员，一年后留中山站。2012年，又作为29次队副队长征极，风浪艰险，冰雪苦寒之故事良多。但遵循说的不如唱的好听的普世道理，宁愿省去那冗长的平铺直叙，选择他诗心作歌的精粹，以展文彩之芳华。其诗《南极·大爱》颇有艺术张力，不愧“南极诗社”优秀社员之名号。十分有趣的是，作为艺术创新之尝试，诗之一节还体现出“建筑的美”，足见春雷匠心独具。

南极·大爱

李春雷

历经远古的洪荒

走过历史的苍凉

经过光荣无畏的探险

迎来科学考察的曙光

不用讴歌你的冰清玉洁

不去歌颂你狂风暴雪的力量

看过了坚毅的飞鸟，迎着风，展翅翱翔

看过了悠闲的鱼儿，任海浪，拂过自己的脊梁

哦，南极，你静默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沧海桑田的幽香

让我神往

无限神往你的静默

静默，是你最伟大的思想

我们钦佩自然的伟大抉择

把所有静默的美，汇聚在你的身上

我们艳羡你的静默

睥睨人世间昙花般的辉煌

苔藓无语，默默成长，

只为见证太阳的光焰万丈

巨浪滔滔，势不可挡

倾诉出对一轮明月不变的向往

你在静默中包涵着无尽的思量

记载了所有未知世界的周详

一粒微尘

给出的内容可能比人类历史更长

潮落潮涨

企鹅在这里来来往往，繁衍成长

碧海蓝天

冰山走进了人类的执着的梦想

亿万年的沉默呵

为守住最璀璨的真理之光

沁入肌骨的酷寒

是一道让觊觎者不敢逾越的屏障

你虽静默，温柔中却有无比坚强

人类已经领略

由来已久的

自然法则的力量

你的静默，跨越了千古

形成，消融，再生，是一个冰山的循往

你的静默还将

延续于青史之上

绒绒的海豹幼崽

宣告了生命的柔弱与刚强

和煦的风儿

春的气息在荡漾

我们来这里

撩开你洁白的面纱一角，一睹你的神秘

我们离去时

将怀着甜蜜，

怀着欣喜，

怀着一颗温暖博爱之心……

悄悄地离去

得意洋洋

我们爱你

爱得发狂

余 勇

俞勇，1977年生，浙江宁海人，青岛海洋大学毕业。2011年，供职于中国极地研究中心，2010年任生物生态学研究室副主任。2012年入29次队南极考察，任长城站站长。

这位少壮站长，做了许多青年人喜爱的事情，爱与岛上九国搞联谊：酒会、节会、运动会，接连不断，这在国内是非常平凡的举动，却成为南极冰雪暖融，福泽九国健儿的善举。

俞勇提供的录像资料，重现了2012年长城站春节联欢会的热闹，在笔者与29次、30次队同志同打过篮球的俱乐部大厅内，穿著如海豹、企鹅蠢笨的各国男宾女客鱼贯入室，即刻被盎发的春暖开化，迅疾蜕去肥厚的外壳，与相识或顺眼的男女拥抱在了一起，那神色、那力度和撩人的声息，皆是被激活的人性的勃发。那春风荡漾、春心荡漾的氛围，使笔者恨笔变不成电视荧屏，给读者带来全息猛料。恨笔变不成医院的“彩超”，透视出深藏于洋宾土主之心的隐然细小。

也就在那次春节联欢会上，美丽的女主人彭方婷婷袅袅、飘飘欲仙的主持风貌迷倒了“捷克老头”耶达。也就是那次联欢会录音，使我欣赏了中国南极考察队里的藏龙卧虎、人才济济。那男女歌唱家的洋歌、土歌能唱个色味俱全。

在群体表演的中国“兔子舞”、“千手观音”节目之后，中华民族的标志性艺术“舞狮”开始了：锣鼓铿锵，狮魂空灵，人狮互动，上下其手，那是洋鬼子看戏——傻了眼的精彩。

洋人的精彩随之而来，智利人的“探戈”可以入典，韩国人的歌舞“韩风”料峭，最是那乌拉圭人的男女合唱底气十足，他（她）们的“腹颤”音能弄出像人坐在雪地车上，疾行在坎坷冰路的大抖小抖，不是中国人能学的功夫。

在这样的时刻里，那位处心积虑的幕后导演俞勇，坐在前排发笑，那种笑不出声的功夫，亦称一绝。

运动会比赛的结果不出意料：南美人的篮球水平高出一截，韩国人的跆拳道亦见功力。中国的国球乒乓球仍是厉害，站医万文犁的发球嗖嗖疾转，攻球的角度、速度、旋转度令外国人瞠目结舌。能和中国队一拼的是韩国人，如果没有万文犁，他们一定夺冠。笔者亦是乒乓球爱好者，在长城站期间与万君数次交手，依靠我微山湖游击队的打法，竟还赢过他几局，获得了“南极王”的诨号，亦不知他是否如万医生的发球一样，给我玩了个旋转，哄我老人家高兴！但是，我的高兴却是真实。

虽然没有夺冠，无冕之王的风流却属俞勇，他在长城站连线央视，对全世界播放的春节联欢节目中，对李克强总理和世人汇报战功，那平淡自然的模样也似如数家珍。

借每个节日机会，品尝中国的美食美酒，是乔治王岛各国宾朋心中有、口中呼的口号。每到这样的时刻，朱大厨与帮厨的大群的“二厨师”便大献殷勤，大展风彩，连在家讨好丈母娘的本事都拿出来，以得国际赞赏。在长城站的大餐厅里，一张张圆桌上，色、香、味、形俱佳的菜肴早已摆齐，茅台酒、泸州老窖和孔府家酒的香气铺头盖脸地袭来，弄人个馋涎欲滴。

在乔治王岛那个小联合国里，友好往来是和互助、合作相辅相成的。因此他们所过的土节、洋节，还有各国在南极同过的“仲冬节”，一个接着一个。各国考察队员利用过节的机会，谈合作、交朋友，排寂寞、知世情——那应该称之为“世界大学”的金玉课堂。

2013年6月21日，阳光晒暖了乔治王岛，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向南极的中国各站发去了“南极仲冬节慰问电”，一个泱泱大国领导人的优雅风度、文明姿态感人至深：

中国南极长城站、中山站并各国南极考察站：

值此南极仲冬节之际。我谨代表中国政府和人民，并以我个人名义，向辛勘工作、顽强拼搏在南极漫长极夜中的中国南极长城站、中山站的全体考察队员以及在南极地区工作的各国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人员致以诚挚的问候，祝仲冬节快乐！

几百年来，人类对南极洲的认识经历了从探险时代向科学考察时代的重大转变。随着科学技术迅猛发展，许多国家科技工作者战风斗雪，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在这片神奇大陆上开展大范围、多学科、系统化的综合科学考察工作，取得了众多高水平的研究成果。科学考察实践证明，南极地区已不再是游离于人类社会文明之外的神秘冰雪世界，南极地区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促进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等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越来越被人们所认识，已成为与我们息息相关的重要区域。开展海洋和极地考察、探索地球科学奥秘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中国极地考察工作走过了近30个春秋，中国极地考察工作者同各国极地工作者携手合作，取得了许多具有重大科学价值的成果，丰富了人类对极地的认识。

衷心祝贺各国科学工作者在极地科学研究领域取得的丰硕成果。希望大家加强交流合作、共同拼搏奋斗，努力为人类和平利用南极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最后，祝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

习 近 平

2013年6月21日

在《长城站笔记》一节中，笔者已对在长城站期间偶遇同胞旅游南极、光顾“长城”有所描摩。每一批同胞来到，站上都会有“娘家来人”的感觉。一枚枚长城站的纪念章，是队员对跨越千山万水来朝的同胞的一颗颗爱心。

与我等时运俱佳，在长城站期间尽逢吉日不同，一份关于长城站遭受风灾及应急处置的情况报告，反映出长城站遭受了极大风灾和抢救的艰辛：

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中国极地研究中心：

从长城站时间8月14日下午起，长城站持续遭受8天6级以上东南风的吹袭，对站上建筑和室外设施造成不同程度损坏。灾情发生后，长城站第一时间上报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和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并启动应急预案。根据极地办和极地中心的指示精神，在确保人员安全和站区正常运行的前提下，长城站抢在天气再次变坏前，积极采取相关措施进行应急处置。具体情况汇报如下：

一、风速情况

8月15日：8级以上，最大10级（24.6m/s）；

8月17日：9-10级，最大10级（26.6m/s）；

8月19日：18日午夜12点开始加强，19日早上7点以后持续11级以上，下午18点到23点12级以上，最大13级。

二、建筑和室外设施受损情况

在持续东南风强劲吹袭下，长城站部分建筑和室外设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具体如下：

1、科研办公楼东南侧墙一整块外墙板，从地面到屋顶脱落。

2、东侧墙（朝海）一整块外墙板，从地面到屋顶脱落，两侧临近墙板与主钢构剥离，有严重膨出变形现象，右侧墙板从上至下呈圆弧鼓起。

3、一楼实验室东侧墙外墙板脱落处内墙，有一长条透风口，一楼实验室东南侧墙外墙板脱落处内墙，有一长条透风口。

4、二楼实验室东侧墙外墙板脱落处，地板与木质踢脚线处有透风裂缝，二楼实验室东侧墙内墙有多处裂缝。

5、一楼实验室东侧墙南首的窗户出现松动往外移位。

6、科研办公楼正门双开式大门严重受损。

7、科研办公楼整体失温，部分水管冻住。

8、综合库卷帘门被积雪挤压往里凹陷变形。

9、室外设施受损……

10、气象观测设施受损……

吹落的外墙板割断风速、风向传感器和温湿传感器数据线，辐射传感器被外墙板砸变形，但功能正常。

三、应急处置情况

灾情发生后，长城第一时间上报并启动应急预案。根据指示精神，在确保人员安全和站区正常运行的前提下，长城站利用3.5个3-5级风天气日，抢在天气再次变坏前，积极采取相关措施进行应急处置。但由于受材料、工具短缺，无专业建筑工人，以及科研办公楼位于陡坡上、楼前有管道和2-3m积雪等现场环境条件的限制，无法对其暴露部分进行封闭性修复。具体措施如下：

1、人员撤离科研办公楼；

2、修复气象设备数据线；

3、切断受损路灯电源，防止触电事故发生；

4、切断失温科研办公楼水和暖气供应，防止水管冻裂；

5、将能搬动的仪器设备搬离科研办公楼；

6、拣拾散落在站区及周边的外墙板和保温材料，避免再次被风刮起后发生伤人、伤物事件，同时减少对环境的污染；

7、铲除封堵综合库门的积雪，修复卷帘门，以便机械车辆进出和拿取后续抢修工具；

8、科研办公楼二楼气象室和通讯室的玻璃墙加贴透明胶布，预防玻璃震落；

9、铲除出站道路上的雪坝，抢通出站道路，便于与友邻站联络会商灾情；

10、利用槽钢、三角铁对受损外墙进行加固；

11、对科研办公楼墙壁透风口、裂缝进行临时性封堵；

12、对受损的科研办公楼正门进行封堵；

13、积极寻求友邻站协助。

跟智利空军站、智利海军站、马尔什机场、俄罗斯站、乌拉圭站会商受损建筑抢修措施，他们认为由于受人员、现场条件等限制，长城站采取的外墙固定措施和内墙透风口封堵，是目前所能采取的适宜措施，没有更好的建议；他们站上也没有专业的建筑施工人员。

目前，站上风灾的应急处置工作基本结束，并已安排专人对受损建筑进行观测。下阶段将按极地中心的统一部署，开展相关工作。在应急处置过程中，车辆机械师徐兴生和发电机械师卫继敏等2名队员，腰部轻度扭伤，已有好转，其他队员未受伤。

中国南极长城站

二○一三年八月二十六日

急急卒读，真叫人透不过气来。收录时省去细则、图例，却不掩应急措施之缜密、细致。天外之征，事无巨细。皆要有主心之骨，况是大灾大害！

弓长国强

弓长会意为“张”，我便对张字高看一眼。窃以为造字者心中，必有弓长善射之念。张弓搭箭，便是拉长弓弦，射出远矢。褒义词的扩张、夸张、张力，皆有其意也！我写国强，好感在前，解析张姓，褒意当先。

如此劈头盖脸“夸张”一番，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笔者在2013年12月采访于“长城”，与君一见如故，多得帮助。

张国强，上海人，1969年生，杨浦区业余大学毕业，大专文凭。1987年参加工作，1993调中国极地研究所条件保证处，从事南极后勤保障工作。1997年首来南极度夏，负责筑造长城站长城湾码头，为第14次队队员。一个半月的革命加拼命，圆满完成了码头重建任务，表现出色。

2012年，他又一次接到远赴南极任务，担任第29次队的长城站副站长兼管理员。这是张国强最不能离家的时候：母亲刚逝世；80多岁的老父时时需要照顾，孩子上小学五年级，需关照，他这个“能人”一旦离沪，夫唱妇随习惯了的妻子不知怎样过活了。

也正因为国强是个“能人”，极地研究中心在选配长城站领导班子之时才想到：必须为文气饱满的俞勇站长配伍一个泼辣能干、敢管敢干，路路皆通，人人能服的人物。小小人群，大大天地，非国强莫属！如此，他便要舍小家，顾大家，不到长城非好汉了！

若问“能人”到了长城功夫几何？参看俞站长提供的设计概念，便可知必须有真的能人，将其转化为工程概念而加以实施。这个角色有时是一个管理员、仓库保管员、食堂司务长，或总务主任，有时便升华为战地指挥官，外交部次长，或救灾、救人的特别行动队长……在机械师彭秦岭股骨粉碎性骨折，转智利手术之时，这位精通车技、吊车技术的副站长，干脆顶班。开动了装载机车，喝五吆六，又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

作为乔治王岛上的名站——长城站，常有国内外代表团前来观摩，视察、参观、做客。副站长开起雪地车，卷起雪雾，风风火火，既表现了热情，又显示了规格，这是不可小视的待客之道，常博各方满意。在更多的时间里，这个雷锋般的“万能螺丝钉”像一个真正的公仆，跑进餐厅，厨房，帮厨帮忙。好在他在家中就是“火头君”，煎炸蒸煮，无所不会，朱宗泉大厨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

做合格的驾驶员、保洁员、安全员和检查员不但需要技术和觉悟，还需要一种不怕琐碎，礼下于人的朴素心理。可以想见，凌晨四时，别人大睡正憨，他轻手轻脚起身，手提扒斗、扫把，开始清扫门厅置放皮靴的地板，是演什么角色？踏雪跋泥的高靴，冰碴融化的水渍，与泥块和成烂泥，那是耐心清理和重复劳动的相加。我初次见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工作，很是同情。

30次队进站以后，他忙于交接，口中说担子放下了，回家会老婆去了，可他的快跑产生了莫大的惯性，他看见站务未理，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随队起舞了：帮着30次新队员配发服装鞋帽，帮助新管理员熟悉环境，交待细节。帮助即将离站的队友盖纪念章，写赠言。稍大的空闲，就帮29—30队的同志去智利站发信，买邮票。

智利站的邮局循国内规矩，星期天不开门。他就去找那位女局长的丈夫走后门。他是在参加智利建军活动的时候，认识了那位名叫恰得雷斯的空军上尉。他们一块儿喝酒，一块儿吹牛。吹得顺耳了，就一块儿唱歌。国强的歌，唱得不敢恭维，但选的题好：一首智利流行的歌曲，随机地改了词儿，两人打着醉拳，跳着跋泥样的醉舞，勾肩搭背地吼喊起来，唱的是一种情绪，一种情感：

切切切，唻唻唻

比喂（加油）切唻（智利）

比喂（加油）卡一那（中国）

切唻，卡一那

中国人笑，智利人笑，越是不着边际的戏闹，越有喜剧的色彩。他这个样子，我曾在俄罗斯站领教过。他吃着烤肉，喝着酒，差一点喊哑了嗓子。他趁着酒劲儿，与俄站长说悄悄话，只差咬下人家的耳朵。但是，智利建军节的表演是成功的。上尉恰得雷斯认定了这个豪爽的中国哥儿们，在他提出要求时，立即发动了军车，送他到邮局寄信，买邮票。那位听话的夫人早已踏雪先到了邮局，笑眯眯地等在了那里。在我随他寄信之时，我见证了那位上尉夫人的笑和服务的殷勤，我笑问国强，是否和这女子早有交情，才结交人家上尉，他拍了胸说：“朋友妻，不可欺！我这是为寄重要公信，才使出金贵脸面呢！”

因为12月25日是圣诞节，各站都来寄信，邮局只有二人工作。稍有耽误，信在元旦前就到不了国内了，那可是重大失误！

我看了一眼那些信件，便瞪大了双眼，信封上董利处长的端庄字迹，赫然书写着习近平、李克强……所有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国家领导人的大名。在南极这个独特环境中，作出独特贡献的勇士们，在每一个元旦节都会得到国家领导人的慰问，队员们对这种“涌泉之恩”想出了“滴水相报”的办法，那就是将盖满乔治王岛九国考察站站章的元旦慰问信，呈寄给领导人，体现出“万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征象，真是绝妙的好法。

因了完成重任的成就感，国强得意起来，说：“你跟我到智利站上走一遭，看哪个洋妹子见了咱不抱一抱？”

我逗道：“我说头顶那么黑，原来牛在天上飞！”

他正色道：“牛不牛，你跟我看看！”

一进温暖去处，温柔之情果然旺盛，几位胡茬茁壮的男子迎来，拥抱如摔跤用力。喧闹声引来女士，皆穿了春秋绒衫，身姿窈窕，风姿绰约，用汉语召唤“国强”，国强张开了双臂，每人抱了一下，回头看看我。我看出女子都是被动，不失礼貌的。国强对他们介绍我是作家，人家过来握手，很是亲切。国强埋怨我道：“你怎么不抱？男人主动才是礼貌嘛！”

我说：“既然谁都可以拥抱，怎能证明你更有女人缘儿？”他分辩说：“你随我去找一个女友，看她是不是抢着抱我？”

七拐八拐去了一个房间，轻叩数下，徐徐打开。先出来一位洋男，高大帅气，站在门边，问国强什么，国强回答，皆是西语。然后有美女姗姗出门，手抚门框，并不近前。国强又“男子主动”地拥抱了人家一下，告诉人家：“要回国了！”人家礼貌地祝他一路平安，二人又退回房间，关紧房门。活泼的国强沉默了，我说：“咱们去俄罗斯站吧？”他答非所问道：“你看没看这女子脸有些红？”我说是。他又问：“你看没看那男的不太自然？”我说是。说：“如果没有这男的，她会十分……想那一回……哎呀！”

我几乎笑破了肚皮，我喜爱拥有这种性情的国强，他的夸张和个性化的张力感染了我，他信誓旦旦地答应：2014年的5月份到山东找我“耍一耍”，这是他和好朋友朱宗泉约好的日子。

真是乐极生悲，回到长城站的国强突然变蔫了，告诉我：“家里出问题了！老婆太娇气……”

我答：“那叫娇妻！”他说：“她带女儿在浴室洗澡，却打不开门了。叫不应人，就去打玻璃，手扎破了，也没叫到人，哇哇哭起来！因为煤气炉上还烧着水哪！情急中往南极给我打电话，可笑不可笑？”

我说：“天上的风筝地下的线，这不牵住你了？”

他苦笑说：“上五年级的女儿个性像我，劝她妈：‘妈妈别哭，我们一定能出去！她坚强，性格像我！”

他没忘吹牛。“后来呢？”我问，他说：“哎呀！还是女儿沉着，性格像我。她说：‘找110呀……”

他的眼圈儿竟会发红，恐怕此时来个洋女子，也没心思拥抱了。站长那边叫他有事，他飞跑去了。在回国的飞机上，还说5月份……山东人实在，5月底打电话问他，他说，7月份吧！后来又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哎呀！要往后拖了！厦门的受伤朋友彭秦岭来电话，说你要采访他，完成了没有？”我说：“完成了！”他说：“我一定会到山东去找老哥，不见不散！”

殷 赞

殷赞，1985年出生于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罡城镇；2010年3月，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2010年4月，在中国电波传播研究所工作至今。2012年12月6日—2013年12月16日，受中国电波传播研究所推荐，参加中国第29次南极科学考察队，在中国南极长城站担任越冬与度夏通讯员，负责卫星通讯、网络维护与电子设备维修等。

29岁的他，是第29次队南极科学考察长城站越冬队员中最年轻的一位。更巧的是，他作为29次队的队员，在南极长城站度过了他29岁的生日。

越冬队员的13人中，每个人都责任重大。通讯职责更为特殊，一旦通讯出现中断，长城站便与国内外失去联系，这在南极这个特殊的地方，事件可以被放大很多倍。气象数据传不出去一次，便认为一次事故，需要无线电波呼叫步行几公里的科考人员，长城站一年中平均风速六七级，十几级风是经常碰到的，通讯保持畅通，生命攸关。

站上与周边智利、韩国、俄罗斯、阿根廷、乌拉圭之间的通信是通过高频电台。各国之间的通讯员，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同性之间的朋友有个称谓，用智利话说叫做“阿米哥”。一声“阿米哥”，万事好商量。文质彬彬的殷赞，很招“阿米哥”们的欢喜。

殷赞介绍：长城站的通讯网络系统包括卫星通讯系统和站区网络系统。网络系统是以设在科研办公楼的核心机房为中心，各建筑物之间都通过光缆连接，打电话上网十分方便。除拨打手机要等几十秒，和在北京没有任何差别。长城站的卫星网络系统，已将长城站紧紧地与祖国联系在一起，真乃“天涯若比邻”。

执掌通讯重任后梦乡中的一晚，“长城，长城”的高频电台呼叫响起，他飞奔过去，拿起对讲机：“长城站收到，长城站收到，请讲。”

原来是久盼的中国游客们已来到身边，停靠在长城湾。但就在这时天气突然变坏，大风突起，原本平静的海平面，掀起一个个巨浪，使他们无法靠近长城站。

殷赞和站上科考人员都隐约听到，船上女记者哽咽了，她因不能登上盼望已久的中国南极长城站而惋惜，也可能想到了孤岛长城站上的科考人员，还要苦熬一年才能回国和家人团聚……

当时，半岛都市报首席记者刘延岷的新闻报道，道出了感受，摘录如下：

越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彼此就在眼前，却不能相拥一起……南极当地时间2012年12月23日下午，“零距南极”的乘船到达中国南极长城站，却因狂风暴浪未能登岸，尝试了肝胆欲裂的痛苦。

又一次的隔河望金又发生了，恍惚如在梦中。他们的联系，仍是殷赞接通的电话：

“‘零距南极探险队，我是中国南极长城站，听到你们的声音很高兴！”在“澳特琉斯”科考船驾驶室，探险队通过船用无线电发出的呼叫，立刻得到中国南极长城站俞勇站长的回复。

得知全体队员因海上风浪太大不能登岸后，俞勇站长不无憾惜地告诉大家，“已为远道而来的朋友精心准备了中式打卤面、可口菜肴，都是站上厨师特制的。”

船上记者说：“我们虽然不能登陆长城站，但能把你们对家乡人民的祝福带回去，想对你的家人和家乡人民说点什么吗？”

俞勇：“向祖国的家乡人民问好！”

记者：“长城站有山东或青岛的科考队员吗？”

俞勇：“有的，我让他回话。”

踊跃向前的就是殷赞：“我来自青岛，名叫殷赞，是中国电波传播研究所青岛分所的研究人员。我是越冬队员，主要负责卫星通讯。长城站共有两名山东队员，青岛一人，另一名叫朱宗泉，来自枣庄，在长城站主要做后勤保障工作。”他没有说明朱是大厨，打卤面的技师。

记者：“由于海上风浪太大，我们给你们带来的礼物不能送您手中了，非常遗憾！”

殷赞：“谢谢山东家乡人民，中国第29次南极科学考察队员殷赞、朱宗泉向山东人民问好，向青岛人民祝福！谢谢青岛人民。老婆——林翠翠，我爱你！我也爱我们的孩子殷林！”

爱意、诗意盎发的殷赞奔放起来了，站上、船上一起传来羡慕、赞叹的欢呼。

船上青岛新闻网的记者，随后也在第一时间报道，并向殷赞约稿。殷人善文，甲骨文乃殷人所创，殷赞之文流水潺潺：

我站在南极大陆上，看到了可爱的企鹅，经历了无黑夜的极昼，幸遇黄皮肤同胞。在妻子心中，我是有担当的汉子，我将炽热的祝福，在冰天雪地中送给远在黄海边的青岛老乡和爱妻。

我代表中国电波传播研究所参加中国第29次队南极科学考察任务，“企鹅的感动”代表团来南极，让我们收到了来自祖国亲人的问候，感谢他们关注南极，保护地球，保护我们家园的行动。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在遥远的南极更是思念祖国和亲人，想念半岁的女儿。借此机会，我感谢祖国人民的挂念，感谢单位领导和家人的支持。在2013年元旦来临之际，恭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欢度2013年春节，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视频慰问中国南极长城站，慰问极地和大洋科考人员。为保障国家领导人的慰问，电讯畅通，海洋局安排了三次演练。因长城站和国内时差12小时，技术调试的重担，自然落到了长城站通讯员殷赞肩上。

长城站天气变化频繁，忽然狂风四起，北京负责调试的李志刚老师一再提醒殷赞，一定要固定好卫星天线及相关走线，天线要对准赤道上空的卫星，否则，即便轻微的位置变动，也会影响视频效果，甚至中断。

不管南极的天气怎样千变万化，都要确保万无一失。负责此次通讯保障任务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长城站的殷赞。因为在站上只有他一个专业人员，没人指教，没人商量，也没人分担责任，29岁的他，对每一种情况都要考虑到。

经过多次调试，状态终于固定下来。北京时间2013年2月7日下午2点50分，长城站、中山站、雪龙船的动态画面，实时显示在北京海洋局慰问大厅的显示屏上。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如约来到国家海洋局，通过卫星视频连线，向正在极地和大洋执行任务的科考队员致以节日问候和新春祝福，看望在京队员和队员家属的代表，并慰问海监工作人员。

出任国务院副总理五年来，每逢新春佳节来临，李克强都会来到海洋局，慰问远在万里的科考队员。通过海事卫星，李克强与南极的雪龙船、长城站和中山站的工作人员进行了视频连线。

李克强：“长城站是离祖国最远的站，你们也将在离祖国最远的地方过新年。你们在春节期间准备组织什么活动了吗？”

南极长城站俞勇：“我们准备组织了一个大型的国际聚会，邀请了有100人左右。”

李克强：“开一个国际庆祝华人春节的联欢会？”

南极长城站俞勇：“对。”

李克强：“第29次南极考察队的同志们，刚才我听说你们已经几次穿越西风带了，还会不会有新的穿越？将会遇到什么困难？除夕在什么地方吃年夜饭？”

第29次南极考察队领队曲探宙：“我们在回国途中，还将再一次穿越西风带。我们将在船上搞联欢，吃年夜饭。”

在和中山站站长张北辰对话时，李克强询问了科考队员们越冬的生活情况。

李克强：“中山站是我国南极最大的科考站了，你刚才讲到还有27名队员要准备在那里越冬，现在准备情况怎么样？你们也很关心自己的家属，你们和亲人能够通过手机或者网上联络吗？”

中山站站长张北辰：“中山站我们越冬的准备工作除了物资的准备以外，更重要的是队员心理状态的准备。今年电话、网络都一直保持畅通，和家里人联系很顺畅。”

李克强：“近年来，我国海洋科考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未来我们要建设海洋强国，与各国协调行动、共同开发，合理利用海洋资源。”

掌声，来自南极大陆，南极乔治王岛，来自殷赞拍麻的双手。在这样的时刻里，他真地感觉到，如酥的电流通过了全身！

李克强：“国际社会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关注和依赖海洋，我们要实现现代化，需要更加重视海洋战略研究，保护好海洋生态环境，开发利用好海洋资源……海纳百川，包容万物。走向海洋要倡导合作共赢的基本原则，因为海洋是人类共同的财富。探索海洋、开发海洋是人类共同的事业，各国协调行动，共同开发可以实现双赢、共赢、多赢，使广阔的海洋真正成为和平之海、友谊之海。”

是啊，这才是中国考察南极的真谛，这才是真正的南极精神！为此，许多人流下痛苦和幸福的泪，包括殷赞一家。

在长城站的一年，除笔者乘便拉他去企鹅岛以外，殷赞像孵蛋的企鹅一样（企鹅是雄性孵卵），坐窝守站。

2013年4月11日早上9点，他还在半醒半梦状态，俞勇站长通知，半小时后前往阿根廷尤巴尼站访问。殷赞怦然心动，激动不已。

阿根廷尤巴尼站坐落在韩国世宗王站的背面，坐拥波特海湾，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南美国家在南极建站，普遍数量很多，得益于靠近家门口，并有强烈的领土要求。在他们的地图上，自作主张的“领土范围”很大。他们所有的站都是以军队编制，陆海空三军齐上阵。阿根廷“尤巴尼”站是老的称呼，现在改名为卡里尼站。主要是为了纪念终生从事南极科学研究，成就斐然，却英年早逝的本国杰出科学家卡里尼。

我们的两条皮艇都被海豹“蜗居”咬毁，只能借智利海军站的汽艇来接。大家虽然穿了厚重的防水服，但面对强劲的海风和迎面而来的海浪，还是显得单薄如纱。加上船速快，海风吹脸像刀割一样生疼。海水变成灰蓝色，万丈深渊的感觉。海面像要立起，上下抖动，一浪高过一浪。两浪间形成宽深的涌漕，似要将皮艇卷入海底。当发动机的螺旋浆离开水面呼呼空转，当皮艇从浪尖跌入浪底，感觉大脑在颅内上下颤抖。海水灌进内衣，全身透彻冰冷。手套湿透，双手失去知觉，但还是紧抓绳索不放。海浪一个个击打在脸上，又咸又涩的海水不知吃了多少口。五脏六腑也上下翻腾，呕吐不止。人摇摇欲坠，从船舷跌坐在船底。

终于转过巴顿半岛的温希普角，进入波特海湾，卡里尼站区的红色房屋隐约可见。海面突然狂风骤起，出现了大量浮冰，密密麻麻。有的像一座移动的大山，晶莹剔透，却暗藏锋利的棱角。为了躲避冰块，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真佩服驾驶员的眼力和娴熟的驾艇技能，在波涛汹涌的海浪间，玩起了辗转腾挪的中国功夫。随船的副驾驶甚至骑跨在船舷上，用一只脚不断踢开靠近的浮冰。这时全然没有了晕船的感觉，只有恐惧。由于智利海军站站长担心浮冰越来越多，无法回船，他决定不再靠岸，原路返回。于是，我们与阿根廷站又无缘相见了。这成了我们几个队员的永久遗憾！

这就是南极，冰雪无常，风浪无情。近在咫尺，远在天边。一次次的遗憾，使这位29岁的29队队员感叹不已，却壮心未泯。

在南极长城站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殷赞与笔者一同离开长城站，乘“大力神”飞机来到智利。在蓬塔和圣地亚哥，他随我给妻儿买了纪念品，还给年老的双亲买了羊皮帽子。他的行为举止，完全像我殷家人的传统，并未因出走十代而有差异！12月21日中午抵达北京，殷赞见到了离别一年多的妻子，在这一年里，妻子林翠翠又当妈又当爹实在不易，殷赞离家时，女儿殷林才半岁，回来时已1岁半了，会叫爸爸了。

南 极 哥

赵勇，现任中国极地研究中心船舶与飞机管理处副处长，他因在中国第27次南极考察担任中山站站长期间，在博客上连续发布一年多的科普日记而被网友追捧。在成为中国第27次南极考察中山站站长之前，赵勇原是我国“雪龙”号极地破冰船上的轮机长，曾参加过6次南极考察和2次北极考察。最近这次，是3年前他随第27次南极中山站考察越冬队前往南极，17个月后，与第28次度夏考察队一起返回祖国。在南极中山站越冬考察的日子里，因有了网络，他写日记、发博文，记录在南极的工作和生活，解答网友对南极充满好奇的各种问题。他用几百篇博文、数千张照片，向人们介绍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南极故事，被网友亲切地称为“南极哥”。

从1994年起，赵勇就多次踏上奔赴地球两极的征程。他更喜欢南极，因为那里没有危险的北极熊。他说：“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一场风就把人不知道吹到哪里去。如何在那里生存下来，团队的力量很重要。”

中国已在南极建立了四个考察站。南极是一个处处存在危险的大陆，但在南极科考的国家中，中国是零死亡。赵勇说，对考察站站长来说，人的安全是首要任务。还要担负起考察站正常的管理工作。中山站有几十栋建筑，要靠发电取暖，保障整个站的正常运行，就要维护好水电，否则无法保障生命安全。

白雪、严寒、极昼、极夜，贼鸥、企鹅、雪燕、海豹、冰山、极光，故事很多。南极没有国界，科考站之间可以互相走动，共度节日，遇到紧急情况会施以援手、无偿救援；在南极开雪地车，车门只能虚掩，因为万一连车带人掉进冰隙，还可以迅速逃生；南极所有的物资都靠“雪龙”一年一次补给，蔬菜是冷冻和脱水的，想解馋可以自己发豆芽，或偶尔钓鱼；极夜会打乱人的生理周期，会整夜睡不着觉，烦躁异常，必须靠毅力熬过去；南极是一块净土，云都很少，连病菌都没有，时间长了，人的免疫力会下降，回国内易生病。

风雪南极的严寒，漫长极夜、远离亲朋的孤单，甚至承受亲人离去，无法相送的悲恸……他们隐忍而刚毅，质朴而坚强。在赵勇笔下，科考队员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生死瞬间和惊险逃生，离别之际男儿有泪的描述，让人读来动容。

文章千古事，风雨十年人。赵勇的一个个故事，述说着征极人的缠绵悱恻，拍案惊奇：

故事一、“雪龙”南极抗风记

这个抗风故事，发生在中国第21次南极考察期间，在南极长城湾，“雪龙”船遭遇的一场大风，着实让这些阅历匪浅的老南极们见识了一把，惊出一身冷汗。

中国南极长城站外的长城湾四面环山，只在湾东南有一个出海口，应该说，这个海湾是一个非常好的避风地。但最怕刮东南风，船艉正好对着菲尔德斯半岛和“鼓浪屿”，身后便是密布的浅滩和丛生的礁石，一点退路都没有。

2004年12月29日，“雪龙”船在长城湾锚地抛锚，为长城站卸货、卸油，东南风突起。晚8时，风增大到6—7级。抛双锚抗7级风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还是做好了防止风力增大的准备。夜10时，风力增大到8级。第二天0时，风力达到8—9级，船体左右摇摆相当剧烈，会出现走锚危险。船长要求赵勇马上启动主机，用车舵配合双锚抗风。

2点55分，突然发现船体后移，有走锚迹象，马上命令起锚。风还在增大，礁石林立的锚地已非久留之地。风力很快增大到9—10级，想将双锚收起并迅速离开已非易事。风呼啸着，海面上的白浪花已被风撕成条状，在船头起锚的大副，几度被风掀倒在地。

锚链一点一点地收，船横在风里，快速向岛上飘去……快点绞！快点绞！“雪龙”船船员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终于在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了大副的声音：“锚链四节甲板”！锚快要离地了。“全速倒车！”船长急促命令。此时，船头与前面的礁石已近在咫尺，随着倒车，船艉改变了方向，开始慢慢后退。锚终于收了上来，船也慢慢地离开了菲尔德斯半岛的礁石，在离开双峰山的暗礁后，船长立即调转船头，顶风直向口子外冲去。

口子外的风涌更大，船只能又折回湾里。南极水域如此之大，竟一时找不到“雪龙”的容身之地！风还在不停地增大。或许南韩站风会小一点，水域也宽敞些？但到了那里才发现，风浪竟然更猛。“雪龙”船只能抗风航行，不进不退。风力已达到11级。6点25分，船上测出的瞬时风速为38米/秒（12级），云图上表现为一条东西走向，长达2000海里，宽仅为20、30公里的浓密的云带，像妖龙一般缠住了雪龙。12月30日，“雪龙”从昼到夜一直开车顶风，精疲力尽，人困船乏，危急四伏。

第三天，风减小，7～8级，又一场噩梦历过！

故事二、惊心动魄的一次检修

“雪龙”船的改造任务，于2007年4月至11月期间进行，包括主甲板以上生活区﹑驾驶台﹑机舱自动化脱胎换骨的技术升级。由于中国第24次南极考察任务重﹑时间紧，出航前，不少设备没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调试，只能在前往南极的途中一边调试一遍检修，给赵勇带领的轮机部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雪龙”船的“心脏”——机舱，源源不断地输出着航行的动力、掌握航行方向、提供稳定的电力、保证供暖供水……是一个噪声巨大、闷热潮湿，环境恶劣，使人望而却步的所在。赵勇率轮机部16条汉子坚守岗位，各当一面，警惕百倍，团结协作，确保着“雪龙”船一切动力设备的正常运行。

但此次新设备的调试、管路的错接、设备故障的事件频繁而至，大小几十起。2008年3月7日，几天来一直不稳定的主机5号缸，突发沉重的敲击声，赵勇在征得船长同意后，果断决定连夜对主机进行吊缸修理。全体人员不顾一天的劳累，准时在机舱集控室集合讨论修理方案，7点15开始抢修，10点30，海面突然起风，风力8级。没有动力的大船在大风浪中漂泊是极其危险的！顿时，紧张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机舱！轮机长一边命令大家继续进行主机的抢修，一边安排人员启动空气压缩机，以备启动主机。然而，坏消息如晴天霹雳——空压机发动不起来。万一空压机启动不了，即便主机修理完成也无法启动主机。于是，马上排查，最后确定是水压继电器的压力管堵塞，事故不小。驾驶台又传来警讯，船在大风的吹动下，快速向一座大冰山漂去，船长命令：半小时之内必须启动主机，确保“雪龙”船有动力避开冰山。谁都明白，没有动力，船撞大冰山的后果不堪设想。

机舱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而年轻轮机工却手忙脚乱了，千钧一发之际，竟不慎将空压机海水压力继电器的水管拧断！如此，空压机是肯定无法正常启动了。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到来：又传来消息，位于机舱底层的空压机，海水冷却水泵出口管突然爆裂，大水喷涌。一时之间，海水泵出口管爆裂、压力继电器水管断裂、空压机启动不了、主机仍在故障……集控室报警声不断，驾驶台要求启动主机的电话接二连三，像战场上的求救电讯，条条逼人，真应了唐朝诗人杜甫的古话“屋漏偏遭连阴雨”。害怕无用，忧愁无用，后悔无用，蛮干亦无用。赵勇想起了国歌：“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们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抓住关键，充满自信，临危不乱，肩能担山！他当即对人员重新调度安排，桔红色的联体服穿梭于机舱：机匠长对海水管堵漏、系统工程师取消空压机的PLC启动程序中海水压力的闭锁、轮机长亲自率领精英抢修主机。天佑中华，海佑“雪龙”，11点30分，所有的故障竟一齐排除，像800万蒋军一瞬间土崩瓦解！主机及时启动，此时的“雪龙”船，离大冰山仅剩几十米距离，真叫惊险！

故事三、南极极夜坚守工作的考察队员

短暂的三个月夏季一过，考察船就要载度夏考察队员撤离南极，启程回国，考察站上将留下十几名越冬考察队员，忍受南极狂风暴雪与严寒漫长的极昼、极夜，克服远离祖国亲人所带来的寂寞生活。赵勇是中国第27次南极考察中山站站长，他带领16名越冬考察队员，在“中山”坚守了15个月，期间的酸甜苦辣，可从故事中体会。

南极，冰雪的圣地，象征幸福的南极光，圣洁而美丽，然而，当你在极地生活15个月，眼见暴风呼啸着将一切撕碎，纯净的雪地隐藏着一个个陷阱，极夜的标志不是绚丽的极光而是无止尽的黑夜与孤独之时，你的激情就会冷却。中国南极中山站位于南极大陆的拉斯曼丘陵地区，5月中旬就进入极夜，见不到太阳。10级以上大风，把站区积雪吹上九霄，把雪坝堆积得越来越高，队员越过雪坝要陷到大腿，甚至腰部。气象观测员还必须每天在5点、11点、17点、23点观测接收气象数据后，马上发送到国内和在南极的澳大利亚戴维斯站，一天都不能中断。中山站各个科研栋离宿舍楼都挺远，要摸黑过雪坝、爬山，忍受风雪的吹打。

一次大风雪天气，赵勇跟着科研队员李海锋和李荣滨从宿舍楼出发，去天鹅岭，被大风吹积成的雪坝，一人多高。从雪坝的低处翻爬过去，陷入膝盖以上。上气象山，艰难地穿过雪坝，到达一片乱石区，积雪被大风刮走，磕磕绊绊，非常艰难。到了天鹅岭上，两名科研队员先检查室外的接收器，李海峰进入大气成分观测栋，检查机器工作情况，接收数据。

到天鹅岭最北端后，李荣滨还要下到山脚下的海边：海冰辐射观测的仪器设备，都安装在海边的观测栋内，山坡距离海边有20多米，坡度在45度左右。夏天时在坡上拉了绳索，但即便有这根绳索，大风冰雪中上下坡，还是非常危险。李荣滨刚上山坡，脚下一滑就摔了一跤，下坡更是危险，但他必须每天上下一次，回来顶风更困难了，顶着10级以上大风往回走，戴上面罩和风镜，雪霰像子弹一样尖利。

如果风雪再大一些，他俩就要用绳索连在一起前行，正像一句歇后语所云：蛤蟆拴在鸡腿上——飞不了我，蹦不了你！有一次12级大风下，回站时摸不清道路，顺雪坝走上了堆放在站区的集装箱顶，李海锋整个人陷入雪坝中，好在他俩用绳索连在一起，才没酿成严重后果。还有一次差点跳下集装箱去！险造又一个秦岭事件！

妙曼之星

妙星，这名字像禅号，佛声禅韵。人也长得艺术。长发高鼻，眼若亮星，如荷上水珠，滴溜转动。谈吐亦是妙音，轻柔快捷，声色并茂，加以“云手”般动作，眼眨眉动的表情，真一个俏妙书生，潇洒后生，台上明星！

说妙星台上明星并非夸张，新华社、《国家海洋报》等报上，报导他大块文章。中央电视台曾以“南极专家妙星”为题，连续播出他的专访。潇洒妙曼的妙星似乎人人皆知，人人皆爱。笔者与他在长城站上一见中意，一语心通，真乃美妙佛缘！

妙星，赴南极动物研究专家，长发披肩，挺鼻广额，生性活泼。1983年生于陕西宝鸡市，2010年，大连海洋大学本科，海洋生物生命科学院研究生，从事海洋哺乳动物、生物学专业研究。2010年，从业于国家海洋局三所（厦门）。2012年12月，随科考队进入长城站，率性浪漫的妙星，被南极的大美弄得晕晕乎乎，疯疯癫癫。他第一次见到了初生的小海豹，可爱的小企鹅，白色和黑色的雪燕和贼鸥。他说：蓝眼晴的鹭鹚像欧洲人一样看人，胖头肿眼的海豹，会张大嘴巴，发出“打呃”样的声腔唬人。鼻音突突，发声最响的叫做“象海豹”，德威尔海豹的发声细声细气，假装斯文。但哺乳期的母豹，脾气火爆，一旦动怒，吼声如母牛一般。妙星喜欢小海豹的奶声奶气，羊羔儿一样清脆，稚嫩，撒娇。成年的海豹叫声带有严重的鼻音，如发鼻炎。他扮演各类的海豹，装模做样地叫了一阵，或粗细，或美丑，皆如活物，十分逗人。他说：在岸上，海豹扮的是懒汉、憨厚、蠢笨的角色。

海豹的世界繁花似锦，它们食鱼，食蟹，主要食磷虾，但也吃企鹅甚至别的海豹的幼崽。那小眼、阔嘴、流线形的蠢笨角儿，一下到海里，便生龙活虎。它们从身后袭击猎物，大鱼、小鱼、鲸鱼幼崽，还曾有两个潜海的科学家遭它袭击，皆被咬死。海豹是识天象的灵物，哪个季节在哪里分布，捕食，皆有路数。夏季一到，海豹上岸褪毛，母豹上岸产崽，那是它们极有情味的幸福生活。

9至11月，海豹大婚喜日，爱事繁忙。它们多在水下纠缠，一前一后，女躲男追，游龙戏凤，十分的风情。喜场若在岸上，则白雪铺地，祥云为花，燕鸥欢舞，气氛热烈。

看来在南极动物世界，也讲究个男子主动，女子淑雅的。妙星说：凡有雄者求偶，皆死皮赖脸偎依雌豹，摇唇鼓舌，摇臀摆尾，寸步不离。只要有人、物、鸟或另外海豹接近，它便挺胸昂首，似要直立起来，还要张大嘴巴，呲出獠牙，喷着响鼻戒备，生怕别家横刀夺爱。稍有机会，便又蠢腚滑头地接近雌豹，似想拥抱。在雌豹躲开的瞬间，亦有别的雄豹试图插足，那勇士妒意大发，扭腰摆臀地冲上前去，与第三者格斗。双方都尽量把头扬高，身子竖直，好显得更加高大。它们猛一扬头，猛张大口，一齐下牙，口唇脖颈常咬得鲜血淋漓，这是真打。还有一种假打，那是青年们的打斗游戏，扑撕滚爬，看似热闹，但不伤皮肉，不伤和气。在这样的时刻里，若有人观望，则更添能气，逞能儿地玩下去，常出精彩。若在心烦之时你去观望，它很响地“嗤之以鼻”，便是排斥，你必须识趣走开。反之，你甚可跐着鼻子爬上脸去，给他挠痒，按摩。

凡软雪中懒躺，便是吃饱喝好、好脾气的时候，这时企鹅们在它身旁玩耍，海鸟晾翅儿，甚至落到它身上，都不介意。有人也凑上去，对着这豹鸟不争，人物和谐的场景照个相，录个影，人家照样睡觉，入梦，对你绝对放心。妙星说：曾有一只与他相识的小海狮跑来，伏在他腿上蹭痒，那乖乖儿皮毛柔亮，眼神儿温顺，在他的爱抚中睡着了，还撒好大的一泡热尿……

南极的亚冬来临了，一种叫作白鞘嘴鹬的小鸟儿，会来这南极的“亚环境”中越冬。妙星的眼前飞动着七只，后来九只的小精灵，它的叫声像亮冰一样清脆。它们在长城站生活楼、发电栋、科研栋分别栖身，三二一伙，十分和谐。用妙星的话说：也有协作式的竞争！因为妙星常看它们（喂没喂不好说）。混了个脸儿熟，妙星一到，它们也就飞下，围他身旁，看他的脸，看他的大包（我侄女小时候也常看我的包，里头有花生、糖）。他若出站，它们跟着，学他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路。妙星一回头，它们立马“定格”，眼也看地，装作并未跟踪。那雪白的小不点的俏模样儿，几乎要融入雪堆里去。

一行人（鸟）来到海边时，遇到雌雄二海豹。雪鞘嘴鸟狗仗人势，去啄海豹的尾巴，叨雄的十来下，叨雌的百多口。雌豹生气，又捉不住小鸟，竟迁怒于雄豹，半嗔半咬地撒起娇来。雄豹试图安慰雌豹，短鳍扇几下，搭在雌豹肩上，那雌豹依偎它，仍然咬啄，分明是变相的热吻。

2013年10月4日，双顶岛下的海边仍结厚冰，妙星在海边调查，忽听白鞘嘴鸟的呼救声，一对轻捷的小海豹可能扑住，扑伤了鸟儿。他飞奔过去，脚下却突然一陷，一条腿已进入了幽深溜滑的豹洞。感谢那只肥笨的大包挂住了臃肿的连体服，感谢鸟师傅教会了妙星双翅搧扑，他没有像我前章写过的“捷克老头”那样再往下陷，而像一只棉包塞在了瓶口，他翻腾出洞，一对海豹呆呆地欣赏着他的中国功夫。

妙星告诉笔者，在有关动物的教科书上，形而上学的说教看似圣明，他们说：庄子有人非鱼之说，所以动物与人之心思，大相径庭。你对它好，它不一定知好，你对它坏，它不一定觉得……如此怪论，那什么动物还认识主人，亲近亲人？那宠物救主，蛇鸟报恩，发生在眼前的故事全是假的？没有生活的教条主义，没有同情心的学生腔害死个人！妙星与笔者同仇敌忾，合骂了浑人一顿，幸亏没人听见！

妙星说：“我听信了教科书言，决不犒赏追随之鸟的一天，也得到了白鸟的冷遇。它们在完全无望时结队返还，又愁又怨的眼神，着实令人伤心……”

2014年10月，我在中央电视台十套的节目中看见了妙星，红色的南极服，长长的黑头发。他迈着灵捷的步子跳跃在南极的海边，浮冰在他的身边闪闪漂过。白色的雪峰逶迤连绵，蓝色的晴空飞舞着鸥雁。播音员用铿锵的语调解说他：“妙星的精神世界是南极！”

庆华文章

张庆华，高挑、白净，文雅、风趣。大眼亮亮，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但是，我与该君八字不合：其一是分住一屋，我打呼噜山响，他和张正旺教授虽言“不怕”，但怕在心里。其二是“卡拉OK”，我唱老歌，红歌，他唱流行歌。我笑他流于平俗，他嘲我只会“革命歌曲”。我逼他唱个革命歌曲听听，他讽我“老马列”。“老马列”唱了一支“汉奸歌”给他听。这是与微山湖铁道游击队打仗的汉奸部队的军歌，我曾把它用到《刘少奇过湖》那部电视剧上。歌词奇丑，却是史实：

弟兄们别逃跑

咱有吃又有花

当了个官长再说回家

头戴东洋帽

身把洋刀挎

娶了个花媳妇

有了个胖娃娃

骑着个洋马转回家

你说这荣华不荣华

青年们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惊呆了，笑傻了。唱得有趣，笑得掉泪，全忘了咱大他们二十岁年纪！

该君生于1972年，1995年毕业于武大生科院。2002年任职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2004年，环境科学博士研究生专业毕业，从事“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研究。2009年，参加第26次南极科考，赴长城站。之后，每年都派学生来南极：李英明27次，王璞28次，傅建捷29次，张庆华续30次……

南极设备少，采样简单处理后（解剖，干燥、冷冻），还要带回国内。他和他的学生跑遍了八达岭、碧玉滩、企鹅岛、蛇山、香蕉山、小三峡、万泉河、海豹滩、半边山、西海岸，克林斯冰盖起点，再往上就是大冰盖了，一个韩国队员陷入，像罗布泊的彭加木一样，再无踪影。这里天荒地老，但仍有人管：阿德雷岛观察企鹅，一对德人观察鸟类，反而用望远镜窥视我们。见面寒暄之后，他们客气地警告庆华：这一片雪域归智利管理，不许挖土壤、捡石头。不许丢垃圾，惊扰动物，不许……不然告到智利，站长会被通报。

但是，德国科学家的担心变成了放心，张庆华交给笔者的一份“南极地区新型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长距离迁移和来源初探”材料，将考察之背景、意义等等交待明晰，意义积极，令德人、世人敬重。

张势正旺

张正旺，北京顺义人，1962年生。1980年考入北师大，研究生毕业留校。1998年任教授，教生物系动物学专科，研究动物分类，形态结构、生理、保护、开发利用等经典学科。近年来，研究发现新物种，新地域，系统进化，亲缘关系与环境关系，和极端环境条件，对动物生活节律、活动规律影响之课题。

1993年11月，随南极考察十次队来长城站度夏，承担“鸟类在南极生态中的地位与作用”任务目标。普查该地区企鹅、巨海燕、燕鸥、褐贼鸥……一个惊人的奇遇是：他发现了一只全身莹白如玉，完全白化了的企鹅，一只白色的牛背鹭。他被她们青春少女样的美丽惊呆了！大叹造物主造物的神奇，他迷住了南极，告诉我：2013年的11月，智利站区的冰盖上曾有一只帝企鹅来访，它的体重达到40余公斤！他说：人类应把可爱的动物当朋友，企鹅用不同的声腔表达语言，表达情感。企鹅以石子做窝：从远处叨来百石，块块含情。帝企鹅不做窝，鹅蛋放于脚蹼，胸腹伏在脚上，月余不吃不喝，减1/3的体重，空乏其身，瘦成干柴模样。孵出鹅崽，留几只未生产的阿姨照看儿女，自己下海捕鱼虾，吐哺婴幼，如人的爱意不二。守婴者与贼鸥、海豹搏斗，舍生忘死……

笔者与二张（正旺、庆华）同室而居，我鼾声震天，恶扰二位君子。但同住的一晚便获益一世，真乃一夜纯情，话长夜短。但正旺君随身携带的电脑，是百宝之囊，他探囊取宝的文章，比之我秃笔急记的，好上千倍：

南极科学考察记

1993年11月18日下午3点20分，中国第十次国家南极科学考察队一行26人，随机离开了首都北京，踏上了奔往南极长城站的行程。做为一名生物科学工作者，我十分荣幸地参加了由原国家南极委（现改由国家海洋局领导）组织的这次多学科综合考察活动，在南极工作生活了3个多月，对栖息在长城站及周围地区的鸟类进行了考察和研究。下面就我之所闻和亲身经历如实地记录，以奉献关心我国南极科学考察事业的读者朋友。

初踏南极感受多

我国派往南极地区工作的人员只有1000多人次，我从内心里感谢我的恩师郑光美教授，为我争取到这个十分宝贵的工作机会。同时，我也感到自己责任的重大。

南极的11月，已是天气转暖的冬末，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只有耸起山峰的顶端才有裸露出来的岩石。远处湛蓝色的大海上波涛汹涌，海面上漂着一块块玲珑剔透、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的浮冰。

九次队的几位同志来到机场迎接，俄罗斯站的坦克中途陷入雪坑，费了很长时间才走出困境，所以未能提早到达机场。我们分乘雪地车和俄式坦克向长城站进发，到了自己的家——南极长城站。

长城站

我们下榻的长城站位于南设得兰群岛的乔治王岛上，这里面海背山，以第三纪玄武岩为主体的山峦犹如一道天然屏风，护卫在平坦的滩涂的后方。山岭之间有三个面积较大、水质很好的淡水湖，可为站区提供充足的工作和生活用水。这里海岸线长，滩涂面积开阔，与此地相距不足2公里的阿德雷岛上，有大量的企鹅繁殖，一水之隔的纳尔逊冰盖，是进行冰川学研究的理想场所。无论是进行海洋、地质、生物考察，还是开展气象、环境和古生物的研究，这里都是一个条件理想的地方。

环岛考察谈鸟类

11月30日，考察工作正式开始。为保证安全，站长规定，野外考察必须3个人以上才能进行。我与中科院青岛海洋局的杨伟祥、中科院地质所的刘嘉麒以及北京师大环科所的曹俊忠3位同志一起，利用2—3周的时间，对长城站所在的菲尔德斯半岛进行了全面的考察。4个人的考察对象各不相同。我的主要考察对象是鸟类，目的是了解这一地区鸟类的区系组成、种群数量和分布特点，并对其生活习性进行观察，这是我进行其他方面研究工作的基础。

在南极这个特殊的环境下，野外考察不仅困难很多，而且十分危险，南极的天气变化无常，难以预料。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风平浪静，片刻就可能狂风大作、雨雪交加。我们乘小艇到莫菲尔德斯半岛对面的纳尔逊岛考察，出发时阳光明媚，搞气象的同志也说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谁知小艇刚刚走完一半的航程，天气突变，阴云骤然而至，风力也迅速加大到六七级。我们乘坐的小橡皮艇在苍茫的大海之上，犹如一叶扁舟，一会儿被几米高的巨浪高高举起，一会儿又被重重地摔入浪峰间的幽谷，可谓险象环生。我们紧紧地抓住缆绳，拼命力保小艇不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生死考验，小船终于靠岸，我们全都精疲力竭，喘息不定，浑身全被海浪浇透了。许多次，我们刚出门就遇上狂风暴雨，只好无功而返。考察时若遇上大雾天气，常常使人迷失方向，即使你手中有地图、指北针也没有用。为数不多的晴天是我们野外调查最理想的时机，然而强烈的紫外线，却会烧灼你的手脸。每次考察归来，我们的脸都会被晒黑一层，晚上脸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就会脱下一层皮。去海岛考察，还需掌握海水的潮汐规律，否则就会陷入困境。与我一起进行野外考察的老杨，有一次因为忙于观测海豹而忘了涨潮的时间，结果潮水漫过了连接小岛与岸边的长堤，他只好脱掉裤子，蹚着没膝深寒冷刺骨的海水回到岸边。倘若再晚一点，恐怕他只有靠手中的无线电对讲机来呼救命了。

在为期3周的时间里，我们走遍了菲尔德斯半岛上每个能够到的地方，获得了一大批第一手科学资料。通过这次环岛考察以及重复调查，我发现南极的岛类区系很有特点，即种类少而数量多，分布也不均匀。在长城站及其邻近地区，共发现鸟类近20种，隶属于7个目、9个科，总数量在数万只。其中比较常见的种类是企鹅、贼鸥、燕鸥、黑背鸥和巨鹱。

在长城站地区生活的企鹅，主要有3种，即阿德利企鹅、巴布亚企鹅和南极企鹅。它们均以磷虾、鱼类和小型软体动物为食，在南极生态系统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据调查，其主要繁殖地位于长城站对面的阿德雷岛及西海岸的一些小岛之上，种群总数在2万只左右。南极地区的贼鸥有两种，即褐贼鸥和南极贼鸥。前者个体较大，体重在1800g以上，跗蹠长于70㎜，后者体型较小，身体颜色浅淡，呈棕灰色。这两种鸟类都营巢于远离海岸的苔原上，繁殖期间领域性很强。

它们常常盗食企鹅的卵或幼雏，是企鹅的主要天敌之一。南极燕鸥和北极燕鸥在长城站地区均可见到。其中北极燕鸥繁殖于北极，而迁徙到南极来越冬。南极燕鸥体态娇小轻盈，善于飞翔，常集群在海边的大块礁石上或乱石滩上繁殖，对于侵入其巢区的天敌常群起而攻之。黑背鸥是一种十分漂亮的南极鸟类，全身羽毛洁白如玉，仅背部呈灰黑色，橙黄色的喙的下喙缀有一块鲜红的斑点。它主要以潮间带的贝类为食，在海边的礁石上以海藻和地衣等材料筑巢。巨鹱也叫巨海燕，是一种大型的海鸟，性情凶猛，常捕食企鹅或其它鸟类的雏鸟，曾在长城站附近的生物湾见到70—80只啄食一只死鲸的腐肉。目前这种鸟的数量正在逐年减少，其状况已引起国际南极科学考察委员会的极大关注。

尚未解开的牛背鹭之谜

1994年1月12日，雨后初晴，一个十分难得的好天气。早饭后便与青岛海洋所杨伟祥老师一道，去位于菲尔德斯半岛西北部的华山半岛一带考察。经2小时长途跋涉，终于来到目的地。老杨正对所发现的一群象海豹进行测量。我则沿着海滩调查和统计各种海鸟。忽然，在距海岸大约30米的一堆岩石边，一只白色的死鸟的残骸映入了我的眼帘。近前一看，发现它并不是我所见过的鞘嘴鹬。因为它的喙较长，呈圆锥状；足具4趾，趾间具蹼。显然这是一种鹭科鸟类。经过查阅有关的专业书籍最后得知，这是一只牛背鹭，在长城站地区尚属首次发现。

根据有关文献记载，牛背鹭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鸟类，其分布区自伊伯利亚半岛，南抵马达加斯加群岛，向东则到达亚洲的中部和南部。近年来，其分布区又进一步扩展到南美、北美和澳大利亚的一些地区。然而以前未曾有过这种鸟类在南极分布的记录。确实，南极的严酷条件也根本不适合这种鸟类的生存。那么我们在长城站地区所见到的牛背鹭（后来我又在马尔什机场附近和石门半岛各发现一个牛背鹭的残骸）又作何解释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与前来长城站访问的德国鸟类学家汉斯博士进行了探讨，取得了较为一致的意见，即这些牛背鹭都是一些缺乏经验的年轻个体，从邻近的南美大陆的迁徙途中，由于某种原因造成导航系统故障，偏离了原先的迁飞路线，最终错误地到达了贫瘠荒凉的南极地区而丧命。

张正旺是一位善解人意的朋友，在下面的美文里，他像知道读者哪里发痒一样，专写了一节人人喜爱的角色：

企 鹅

企鹅是没有飞翔能力的一个海鸟类群，在分类上属于企鹅目企鹅科，全世界现存6属18种。其中体型最小的是小蓝企鹅，也称小鳍脚企鹅，体长只有40厘米，体重约1公斤；体型最大的是帝企鹅，体长超过1米，体重可达40公斤。各种企鹅在外形上基本相同，上体均为蓝灰色或蓝黑色，下体多为白色。雌、雄两性在羽毛色上没有明显差别。不同种类企鹅的鉴别特征，主要在于头部和上胸部，例如阿德利企鹅和巴布亚企鹅头部，均呈蓝黑色，不同的是后者的眼上方，有一块白斑。南极企鹅的头部上黑下白，在头侧和颏下有一条明显的黑纹，犹如帽带一般，因此人称之为“帽带企鹅”。

企鹅全部生活在南半球。在人们的印象中，作为南极象征的企鹅似乎只分布于终年冰雪覆盖的南极大陆，然而事实上除了帝企鹅与阿德利企鹅终年留居在南极本土外，其余大多数种类分布在南纬45°—60°之间的广阔地带，尤以新西兰和福克兰群岛的种类最多。而洪氏环企鹅的分布区从赤道附近的秘鲁，一直延伸到智利的中部。加岛环企鹅则全部生活在位于热带的加拉帕戈斯群岛。

在所有海鸟类群中，企鹅的游泳和潜水技能，都是出类拔萃的。有人通过观察发现，帝企鹅、阿德利企鹅和斑嘴环企鹅的游泳速度每小时为5—10公里，最高可达60公里。企鹅一般通过潜水来捕捉猎物，潜水深度巴布亚企鹅多在20米以内，南极企鹅一般不超过45米，而帝企鹅则为45—265米。大多数企鹅潜水时，在水下所停留的时间为0.5—1.5分钟，斑嘴环企鹅可达5分钟，而帝企鹅则可高达18分钟。

为适应游泳与潜水，企鹅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体表没有羽区与裸区之分，短而浓密的羽毛，均匀地分布在全身各处；流线型的躯体可以减少运动时海水的阻力；两翼退化缩小为强壮的、狭窄的鳍状翅，可用于划水；发达的胸骨和龙骨突起，以及附着在其上面的发达的胸肌，能产生巨大的动力，可在水中快速地向前推进。与其它鸟类不同，企鹅的骨骼坚实而不充气，比重比海水略低，可减少潜水时的能量消耗；后肢三趾发达，大拇指退化，在趾间生有大多数水禽所共有的蹼，适合在水中活动。

所有在南极和亚南极海域活动的企鹅，都要经常忍受0℃以下的水温。终年留居在南极大陆的帝企鹅，甚至要忍受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因此，保持体温对企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企鹅的体表，通常生有三层羽毛，各层羽毛之间充满了空气，构成了很好的保温层。此外，其身体的皮下部有很厚的脂肪层，也可以起到保温的作用。在企鹅的鳍状前肢和腿、脚等部位，存在着一种高度发达的逆流热交换系统，能使回心的静脉血液从逆向流动的动脉血液中吸收热量，减少身体的热量损失。生活在热带的加岛环企鹅，经常需将体内过多的热量散发出去，因此，它们都具有较大的鳍状翅和光裸的脸部区域，以增大体表散热的面积。

企鹅的后肢生长在身体的后端，在陆地上常呈直立姿势，犹如翘首企盼一般，“企鹅”的名字就由此而来。在休息时，它们常常以脚和尾羽一起支撑着身体。由于身体肥壮而腿短，企鹅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憨态可掬。若遇紧急情况，便以腹部贴在冰面，以脚和鳍状翅为推进器，像雪橇一样快速滑行。海中游泳时，企鹅常常出现跳跃的动作。有时，为逃避天敌的袭击，它们还会跳出水面，甚至跳上浮冰。

海洋中丰富的甲壳类、鱼类及各种乌贼，是企鹅的主要食物。各种企鹅的食性有显著差别。近岸取食的种类（如小蓝企鹅、巴布亚企鹅、各种环企鹅）和潜水较深的帝企鹅、王企鹅，主要捕食各种鱼类。乌贼常被王企鹅、帝企鹅、冠企鹅及一些环企鹅取食。阿德利企鹅、南极企鹅和长冠企鹅的食物，则主要是磷虾。

每年夏季南极气温回升，各种企鹅陆续返回其传统的繁殖地，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繁殖。企鹅是集群繁殖的鸟类，在一块繁殖地里，往往有大量个体同时繁殖，其数量从数百只到几百万只。

繁殖活动的第一步，是由雄企鹅在一个适宜的地点建立领域。任何其它雄企鹅进入，都将立即受到领域主人的驱逐。在领域之中，雄企鹅往往通过一系列的求偶活动，与被吸引来的异性结成配偶。配对时，多数的企鹅倾向于与其过去的配偶交配。有人发现，61%的黄眼企鹅配偶对，能持续2—6年，12%能维持7—13年，每年的“离婚率”仅为14%。然而，阿德利企鹅的配偶关系持续时间较短，迄今为止尚未发现有维持6年以上的，其种群的“年离婚率”超过50%。

除帝企鹅外，其余的各种企鹅都营巢繁殖。巢一般都比较简陋，常用小石块堆成，一些种类还在巢内铺垫枯草、干树枝或其它巢材。帝企鹅在繁殖时不筑巢，而是将卵放在脚面上进行孵化。企鹅卵数多为2枚，仅王企鹅和帝企鹅产单枚卵。除帝企鹅孵卵只由雄鸟承担以外，多数种类由雌、雄鸟轮流孵卵。孵化期因种而异，阿德利企鹅为33—37天，巴布亚企鹅为35—39天，王企鹅52—55天，帝企鹅60—65天。

刚刚孵化出来的小企鹅，全身被有灰色或褐色的绒羽，不能行走，需要亲鸟的抚养和照料。亲鸟不仅为雏鸟带来食物，而且保护其后代免遭贼鸥等捕食性鸟类的伤害。当取食回来的亲鸟来到巢边后，小企鹅立即将喙伸入到亲鸟的口腔之中，取食吐出的呈半消化状态的甲壳类或鱼类食糜。经过20—40天的抚养，小企鹅逐渐长大，其食量也急剧增加。此时单靠一只亲鸟去取食，已难以满足雏鸟生长的需要。于是繁殖地中的小企鹅便会集中到“幼儿园”里，由几只有经验的成年企鹅看管。这样，小企鹅的父母们便可以安心去觅食，将丰富的食物带回给后代。从雏鸟孵出到完全独立生活，阿德利企鹅、巴布亚企鹅等小型种类只需2个月，而帝企鹅需5个半月，王企鹅需12—14个月。企鹅的幼鸟一般需要2—4年的生长发育才能达到性成熟，一些企鹅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

企鹅的天敌主要是一些捕食性的鸟兽。它们的卵和幼雏常常被贼鸥等鸟类盗食。海洋中的虎鲸、海豹和鲨鱼也会攻击正在取食的企鹅，但其对企鹅种群的影响微乎其微。真正对企鹅生存构成威胁的还是人类的活动。一个最显著的例子是斑嘴环企鹅。自1497年伟大的航海家达·伽马在南非的海豹岛上发现这种企鹅以后，它们的卵就被人类捡食，平均每年有50万枚卵被捡走，这对斑嘴环企鹅造成了严重的危害，致使其数量大幅度下降。有资料表明，从1930年到1963年，在南非达散岛上繁殖的这种企鹅，已从原来的150万只下降到14万5千5百只。本世纪以来，世界上斑嘴环企鹅的总数，已经减少了90%。尽管捕杀企鹅和捡食企鹅卵的现象在《南极条约》缔结以后基本上被禁止，但石油污染、日益兴旺的捕渔业以及工农业对沿海生态系统的破坏，又构成了新的威胁。现在，保护企鹅资源，已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鹅矢如金的证人

鹅是企鹅，矢者，乃粪也。夸鹅粪如金，自有它的道理，简直的真理！前章妙星、张正旺说企鹅性情，此节由孙立广单说鹅粪，别开生面也！

1998年11月初，南极暖季。中国南极考察队第15次来到南极开展考察任务。生态地质学家孙立广教授带来一个崭新的科学命题——通过企鹅有机体中物质组成证明近200年来，人类的活动正在影响整个地球。

孙立广说：“通过思考，我想到用企鹅粪及含粪的土这个载体，研究企鹅的生态过程，以及人类污染物可能在企鹅粪中留下的痕迹。”

南极大陆，地球上唯一没有人类足迹的孤独大陆，它常年把自己冰封雪藏在地球的底部，注视着人类文明的进程，调节着海洋和陆地的温度，控制着地球的气候。南极巨大的冰盖，是全球气候变暖的预警系统，如果南极的冰雪全部融化，全世界的海平面将升高60米。这意味着将失去绝大多数的人类文明。这片白色的世界，是各国科学家探索的天然实验室，科学家带着梦想来到这里，希望寻找到冰封雪藏的密码。

企鹅，南极的象征，也是南极大陆的主人。这种海鸟面朝大海，静静站立，凝视远方，像在企望什么——企鹅。

从1957年的国际地球物理日开始，一些国家在南极无冰区建立考察站，对企鹅进行检测，探索企鹅的历史充满了诱惑，生态学家从废弃巢穴中，找到了企鹅残余的骨片，进行碳14定年，各个历史时期的企鹅，不会记住金字塔，也不会留下秦砖汉瓦，企鹅留下遗迹太少。面对难以保存的企鹅骨骼，历史学家又不能去挖掘企鹅化石，而且化石的计算年代是以百万年、千万年为单位定量的。南极企鹅考古，在无奈和艰难面前，遇到研究的瓶颈。

孙立广说：“如果要进入这个领域，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沿着前人的路走比较轻松，但永远走不出自己的脚印。按照中国科学家的思路，他们首先要找到可供研究的样本。我到了南极的第一天，就上了阿德雷岛，那是个企鹅生态特别保护区。因为你要找企鹅粪就要到企鹅多的地方，找企鹅多的地方就要到阿德雷岛……”

然而，一踏上这里，就发现根本就找不到企鹅粪土堆积层。非常遗憾，因为企鹅在海边排粪，已被雪雨冲洗干净，流入大海了。想找到一个粪土层的聚集地，就要找滞水沟或小池塘，找个有层序的含粪壤层，这是大海捞针！

但是，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濒临海湾的小湖，这种湖俗称泄湖，是涨潮时海水倒灌进的洼地。从地质学的角度判断，可能存在古泄湖沉积物。更让中国科学家兴奋的是，这个小湖旁边有大量的企鹅生活，湖底沉积的大量土壤中，极可能就有企鹅的粪便。

发现的过程有趣而艰难，在规定考察的100天中，一直到第97天，才找到这个泄湖并发现沉积物，让中国科学家在返程回国的前三天里，在南极留下了一个传奇，这个传奇引导世界南极地质研究，打开了一个崭新的窗口，科学家从这个窗口开始破解：企鹅的演变应是过去气候变化的关键。中国考察队孙立广和他的研究团队，终于找到了累积企鹅粪便的土壤层。大家将采集到的样本小心地带回了南极站。令人意外的是，珍贵的企鹅粪土壤样本，却给他带来了不大不小的尴尬。

孙立广说：“报研究课题时，我讲温室气体和大气气温，还讲了粪土层。领导及队友都感觉可笑：鸟粪有什么好研究的，又脏又臭，早知你研究这东西，你别去南极了！我说我们总是一个新的思路吧，别人没研究过的东西，我们有可能从这个粪土层里面做出有分量的东西，所以在南极100天里就说了这一点，尽管这个问题别人没有研究过，我委屈而耐心地解释。”

科考队员们从两个小湖里面打捞出4管泥芯，进行室内分析，对一段65厘米深的泥芯，按照1厘米间隔，在洁净室中分样，进行26种元素的定量分析，准确的碳14定年检测。最后确认，这是一段大约3000岁的泥芯。泥芯中锶氟磷等九种元素，随深度呈现几乎同步的变化，浓度比非企鹅聚集区冰原沉积物高出极多，其中氟高出30倍，磷高出15%，企鹅排泄物中，氟和磷是其主要的特别组成元素。

孙立广说：“因为企鹅是南极标准性生物，也是大家喜欢的生物，它在生物链中起到了主要作用，企鹅吃磷虾。企鹅作为载体将海洋生物中的元素转移到粪便，进而含入沉积层中，在对企鹅粪和苔草作有机质同位素检测时也表明，企鹅粪是沉积物的主要来源。

锶氟硫磷锡钙铜锌九种元素与粪便密切相关，在历史时期的粪土层里，这些元素也会变化，其中任何一个元素的变化，都会带动另外一个元素的变化，应该是同步……”

貌似难以接近的南极，其实在地球上是一个开放的体系！污染物可以通过大气和海洋的流体系统、食物链进行传播，源源不断进入这个荒凉的冰漠。

孙立广向不明白的人解释明白：“相隔万里之遥的人类活动，正在改变这种和谐。人类对鲸鱼、海豹、磷虾的捕捞活动，使极地生态系统受到破坏，企鹅的生存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这体现在鹅粪里……”

中国科学家根据企鹅粪标型浓度，来确定含粪量的相对变化，进而推测出企鹅种群数量的相对变化，得出了历史上企鹅种群数量的波动过程。研究结果显示，在过去大约3000年中，在这片没有人类活动冰洲上，企鹅种群数量发生过4次显著波动，距今1400到1800年数量达到最大值。而距今1800年到2300年间，企鹅数量锐减。科学家们认为，把这种变化和气候变化对比发现，企鹅数量的高峰，和气候变暖有联系。而温度最高的时期，企鹅数量又呈下降趋势。

这就是自然，这就是如金之鹅矢，带来的比金子还贵的鹅史研究结果。笔者站在长城湾的海边，欣赏那晶亮的，多彩的浮冰。

随风的漂乎，照耀得眼睛和短喙皆闪红光的企鹅乘客眯起双眼。她们自觉得美丽无双，所以行走也做出女明星的飘摇。还有扎堆儿的一群，唧唧哝哝中议论什么，相亲相爱的一对，互献着香甜的吻，并不知孙立广们在研究她（他）祖上的臭粪，研究出她（他）家的光辉历史来。

董老大与曹站长

新老站长，指长城站两任长官。二君同与笔者为伍，成第30次南极考察队队员，可圈可点，可歌可赞处颇多。以尊老之序，先说老站长——董老大。

我访董利，早在2013年6月，秦为稼书记说：“他是个老南极。”一访才知，还是个老海军。1954年，他生于吉林省白城市。1972年参军赴京：海军司令部管理处，汽车队长。1984年，转业国家海洋局任装备司秘书。1994年，极地考察办公室，副处级干部。2002年，处级调研员。

1984年，随“向阳红”号首闯南天，长城建站，驾驶推土机、装载机、铲车、吊车。艰苦劳累之余，到阿德雷岛看企鹅，一见那小小鹅儿藏在爸妈肚皮下偷看他的样儿，什么都忘了。在海边看企鹅争窝，打斗凶狠，胜者骄傲，反背了双翅，引颈高歌的样儿，实在是烧包。再看那败下的角儿，落荒而逃，无胆回顾。自己心想：这建站建码头的战斗一定要胜，不学那无颜回顾的败鹅！

那时的通讯困难，副队长张青松父亲离逝，得消息已是很晚，他哭一场，同志就陪哭一场，哭着干活。做“助调”工作时，责任范围扩大了，管中山站，长城站的设备计划、工程机械、发电供水。2001年至2003年，参加第18次南极考察，建长城站任站长。与宝钢工程队一起，设计建造，安装调试，机器组装，现场施工。在那里，他首创了建站工程“交钥匙”模式，乙方工程承包，甲方接钥匙验收。新理念，新创造，新效果，专家专业，各司其职。

任长城站站长期间，与周边外国站关系“很铁”。东北人讲义气，南美、韩国人亦如此。乌拉圭站长，大个子上校，常来中国站打球、洗澡，喝酒，常带女医生作伴。俄站长名叫奥里克，爱乒乓，知道中国善于此道，常来挑战。韩国站长叫郑豪成，读过韩版的《三国》，问罢各人年龄，就端起酒碗，与俄站长、董上演了“桃园三结义”，董老大、俄老二、郑老三！拱手作揖。十分逼真。喝中国白酒，点名要高度“孔府家”，说“孔府家”是掺了水的酒，韩国酒是掺了酒的水。有一次在俄站聚会，董晚去了一会儿，站长就嗷嗷叫唤：“董老大在哪里？不来不喝！”

乌拉圭站长十分随便，长城缺小五金配件，开车去拿，与自家的一样！此次中国30次队去乌站，董利碰上了18次的一个乌队队员，上来就抱，亲热得一塌糊涂。跟董站长智利站发信，不管男女，见了就抱他，好人缘！

“董老大”的绰号名副其实，仅从考察而言，也是战功赫赫：第一次考：84—85年，长城站。三次考：86—87年，长城站。第五次——长城越冬。六次考——度夏、越冬。十一次考——长城越冬、站长。十八次考——长城站长。二十一次考——长城度夏一月后，又去中山站度夏，时在2004年—2005年。22次队2005—2007年，任中山站站长。面对冰山、冰盖、雪野、浮冰，心理压力很大。一位硕博连读的青年队员雷瑞波，因被企鹅迷住，拿相机的无名指冻麻木，像胡萝卜一样肿大，又红又亮。俄站医一见，吓了一跳，打针用药一月整，才救回了指头：黑壳一蜕，无指甲的红肉变瘪，险些截肢。

正与笔者娓娓道来，波澜不惊，曹站长派人来叫：说是智利船上下来五客，请他接待。慌忙中又为我盖上了几枚长城站纪念章，我凭了这几枚章子，还了几位朋友的人情债。南极玉玺，贵若黄金。他将盖了玉玺的纪念封一个个写来，字迹端正：习近平、李克强、俞正声……我告别正要离去，他边走边说：“你大作家不要走了，我这间屋子让你了，写作要紧。我不打鼾，和张正旺、张庆华二位教授同居即可……”

我想谦让，一想自己的毛病，何苦害二位专家，况都是善良好人？转念又想：有这样好心眼的人，才叫老大。那天晚上，我送给他一幅刘霖的字，那字参加过中国书协的大展，那词儿写得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我心里诵的是“不及老大送屋情”。

曹站长

与曹建军站长相识于上海高铁火车站，他亲自接我，送我上雪龙船，并一再托请雪龙王硕仁政委“关照我”。先前，听说他是一位工作上的“拼命三郎”，此番交际，见君如此细心，便断定他能当好站长。

在此后，直到南极长城站的感觉中，见他处理问题快刀快斧，干净利索，快言快语，手脚麻利，全是“踢踏舞”的节奏，不由得感叹：站长不好当，然而须当好！

曹建军，1957年2月生于浙江金华。1976年入伍东海舰队，1978年上海海事学院进修。至80年，参加多次中、远程导弹试验，立三等功。1982年，转业海洋局做轮机工。1990年，外派日本“经企轮”做“三轨”。随三万吨轮远渡重洋，周游十几国后，见识大长，世界上现行的科学管理模式，努力学习，谨记于心。率队在赛卜路斯船做“四轨”，秘做政委、党员九位。又游十几国后，回“向阳红”10号，充作栋梁。1992年底，派至香港“雅丽公主号”赌船，做冷气师。赌客来自全世界，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曹建军见识了资本主义最标志的一面，不愿干了，要求回“向阳红”10号。

1984年，随该船首闯南天，建起长城站，荣立二等功，获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称号，海洋局标兵，全国国家机关标兵。1997年，首闯南极的建军又投身首次北极考，成为著名的“十八棵青松”。南极16次考察，他直奔冰山雪原里的中山站，惊涛骇浪，冰裂暴雪，他几乎不愿提及。最最使君断肠的，是惨痛的南极18次考察。

在亮冰白雪的照耀下，他红肿了双眼，但他的爱妻却在上海查出了白血病，住进了医院。一向斩钉截铁的曹君木然了：她得的是不治之症，他的工作又无人能替。他的上级去做妻子的工作，她竟一口应承，放飞他南极。他是怀着生离死别的心痛分别的，他已知她会死去，等不到他回来。她也知他远在天边，无缘再见。他掐着手心问她：“你这样了，我出得去吗？”妻脸色惨白，咬着嘴唇答：“领导说，船上需要你……”

他们告别的一刻到了，有赴死的心痛。她冰凉的手捉住了他，泣不成声：“我可能……等你回来了……”他无语，因为即便是善良的谎话，他也不会说。

天海苍茫，重洋连着重洋，怀着连天的心事，他来到南极。那时打电话要到智利站，妻在四万里外的那一头说话，声已微弱：“建军，我等不着你了……”建军哭道：“我们马上就回航……你一定等我……”妻平静地说：“太远了……你，管好孩子吧……”

是的，他们有一个上大学的孩子，是她们爱情的结晶。之前，他不认为钢铁汉子会号啕大哭，不认为人会有比死还难受的无奈。但是，两天后妻子死了……

谈到此处，他掩面抽泣，眼泪从指缝挤出来。正如我写到此处，也止不住眼泪。

他们是一对夫妻，共同结晶了儿郎。她们是一双战友，为了祖国的探极事业，她耗尽了生命，也帮他挣来过勋章。

建军是一个坚强的人，但他已经磨历劫，伤痕累累。他接连下来的20次考察航、22航次、23航次，不歇气地闯荡下来，接了董利的班，在中山站越冬，做了副站长，兼任水暖技术工作。出发之前，去金华看望老母。白发苍苍的老母，仍惦记儿子的远航。她不知道四万里是多远，也不知到南大洋的水路，比村边的小河宽多少，她只知嘱咐儿子小心，别冻着，下雨要打伞，踏雪要胶鞋。建军告诉她是到南边去的，因为她知道南方更暖和，儿子是奔着温暖去的。

雪龙号才刚过赤道，卫星电话传来了噩讯：母亲仙逝。这又是一次割心的无奈。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抢付母亲的丧葬费。但那是无用的，他的痛是在心上。

他像一块大洋上的浮冰，存有暖水融不开的寒意。

笔者听到过几位队员的倾诉，他们在母亲、奶奶、姥姥仙逝的时候，人还在南极、南大洋的冰雪中，亲如同胞的兄弟们陪着丧主一同下跪，面向故乡哭号，为亲人磕头致歉。这就是中国的南极考察队员！

依靠着信念和集体力量，曹建军又义无反顾地参加了24次、25次南极考察。

2010年，他参加第27次南极考察，任长城站副站长兼水暖技工。正逢刘延东副总理来访。他们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堆雪除冰，张贴标语，未想一夜风雪，标语全无，竟剩下一条“热烈欢迎国务委员刘延东来长城站慰问”，巧不巧？连刘延东都说太巧。临走时，一个企鹅站在路中拦车，同志们说：“是上访的吧？你来长城站，哪回招待不周？”刘延东同志更高兴了，下车与它合影。它大大方方，不惧不慌，一副见过世面的摸样。

笔者去长城站前，信奉了座山雕的教言：“就是山穷水尽，上山也应有个晋见之礼吧！”于是请书法家写了几幅字，托建军在上海装框。还带了一幅《梁山英雄排座次》的大块织锦，请雪龙号同捎长城站。我们乘飞机到达，雪龙仍在冰中搭救俄舰。建军说：“作家放心，雪龙船一带进站来，我就布挂妥贴，彰显你圣地文化！”

现在时过一年，那墨宝早登堂入室了罢！

心红志刚

志刚，乃刘志刚。心红，是公家的表彰喻语。他在南极长城站从事气象预报、气象科考工作，既得众赞，又得人缘，属“和谐人物”。

浩瀚大海，冰雪南极，气象的意义超越了工作、生活的便否，而关乎生命。笔者在“雪龙”船“海试”之时，采访的二位气象科研人员皆是山东老乡。一位简直的济宁人叫于西鹏，另一位烟台籍：张进乐。他们讲了许多气象原理，讲了“雪龙”船上的任务，使我获知了气象工作的大体概念。

刘志刚，1980年5月生于秦皇岛青龙满族自治县，奶奶汉，姥姥满。2003年毕业于河北省经济学院地质部，供职青龙县气象局，任副局长。南极26次考，被推为队员，未成行。但在29次成功。到了梦寐以求的南极长城站。

言及南极气象，真是鬼魅魍魉，预报员许淙专业功夫高，刘志刚责任心强，有事，二人必定细究。

关于他在南极的一年感受与耳闻目睹，有他在南极交给我的一篇网络讲座文案，标题是：

我在南极测风云

主持人：“1980年出生的刘志刚，一直在青龙气象局从事气象测报工作。因250班无错情，6次获中国气象局质量优秀测报员称号，百班无错情，11次获河北省气象局质量优秀测报员称号。

到南极科考，一直是他的梦想。现在就请刘志刚为大家揭开神秘南极科考的面纱吧！”

远在南极的刘志刚：“网友们，现场的同学、乡亲们好！

……我们这里是智利时间，比如现在秦皇岛是上午11点，我这里是半夜11点了。我所在的这个“长城”站，距离我们家乡的万里长城1万8千公里，我没有孙悟空的本事，不能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回家。

我在长城站的任务是气象科考，每天智利时间1点、7点、13点、19点四次给国际气象组织发报，备份保存数据。在这四个正点前，15分钟人工观测地温、降水量以及云量云高云属、能见度、天气现象；自动观测气温、湿度、风向风速、气压、日照、辐射等数据。如果出现大风、雪暴等恶劣天气时，观测时间适当提前，因为这些操作非常困难，每天还对气象仪器进行巡视检查，防止出现故障或被积雪压埋等，对出现故障的仪器尽快进行维修处理。大问题及时上报给站长和气科院主管领导。

南极科考不仅仅是科学交流的平台，展现的是我们的大国实力；积累气候资料，研究全球气候变化趋势，应对气候变化对策。

南极是目前世界上唯一没有明确归属的国际区域，是地球生命赖以生存的重要领地，是地球生物生存环境的重要调节器。在这沉寂、冰封的冰雪世界里，不仅保存着地球环境成千上万年变化的历史记录，而且蕴藏着丰富的物质资源和科学资源。近五十年来，人类从对南极的探险时代，跨入了科学考察的新时期。世界上许多国家高举科学考察大旗，在不断深入开展对南极地区科学考察研究的同时，也在就未来如何有效开发利用极地的物质与科学资源方面，进行着积极的探索与研究。南极的气候、环境、生态变化与地球气候、环境、生态变化间的相互作用与影响，南极资源的科学、可持续开发利用，南极区域内国家权益的争夺与维护等众多问题，将成为今后几十年世界各国普遍关注的热点，必将对各国的政治、经济、科学、军事、文化和国家发展规划等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

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带了一把乡土。一年来，这把土就在我的枕头边：让自己时刻感觉家乡就在身边；时刻以家乡的地力补气。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决不低头，因为我代表着中国、河北、秦皇岛。还有30天，我们就要完成这次科考任务回国了，我想带一块南极特有的石头回国……”

主持人：“去南极科考在身体素质上有什么要求？怎么训练？”

刘志刚：“第一关要求就是身体素质，因为南极医疗条件简陋，存在很多未知的危险，自己遇到危险得有能力、有体力自救；在冬季培训时候，就练垂直攀登、滑落静止、雪洞避险、大雪登山、GPS定位等自救课目。”

主持人：“第一眼看到南极是什么感受？”

刘志刚：“哦！美丽风景，漂亮企鹅，可爱海豹，梦幻极光，神奇蓝冰，风和日丽的西海岸，漫山遍野的白雪，清澈见底的西湖……白茫茫的雪山、两层楼高的雪墙、远处海里漂浮着蓝色海冰，阴沉的天气，凛冽的寒风，夹杂几片锋利的雪片儿……

南极的天气真是变化万千，长城站一天之内就有多种变化，一会儿大雨，一会儿大雪，一会儿大雾、大风、雪暴，交替出现，今年领教了这里的烈风和酷寒，法国迪威尔站记录到迄今最大风速，达到100m/s的飓风，是12级台风的3倍，200多公斤的油桶可以飞上天空；俄罗斯东方站测得-89.2℃世界最低温度。钢筋像玻璃一样脆断……”

主持人：“我们经常在画报上看到南极美丽的极光，你亲眼见过吗？还有我在海洋馆见过企鹅，长城站附近有企鹅和其他极地动物吗？”

刘志刚：“长城站几乎没有极光，维度不在极圈里。但动物种类特多。站区附近能看到企鹅、海豹，各种海鸟。在美丽的企鹅岛，成群孵蛋企鹅的景象壮观，远眺南极冰盖，就像天边的白云一样。晴朗无风的日子里，这里真是海天一色，湛蓝湛蓝的。天上的海鸟就像仙境的灵兽，从头上掠过。

在一次陪同队友考察企鹅岛，忽然从空中集聚数十只雪雁，轮番俯冲，在头上不到1米的地方疯狂展翅和发出啄喙声音。原来是我们路经了它们的巢穴，雪雁以为我们像贼鸥一样是来偷蛋的，进行自卫。我们不得不戴上帽子，蹲下身子自保，那还是有个别雪雁冲上头顶，我和小伙伴们都吓傻了！

在企鹅岛，队员们都在聚精会神拍摄岸边企鹅的时候，忽然从海里涌出一个大浪，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队员，一头大海豹摇摇晃晃就上来了，就在离队员不足2米的海岸边上，你不知道它为何生气，小眼睛瞪得贼贼的，充满仇恨！”

主持人：“在书上看到，因为南极没有病菌，所以不会生病，是吗？”

刘志刚：“这里没有感冒病毒和各种病毒，几乎不会生病。即使感冒，也就是流几滴鼻涕，用不了2、3个小时就自己好了，主要是冻得流鼻涕了。

蔬菜比较少，补充的维生素和纤维素不够，引起便秘是常有的事儿。另外，这里日照贫乏，钙流失很快，钙吸收比较难，致使人骨质疏松，一个队友从1.5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却造成很严重的骨折。所以我们都用药物补钙和补充维生素。”

主持人：“我看过一个电影叫《南极料理人》，说的是日本的南极科考队员在南极科考，因为工作很枯燥、生活单调，有的人出现一些心理和精神疾病，你们有这样的感觉吗？”

刘志刚：“枯燥、单调、极昼、极夜，身体上的不适应。在长城站，12月到2月是极昼，白昼的时间从早上2点到22点。5月到7月是极夜，每天白昼的时间只有从早上10点到14点。极昼极夜人都容易失眠，严重的就吃药控制，平时多做一些缓和性运动，增强抵抗力。到动物们都冬眠的时候，我们也开始越冬。4月份一天吃2顿饭，等到6月底一天就不足5小时白天，一天一顿饭就可以，我们和动物们都‘冬眼了。2个月的极夜，队员精神萎靡，很容易患上‘越冬综合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表现为各种压抑、焦虑和烦躁情绪。这样的时候我们就组织一些文体活动，各种比赛——台球、乒乓球、投篮等，还唱唱卡拉OK。

到站第二周，我们就组建了南极大学长城分校，站长兼校长，教师是站上资深专家博士。非常幸运的是，同济大学博士生导师郝洛西教授，带来的科研项目是《中国极地科考站区半导体照明与光健康应用》，主要是通过灯光的色调，改变人体健康和睡眠质量，就是通过光照改变人体褪黑素，调节精神状态。”

主持人：“一年的科考，你遇到的最感动、最有趣、有惊险的事情是什么？”

刘志刚：“元旦我们庄严的升国旗仪式，和北京天安门前升旗同步，对着祖国的方向，我们大声说：中国人民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南极长城站向祖国人民问好！

春节的2月5日，国家海洋局局长亲临现场，卫星视频慰问我们‘一船两站南极人。2月7日凌晨2-4点，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带领相关部门领导，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和全国各族人民，向远在南极之行科考任务的‘一船两站同志们问好，大家衣着整齐，精神抖擞，各站分别向首长汇报工作并问好！

最感动的还是仲冬节。每年的6月21日，是北半球的夏至，也是南极洲最重大的节日——仲冬节。预示着一年中最黑暗、最难熬时期将过去，光明就在眼前。各国南极考察队员约定俗成地在这一天举行盛大欢庆活动，庆祝‘南极人的节日。今年的仲冬节，中国南极长城站、中山站收到了国家主席习近平代表党中央和全国人民发来的南极仲冬节慰问电，以及国家海洋局局长刘赐贵发来的仲冬节慰问信，美国总统奥巴马和中国气科院、极地研究中心等10几个单位都发来贺电。我们都将慰问电复印件盖上考察站的纪念戳，作为珍贵的越冬纪念品收藏。

2月9日中午，邀请智利空军站、海军站、科考站，俄罗斯站，乌拉圭站、德国站，韩国站，捷克站队员来长城站共度佳节，100多名各国科考同仁共进午餐，舞狮子，耍龙灯，武术功夫，歌曲，外国友人也纷纷献艺，那时正是国内的大年三十午夜。

前天乌拉圭请我们登冰盖吃‘海鲜，昨天智利欢庆独立日请大家吃烤肉。今天去俄罗斯站品尝伏特加吃黑面包，明天去韩国欢度站庆尝无土培养的蔬菜……南极大家庭非常有意思。

今年2月份，3个人到西海岸边拍海景，出发前晴空万里，一阵大雾过来，转了2圈，找不到回站的路了。到处是白茫茫的雪，白化天气，差点跑到北极。

3月份下旬，站上突然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子汉——一头大海豹，有2吨重，躺上我们的小船不走了。我们无能为力，看着他为所欲为。4天之后，又来了一只，差不多大。挤在一起，准备越冬的架势。2天后又换了一只更大的（把小的赶跑了），我们劝了几次，不理我们，竟赖了下来。4月初他们北撤，越冬走了，将我们的2条小艇糟蹋得不能用了，太重，都给压爆了，啃烂了，你找谁讲理去？

要说惊险的事情，就是在大风暴雪中维修仪器了。赶上风雪天就很艰难，在10米高空就更难了。

风雪大，要两三个人一起。我爬上去，还要带浴霸加热灯，不方便，需要地下的队友协助。我将绳子甩下来，把所需的工具拉上去。第一次更换灯泡时，灯罩怎么也打不开，全部锈死。换了好几个螺丝刀，又上油又敲打的。在10米高的风杆上，看看全站的景色也是很美啊，就是冷，必须保证一只手抱紧风向杆，下来的时候，胡子冻在了杆上，扯得生疼。

8月19日（和苏联解体一天），阵风已达13级，就相当于时速140公里的汽车速度。暴风雪把长城站科研楼的大门掀开，科研楼3道门被破坏。我们4位科考队员成立临时救援小组，对破损不能加锁的门进行加固。人虽然勉强爬了过去，但由于风太大，无法修理，只能合力挪来100多斤的冰坨子，靠在门上挡一挡。让人心惊的是，这块100多斤的冰坨子一会儿就被大风吹飞了，门最终还是没有保住。迎风面外墙，上百斤的铁皮和保温层也被暴风卷去，雪片随风而入。

那时候，快到13点观测发报的时候了，我趁着风小的空隙，进入科研楼，干脆在楼里坐等发报。没带干粮，一天一宿就吃了一袋方便面。温度已近冰点，18点38分，风速风向线路被刮坏。21点01分，温度传感器也现故障，3楼的门都被雪埋上了，打不开，这就是南极！”

主持人：“想家的时候怎么办？”

刘志刚：“要说不想家，那是假的。大家都不说，我也不说……”

主持人：“我们总听说，南极的生态十分脆弱，那里的气候变化，受全球变暖等影响不断加剧。作为气象工作者，你的切身体会是什么？”

刘志刚：“全球气候变化从南极这里被放大，近几十年的变化很大。冰盖大面积的退缩，野生动物的尸体含有大量有毒农药。在全球大环流中，南极这片一直被认为的净土，也开始有污染了。影响全球的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我们身边的洪涝灾害、受污染的耕地、水源还有雾霾，都是环境污染的恶果，我们不保护环境，环境就会加害于我们。我希望同学们、网友们都自觉地爱护环境，保护我们的赖以生存的地球，保护大气，和南极的考察人，保卫者一起努力……”

文文静静的小伙子，竟这样的会说话，这样的高境界。由此，我想起他的队友讲他的一则笑话：三个女子围着他，给他理发，少不了使坏的动作。一场下来，他汗湿了内衣，披头大汗！请读者在网上看看他吧！多么帅气，文气，富态的一个好小伙子啊！

本栏责编 李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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