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日喀则（组诗）

史映红

其实我愿想成

是春天派来一场风

只是鲁莽一些

刮得很多人站不稳

我还愿想成

是珠穆朗玛峰从冬眠中睡醒

一个舒服的懒腰

引起无关紧要的雪崩

不是

必须告诉所有的牛羊和花蕾

突如其来的地震

大地皴裂   雪山崩塌

家园破碎   死神索命

定日   聂拉木   岗巴

定结   吉隆   普兰

手指般熟悉的名字

被灾难笼罩

日喀则   看你血肉撕裂

心如刀割

我的母亲   看你遍地狼藉

泪如泉涌

十三年啊

我呼吸着你的呼吸

心跳着你的心跳

不哭   日喀则

你看

空中   地上

十三亿颗心奔赴

集结   捐助

56个民族救援

泪尽血续

我们心在一起

力在一起

把爱传递

四月，我只想写春天

四月

我只想写春天

写蓝宝石镶成的蓝天

写牛奶堆积的雪山

写花蕾少女之心般初绽

写河水灵动的歌唱

写小草茁壮的身影……

四月

我只想写春天

写边巴扎西活佛闭目诵经   气定神闲

写罗布占堆阿爸羊群后吆喝   飞转的毛线

写次吉旺姆阿妈围庙而行   经轮旋转

写小拉巴背书包上学   脚步欢畅

写卓玛姑娘衣袂飘飘   心事如霞……

四月

我只想写春天

最多写少许思念

思念日喀则亲人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像勤恳的蜜蜂

一路歌唱

我真不想写悼念

不写大地皴裂

举国忧伤

不写露珠一样的泪水

不写藏红花般刺目的液体

致救灾官兵

怀揣对人民的挚爱

大步奔向灾区

用追风逐月的气势

余震不断   雪山深壑

置若罔闻

只把与死神搏斗

放于心间

刻在脑海

一线生机   百分努力

最艰险时刻

军歌嘹亮   战旗高扬

天塌地陷之际

绿潮汹涌   结阵而来

耸立成钢铁长城

每一块砖

我叫你战友

是战如猛虎的战士

每一颗石砾

我叫你兄弟

与民相依

把爱传递

把场景留下

把场景留下

我是指那个不满十八岁的战士

一身灰土   嘴唇干裂

手上满是血迹

把场景留下

我是指那位指挥救灾的领导

灰发斑驳   声音嘶哑

不知疲倦地奔走

把场景留下

我是指那辆挖掘塌方山体的机器

像忙碌的蚂蚁

我担心随时的塌方把它掩埋

把场景留下

我是指那位叫罗布旺堆的村长

发矿泉水   方便面   棉衣   棉被……

登记清楚   一丝不苟

把场景留下

我是指三天没休息的护士   自救的群众

排列的帐篷   帐篷旁上课的孩子

源源不断赶来救援的车辆……

把场景留在日喀则

包括惊讶与感动

废墟里的眼泪

狼藉中的有序

留在纸上

变成诗行

废墟挡不住我眼睛

椽檩横七竖八   挡不住我眼睛

尘土来势汹涌   挡不住我眼睛

车辆穿梭如蚁   挡不住我眼睛

别说流血的手指不痛

别说冒烟的嗓子不渴

别说连日的奋战不累

你看

灾区经幡飘在空中

诉说着漫山遍野的真情

河山扭曲成弓   挡不住我眼睛

震魔面目狰狞   挡不住我眼睛

山体崩塌惊魂   挡不住我眼睛

未记住你的脸庞

来不及问尊姓大名

还没送上几句叮咛

你看

灾区五星红旗像旭日升腾

传递着北京的声音

我的兄弟

我的战友

和谐的日子默默无闻

大灾大难里彰显神通

戈壁上沙粒是你

大海里滴水是你

灾区人民的心中

耀眼的明灯是你

我 看 见

我看见一个睡眠

一位穿警服的二级士官

还没咽下最后一口米饭

饭盒斜倾在手上

已经睡着

我看见一个伤感

丹增朗杰家出生四个月的牛犊

脖子以下被坍塌的土石掩埋

它母亲用嘴救援   低沉地哞叫

声音夹着泪水

我看见一个疲倦

那位穿陆军服的连长

休憩片刻后

挣扎三次没站起来

后来一个战士硬拉起来

我看见一个温暖

帐篷外的草地上

一些孩子捉迷藏   跳皮筋   笑声悦耳

他们认为灾难过去

把天性展现

我看见一个烂漫

在战士般排列的帐篷前

简易旗杆上   国旗猎猎

有朝阳的灿烂

藏红花的颜色

像明天的日子

致遇难同胞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

以猛虎下山的姿势

想把你从死神手上夺回

让你重新看到

珠穆朗玛峰苍茫的白

让你重新听见

年楚河欢乐地唱

你却决绝地走了

没有亲戚

大地疮痍   家园破碎

你不辞而别

很多人如芒刺目

留下一串串泪

我的同胞

那里一定漆黑

我们已燃起烛光

那里一定孤独

次仁平措活佛经韵为你流淌

那里没有山崩地裂

传说到处开满玫瑰

真诚祈福玫瑰永远盛开

盛开的玫瑰日夜伴你

献你一条云做的哈达

日喀则

我献你一条云做的哈达

你群峰连绵给我粗犷性格

你雪山乳汁给我强健体魄

你愈挫愈勇给我不竭力量

你身心撕裂是我残酷的噩梦

灾区人民

我献你一条云做的哈达

你的耿直剔除我的狂妄

你的善良抹去我的阴暗

你的守义让我远离虚伪

你的虔诚让我知道天地的大   自己的小

抗震将士

我献你一条云做的哈达

分秒必争   冲向死神的是你

危难之际   挺身而出的是你

群众绝望   绿潮涌动的是你

民陷水火   代表北京的是你

我做的哈达手感柔滑

丝质飘逸

没有偷工减料

请你尊贵的脖颈接纳

让同那面国旗一起飘飞

记 事 本

记事本不大

属于次仁平措村长

有些破损

像主人衣服

密密麻麻铺满藏汉两种文字

远看像爬满蚂蚁

近看还像爬满蚂蚁

31户村民

他如数家珍

边巴扎西家   牛圈倒塌   死伤各1头

次吉旺姆家   厨房倒塌   本人砸伤

罗布顿珠家   羊圈倒塌   死3伤5……

9万3千元的救灾物资

分毫不差

丹增群培家   水  方便面各两箱   棉衣3件

次仁央宗家   水  方便面各两箱   帐篷1顶

旺久赤烈家   水  方便面各两箱   药品3盒……

这破旧的记事本   能轻易

感到奔跑的喘息

看到焦灼的眼神

听到怦怦的心跳

像一分担当

像一束灯光

像一缕希望

风 雨 同 行

不知学历和职称

不问姓名和出身

不管男女和年龄

按照咱前世相约

结阵而行

带着大爱和性格

举起镰刀斧头

这是百战百胜的法宝

震魔张牙舞爪

死神步步为营

大地满目疮痍

挡不住前行的路

空中   地面

风驰电掣

地面   空中

争分夺秒

吉隆   樟木

定日   聂拉木

数千里战线

一一布防

家园   学校   医院

阿爸   阿妈   兄弟姐妹

为生命延续

我们必须奔跑

为减轻伤亡

我们众志成城

十指连心

骨肉连筋

我们风雨同行

责任编辑：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