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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的气场(外一篇)

2015-11-02陈永平

雨花 2015年10期
关键词:脸红吐温气场

■陈永平

精英的气场(外一篇)

■陈永平

一则典故,因为耳熟能详,我亦羞于拿来“掉书袋”。典出《世说新语》:曹操当魏王时要接见匈奴的使者,嫌自己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不足以慑服远方来客,安排声姿高畅、眉目疏朗的崔琰做替身,曹操自己则假扮侍卫,持刀立于坐床边。等到接见完毕,他派密探去问匈奴使者:“你觉得魏王如何?”使者答道:“魏王儒雅的风采不同寻常,然而,坐床旁边持刀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世说新语》将这一桥段归入“容止篇”。容止,即人的仪容举止。那时没有“气场”一说,眼下气场理论热闹,正可以佐证和诠释何为气场。是金子就会发光,贵为魏王的曹操,即使混迹于士卒之中,也显出王者之风、霸者之气,让人叹服,气场何其强大!

气场的定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归纳一下,大致解释为:气场是一个人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修为对周围人的影响。气场是无形的,但能让人感觉到;气场有强有弱,有正能量气场也有负能量气场;气场强大的人凝聚力强,被人敬重,受人爱戴,人们心甘情愿接受他的领导。

如此看来,我们若想在群体中得到重视,就要营造自身的气场。据说气场理论已流行160多个国家,成为政治圈、财经圈、演艺圈精英的成功法则。

气场是人与群体相互作用形成的。我也愚笨,不知是强大气场造就了精英,还是精英营造了强大气场。如果我是当年的匈奴使者,我能看出站在坐床边的那个侍卫是一位盖世英雄吗?

我生活的苏中某城,粟裕将军曾在这里亲自指挥对日军的最后一战。在参与筹建“最后一战纪念馆”期间,我了解到一则轶闻:战斗结束后,华中野战军政治部主任韩念龙主持受降仪式。仪式进行时,粟裕将军亲临现场,夹在官兵中目睹受降仪式全过程。不要说普通官兵不知他的身份,连韩念龙主任也没认出。日军指挥官岩崎大佐得知后执意求见,向将军献上随身佩刀。——纪念馆一展厅用雕塑的形式重现了这一史实。

粟裕将军时任华中军区副司令、华中野战军司令员,此前有黄桥决战和系列与日军作战的胜绩,之后有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的功勋,是取得巨大成就的领导者,威名赫赫的大将。照理,他该有超强的气场才是,即使隐没在人群中,也会与众不同、引人注目,缘何竟没有人注意到、认得出?我的理解,气场设若是真实存在的,也并非所有取得巨大成就的领导者都拥有超强的气场。粟裕将军这样的领导者,可能因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修为有意遮蔽气场,但他们同样拥有强大的内心,超人的智慧,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精英们追求强大的气场无可厚非,但仍需警惕。气场有正能量气场,亦有负能量气场,两者没有明显的分界。营造气场要避免刻意和功利,否则极易“跑偏”。在政治圈,“官本位”思想仍很浓厚,气场被一些领导者理解为官气排场,又被一些领导者理解为宣传作秀。领导者决策一言堂,领导者讲话甩官腔,出行警车开道、属下打伞,为摄影摄像记者摆好造型,指手划脚,口若悬河,一副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样的政界精英,气场强大了,“四风”却“风韵犹存”。

观古今中外的历史,气场超强的领导者并不都是正面的,对曹操的评价,至今褒贬不一;近代那些独裁者,正是利用自己超强的气场蛊惑人心,使人们盲目崇拜追随。希特勒具有雄辩的口才,非凡的魅力,人民受他的蛊惑,甘愿充当炮灰。恶魔拥有的气场越强,给世界造成的灾难就越大。

精英的气场,慎为!像粟裕将军那样,生活中的许多党政领导干部,并没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们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也都取得了出色的业绩。这样的领导者有其自身的优势,他们更“接地气”,能够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倾听他们的呼声,为他们办实事、做好事。

同样是领导者,是精英,一位浓妆艳抹,一位本色演出,您给谁点赞?

脸红消退

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或是唯一该脸红的动物。——马克·吐温

马克·吐温之前,达尔文将脸红称作“最独特和最具人类特征的表情”,是人类进化的结果。而幽默大师马克·吐温晚年已不再幽默,变得愤世嫉俗,至少在《可恶的人类》一文里,他认为“人是从高级动物退化而来”,所以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脸红。

脸红是人心理活动的外化,属于一种特殊的肢体语言。有耻感人才脸红。耻感缘于自我意识,缘于自我审视。我们开始自省反思,我们就远离了动物的无意识,筑起一道天然的道德屏障。逾越这道屏障,内心会挣扎纠结。当我们想满足某个欲望而感到难为情,当我们为已做或将做某件错事而羞愧尴尬,就是内心挣扎纠结的表现,由心理到生理反映为忸怩不安、脸红,主观上掩饰,实际的效果是让人猜透心思,释放愧悔的信息。

通常情况下,人们对易脸红的人持有善意。如果是一个少女脸带红霞,我们觉得她天真无邪;倘若一个大男人面红耳赤,我们认为他较少城府。这样的人可爱、易亲近。《聊斋志异·阿绣》里的狐女羡慕妹妹的美貌,竭力效仿,三月而成,但索镜自照,仍自愧不如,羞红了脸离开妹妹的香闺;《幽明录》记载一则故事:晋代医家阮侃如厕时遇见一鬼,浑身漆黑,眼睛很大,离他咫尺之遥,他笑道:“都说鬼面目可憎,真是这样。”鬼听后,“赧然而退”。

狐鬼是寓言神话中的人。会羞惭脸红的狐鬼,我们不会厌恶恐惧;狐鬼具备了人性,便有可爱之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是从低级动物进化而来”也好,“人是从高级动物退化而来”也罢,错误总是难免的,犯错就会脸红。一个人会脸红,说明他尚存羞耻之心,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不远,还能自我拯救。

我们都有过脸红的经历,可是我们已记不清上次脸红是什么时候。如今,脸红被视作性格缺陷,与我们渐行渐远。有人想摆脱易脸红的烦恼,强迫自己改变,结果越强迫越脸红,竟患上一种现代病:赤面恐惧症。

让脸红从人的脸上彻底消退是不可想象的,它意味着人必须丢弃羞耻之心。没有羞耻之心的人,有无所不作其极。请别忘记马克·吐温说的: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或是唯一该脸红的动物。脸红消退,人便少了区别于动物的重要特性,人何以为人?

我们应该为许久未脸红而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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