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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时光暂停键(外三篇)

2015-10-31刘梦麟

时代风采 2015年19期
关键词:拐棍化妆时光

刘梦麟

饭菜的香气撑破厨房从门缝里不断溢出,暖黄色的灯光在桌布上铺展开来。多多吠叫着跑跳在餐厅和厨房之间跟随着妈妈端菜的脚步,我放下手中的书擦擦手准备开饭了。

窗上凝结的雾气,妈妈脸上少许皱纹里深藏的温暖,一方餐厅有如融尽三世暖阳。这样的情景,无论轻吟浅唱,还是激昂高歌都是最唯美的旋律。

藤桌上冰凉的茶案,笑容可掬的茶庞慢慢由泥土色变成酱紫。茶饼在沸水中散开,水泡成片消失后茶香便透了出来。清新的水汽模糊了父亲的脸,茶烹好后,父亲的笑容逐渐清晰。递茶盏给我的时候,触到父亲粗糙厚实的手掌,在小时候,那是我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前路漫漫,在人生的路中很多人都是弱者,不敢上前,不敢争取,像命运的拾荒者一般,捡着命运所给的一切,不论好坏。而我偏要拼一场宿命,强者搏出惊涛骇浪而不沉沦,弱者就算再风平浪静也会溺水,我喜欢手握利刃与逆境搏杀的快感。为了期许的成功,为了肩头担负的期望。因为身后是大片用时光雕琢的温情。所以才对前方未知的泥沼无所畏惧。想让父母以后为自己花钱像在给我花钱一样干脆,想让父母的晚年过得比我的童年幸福。

但就算是千里马时刻奔跑兼程万里,也会疲累;即使是夸父昼夜不歇一心逐日,终将停步。人生的征程固然崎岖颠簸,行囊在背还不能停止赶路。但,能否让时光停滞一会儿?停留在暖黄色的光晕里,停留在乌黑的茶案上。让我在母亲的浓汤里多待一会儿,在父亲的茶案里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雕刻时光的那份深情

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母亲住在一起,除了放长假之外的其他时间,他几乎不会去父亲那里。

一次逛街路过父亲住的小区,他打算上去坐一会儿。那是中午,他怕扰了父亲午觉,于是他上楼开门都轻轻的。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卧室的门开着——父亲组建了这个新家庭,装修时执意留了一间他的卧室,即使知道他不会去住。

他纳闷这间平时锁着的房间,今天怎么开了?探头一看,发现父亲正在里面忙活:细心地擦桌上墙上的每一个相框,换掉衣柜里已经挥发得差不多的樟脑丸——衣柜里都是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父亲打扫的时候,还用当年被他摔坏的录音机放着他最喜欢的欧美蓝调,但他却明明记得父亲说过最讨厌那些闹哄哄的曲子了……

后来他问阿姨(父亲现在的妻子),她告诉他,父亲每隔两天都会打扫那间卧室,拖地擦桌,一遍遍地翻那一大摞照片,一遍遍地整理从没乱过的衣柜,就连床单被套都会随季节更换。但那个父亲特地为他布置的房间,他连进都很少进去,更别说住了。

再后来,父亲买了只狗,是他最喜欢的萨摩耶。他一直很热衷于宠物,但当初因为父亲很讨厌这些,连鱼都没养过。父亲买狗的那天打电话来跟他说:“爸爸买了只狗,你有时间多来跟它玩玩。”

他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买狗,甚至在父亲为了工作不得不学电脑的时候,他还不经意间看到父亲用两个指头在键盘上笨拙地按着,然后屏幕上就缓慢地出现了一句英文:“我始终讨厌狗,但我始终爱我的儿子。”

至今他仍忘不了当时的感受:酸楚瞬间汇集到胸腔,逐渐退却后又更加汹涌地回溯。在父亲举着一个指头埋头找中英文切换键时,他退出了书房,等父亲出来吃饭的时候他又进去了一趟。

第二天父亲就会发现,那句话后面多了一句英文:“我会经常过来,我喜欢老爸可比喜欢狗多得多。”——当然,如果父亲能记得怎样双击打开文件夹的话。

爱情的谐谑曲

周末去公园看书,一部冗长的小说连翻了两个小时,被里面纠缠跌宕的情节勒得喘不过气,眼睛也酸涩了。关上书揉着太阳穴抬头看被楼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书中的女主角还在我的脑子里歇斯底里地叫嚣。

视线从天空滑到楼房最后落到草坪上,一对情侣突兀地出现在瞳孔里——两人都穿着市里一所高中的校服,男生把外衣脱下铺在草地上,等女生坐下后又殷勤地递上一杯奶茶,然后两人靠在一起说笑着,女生不时娇嗔地赌气背过脸去,男生又连忙来哄。好一对年轻的情侣,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成粉红色了。

我隔着一丛灌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禁想:少年们琉璃般的心到底填充了什么?是谁赋予了这样的勇气让稚嫩的唇轻言天长地久?是谁蒙住了年少的双眼看不清前路却能看见所谓“海角天涯”?

遍观青春不知有多少早成的“璧人”,殊不知真正的爱在浪漫背后悬挂了多重的责任,还任性地以为竟似华尔兹舞会,可以不断换人跳到散场。或许是歌词里影视里描绘的美好爱情太多,就算是模仿,都急于给自己躁动的情感找一个倾泻的端口。很多时候不过是对某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的短暂迷恋,原本是轻浅的好感,却被年少的冲动夸张成了爱。

这时,一对老夫妻走过公园。他们中间横着一根拐棍,一人握住拐棍的一头,拐棍中间担着袋蔬菜。那对小情侣也注意到了这对老人,女生直起身子在男生耳边私语着。两个老人已经走到了公园门口的长椅处,二人相互搀扶着坐下,歇了一会儿又各自提起拐棍的一头向大街走去。

那根拐棍似乎很沉,虽然两人各自分担了一半的重量但仍显吃力。似乎拐杖上担着的不是蔬菜,而是整个生活。

年少的我们,尚不知道岁月长,衣裳薄,轻易地许了天长地久,却从未深究天长地久是多少岁月才能堆砌出的深情。青春期的幼稚就在于,即使一千枚早熟的青果里只有一枚能安然度到收获的季节,也情愿为了那渺小的几率存一份执念,可笑地相信自己就是那幸运的千分之一。

可岁月不给这样不合时宜的爱情温存的机会,残酷的现实会不断扇你的耳光,让你在粗暴的疼痛后被动地明白:当初的爱情不过是用钱和多余的精力堆砌出的泡沫。

爱情这么神圣而珍贵的果实,不早懵懂的年纪就能轻易摘取的,非得到了有资格咀嚼它的时候,才能品出它的美好。

还您片刻年轻

我曾在一家化妆店里做过学徒。店主是个三十岁上下,爱美、八卦又市侩的女人,精于算计,每个来化妆的顾客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她零七碎八地敲一笔。

没过多久,我技术大有长进,开始给她打打下手,偶尔也亲自给客人化妆。但学了这么久,还从未在家人的脸上试过。直到有一天,妈妈要出门,换了衣服走出来,那时我正在看美剧,并没在意看她。她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给我化个妆吧!”

那样轻快的语气,像万圣节站在屋外要糖的孩子,并不像我记忆里的那副模样——一个矜持的妇人,严谨的教师,众人口中伟大的母亲。

我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拍掉手上薯片的残渣,走进房间拿化妆工具。

母亲端正地坐在梳妆台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初入学校的小学生。我熟练地按照惯常的步骤操作,刚要打粉底我就卡住了——母亲的皮肤已经起皱,而我平时在店里经手的都是二十上下的面孔,对于母亲的皮肤毫无办法。

母亲抬头问:“怎么了?”

“没,只是在想怎样更好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人都老了,随便弄嘛。”

我看着母亲的脸,感觉棘手之余更多是心酸。

我补涂了BB霜,换用粉底液,尽量做到每个地方都完美。从眼线、高光到双修、定妆,我用近乎挑剔的眼光审视每个细节。我从未如此用心过,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的机会,我可能永远不会如此细致地端详母亲的脸。而她,或许在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就已经看了我的脸千百次,我成长历程中更是不知凝聚了多少目光,以至于她能从我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中揣测我的心迹。

那些脸上的细纹,如树木的年轮般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岁月,我只觉得越发心酸,虽然是徒劳但还是用这样掩耳盗铃的办法不断掩盖着岁月呼啸的痕迹。用化妆笔虚构着青春的线条,心里却在哽咽:时光,可不可以放过她……

最后定妆就完成了,妈妈看着镜子一脸惊喜:“像回到20岁了!”

“我妈本来就不老……”——你扶持我走到成熟,我只能还你片刻年轻!

“我走啦,饭菜在冰箱里。”

“嗯,玩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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