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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教士对近代中国教育的影响

2015-10-29彭晓晨

现代基础教育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传教士基督教大学

彭晓晨

(山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西方传教士作为近代中国的一股特殊势力,分布在中国的各个乡镇村落。1840年之前,传教士绝大多数不公开传教,因为清政府的“禁教”政策,使得传教士有所顾虑;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传教士借着资本主义的大炮,公然变“外来”成“内在”,开始在政治、经济、教育等各个方面发挥作用。文章就传教士对中国近代教育转变进程中所产生的影响进行论述。

一、打破中国历久以来的传统课程与教学方法

西方传教士从一开始来到中国就利用西方的科学知识吸引中国人的注意力,最早自唐代的景教传入中国后,天主教于明朝时期传入中国,当时的传教士得到了明朝皇帝的赏识,传教士利用西方科学知识与修历书作为媒介来传播天主教,西方的哲学、伦理学、建筑学和绘画等知识被引进。另一基督教派新教来到中国活动的时间是从1807年开始的,当马礼逊来到中国后,伦敦会给他的任务之一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传教,可以去担任数学家,就数学的各分支进行讲学,同时也可以把英语作为讲学的一部分,来吸引人们学习。[1](P20)

可见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对西方科学知识的利用是十分重视的。新教传教士马礼逊为了更好地使基督教教义得到传播,于1814年翻译了汉语版的《圣经》,1823年编纂了《华英词典》,在语言研究方面对中西方都产生了重要影响。1840年之前,传教士对中国人思想的冲击是极小的,中国人甚至对传教士不屑一顾。而鸦片战争的爆发,则颠覆了人们的价值观,传教士在不平等条约的特权保护下陆续创办洋学堂,在教育上影响了中国传统的课程与教学方法。下面分为两个阶段来阐述。

1.第一阶段:1840—1900年

此前的清政府,教育制度基本上沿袭明朝,但偏重于科举,各地私塾的课程内容不外是《三字经》、《千字文》和“四书”等,教法只有课读与背诵两种,并且劳动人民的子弟几乎是没有机会入私塾的,基本上是文盲。传教士在中国创办洋学堂开了中国教育转变的先河。1840年到1860年在中国开办的洋学堂主要有英华书院、女子学塾、英华男塾、徐汇公学等,传教士采用免费的办法招收学生,但学生人数不多,中途退学的也不在少数。如传教士于1850年在广州开办的一所洋学堂,开学时有3名学生到学校,过了没几天,其中2名因为承受不了周围舆论的压力选择了退学。到1860年后清政府因为洋务需要,在西方传教士的影响下开始设立了几所洋学堂,比如同文馆、广方言馆。由于清政府的倡导,西学的学习人数开始相对增多,清政府为了和传教士办的学校相区别,一般称传教士办的学校为教会学校,而洋学堂则是与科举制的学塾或私塾相区别的。此时比较出名的教会学校主要有1864年成立于山东登州的蒙养学堂、1879年成立于上海的圣约翰学院、1889年成立于广州的格致书院等,有很多书院到后来逐渐成为了教会大学。这一阶段的教育是以小学和中学为主的,大学还没有形成或者正在形成的过程中,下面我们以教会学校的登州文会馆为个案,研究其课程特点及教学方法。

登州文会馆是美国南长老会狄考文所创办的,开始是教会小学,1873年开始设置中学课程,1903年与其他书院合并为联合大学,1917年再次合并为齐鲁大学。该学校在合并为大学之前的学制为小学3年,中学6年,一共9年。课程安排如下:

小学课程表:

第1年:马太六章(圣经新约里的一些章节)、教义问答、孟子上、选读诗经1、2、分字心算、笔算数学(上);

第2年:弗所哥罗西书、孟子下、选读诗经3、4、选读唐诗、笔算数学(中)、地理志略、乐法启蒙;

第3年:诗篇选读、圣经指略上、书经1、2、作文作诗、大学和中庸、地理志略、笔算数学下。

中学课程表:

第1年:天道溯原、书经3、4、诗经、论语、代数备指;

第2年:书经全、天路历程、孟子、礼记1、2、圆锥曲线学习、形学备指、万国通鉴;

第3年:救世之妙、诗经、礼记3、4、大学中庸、绘测学、八线备指、格物、省身指掌;

第4年:天道溯原、诗经、赋文、左传1、2、3、4、礼记1、2、3、量地法、航海法、地石学、格物(声光电);

第5年:罗马书,左传5、6、礼记4、赋文、物理测算、代形合参、动植物学、21史约编、化学;

第6年:心灵学、易经全、富国策、是非学、系辞、读文、微积学、天文揭要、化学辨质。[2]

可见,虽然以宗教课程和中国儒家典籍为主,其次才是科学文化知识,但是毕竟还是引进了西方的一些课程,而且这些恰好也是中国所欠缺的,这可以让中国的学生开拓视野,并成为后来继续学习西学的垫脚石。

2.第二阶段:1900—1951年

义和团运动失败后,中国已完全沦为半殖民地。传教士在此期间开始在中国土地上开办大量的教会学校,到1918年为止,教会学校比1900年以前增加了约4倍之多。这一阶段的特点是重视高等学校的发展,其中新教比天主教更关注高等教育。此时的教会大学共有14所,主要有:

14所教会大学:

“上海震旦大学,1903年天主教所创立;

上海圣约翰大学,1905年成立,美国圣公会开办;

杭州之江大学,1910年建校,前身是杭州育英义塾,育英义塾的前身是宁波的崇信义塾;

成都华西协和大学,又称华西大学,1910年建校;

武昌华中大学,1910年建校;

南京金陵大学,由南京汇文书院和基督教学院1911合并成;

上海沪江大学,原名为浸会大学,1915年建校;

广州岭南大学,1916年建立;

北京燕京大学,1916年建校,1919年改名为“燕京大学”;

山东齐鲁大学,1931年建校。”[1](P278)

当时在中国存在的国立大学只有3所,私立的有5所,加起来一共8所,可见教会大学在数量上占了上风。到1925年,中国的爱国青年要求收回教育权,为了同中国公私立大学较量,教会大学开始抓“质量”,以质量来战胜中国学校。下面我们以燕京大学为例,进行课程与教学方法的研究。

燕京大学于1916年创办,由原来几所实力很弱的教会大学合办而成。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1919年上任)是一位生于杭州的美国传教士,为了发展燕京大学,更好地进行传教,他积极为燕京大学筹资、改建扩展校园、聘请高质量的教师、进行一系列课程与教学方法改革。1927年之前,在课程的设置上注重于职业科目,曾开设畜牧科、制革科、劳动调查统计科等。由于受到美国“托事部”的干预使劳动调查统计科没有开设成功,畜牧科于1928年移交给南京金陵大学,制革科则于1926年停办。[1](P313)1927年之后,燕京大学的课程设置重点放在文科上,为了使家庭贫困但有发展前途的学生报考,燕京大学采用设置奖学金、工读计划和低价宿舍的方式,在工读计划中,学校通过帮忙介绍到附近的中小学兼课、给外国人打字、教汉语、抄写、当导游等方式,既解决了贫困学生的学费问题又为其提供了实习的机会。1925年开始燕京大学陆续设立了神、文、理、法4个学院。我们以文学院进行研究,文学院下设有新闻系、国文系、英文系、社会学系、历史系、教育系等专业。

表1 1925年燕京大学文学院课程结构与设置

作为教会学校,传教的目的是必然存在的,但是除此之外,从上表我们可以看出,燕京大学的教学方法和课程设置是存在一定灵活性的,与中国私塾所设立的课程与教学方法有所不同。另外需要提一下的是燕京哈佛学社,该社以研究中国古代文史资料为主,历史系的洪业主导创办的《引得》编辑处所出版的一系列参考书,是20世纪上半叶研究中国文化最重要的文献之一。[3](P112)这也对近代中国教育中注重研究的严谨性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二、基督教的传入客观上改变了学生的思考方式

中国从汉武帝执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开始,儒家经籍长期被历代封建王朝作为统治人民的精神支柱。因此,西方传教士到中国来要人们改奉外国来的上帝是极端困难的。传教士经过一段时间对中国社会的调查和对儒家学说的研究,意识到若想在中国立足,就必须利用儒家经典并有一定妥协,所以就出现了一些开明的传教士,以儒家经典解读基督文化,并容许教徒祭祖祀孔。

天主教的利玛窦就是利用该种手段进行传教的。利玛窦在《天学实义》的引录中说:“吾天主乃古经籍所称上帝也。……历观古书,而知上帝与天主,特异以名也。”[1](P4)

基督教传教士理雅各认为:“孔子是中国古代事迹著作的保存者,中国黄金时代箴言的诠释者,解释者。”[2](P444)

上述两例是说基督教与儒家相结合的可能性和西方传教士对中国儒家文化研究给出的评价。但早期新教传教士在中国并非如此,他们的理念是“孔子或者耶稣”,要么就是孔子,要么就是耶稣,两者之间只能有一个存在。其结果是,入教者寥寥。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19世纪70年代,传教士方才意识到前辈传教士所言为真,得出了孔子与耶稣并存的战略结论。1876年,牛津大学创设了中国讲座,聘请理雅各担任教授,理雅各告诫传教士说:“惟有直到透彻地理解了中国人的经籍,亲身考察中国的圣贤们所创建的道德、政治和社会生活基础的全部思想领域,才能被认为是与自己所处的地位和担当的职务相称”。[1](P160)之后的卫三畏、林乐知、花之安都鼓吹“孔子与耶稣结合”的理论。花之安所编写的《自西徂东》在“自序”中就提出,他所介绍的西学是要跟中国传教士“共往西国,真心求取耶稣之理”,然后与中国“儒教之理”共条同贯。为此,他把儒家礼教与基督教的某些教义相结合,将书分为了5卷,进行他的布道。其实,西方宗教理论的引进,不论是“孔子与耶稣相结合”还是“孔子与耶稣只选其一”,均扩展了中国人信仰的方式,引发了中国人的思考。

太平天国运动的领袖洪秀全就是通过接触《劝世良言》而改变了以孔子为偶像的传统观念,于1851年初发动了金田起义。林乐知所创办的《万国公报》,该刊所载的内容,对西方观点的传入起了很大的作用,李提摩太也借助《万国公报》介绍了一些新方法、新思想、新制度,而且第一次引进了马克思主义,虽然目的不是要宣传马克思主义,而是以传播基督教为主,但无意间夹杂的只言片语对读者的思维是有开阔之效的。社会上的改变无形中自然会影响到学校,在教会学校中,外籍教师利用传播宗教的目的让学生学习基督教知识,这也使英语教学有所普及,学生开始有意识地独立学习西方文化知识。以学生为主力的五四运动所提出的“打倒孔家店”等超越性的呼喊与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文化传播及教育普及不无关系。虽然他们想阻止中国学生爱国的觉悟,但是在客观上一定程度地推动了学生思考问题方式的转变。

三、激发了学生的爱国运动,促进了学校教育改革

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传教遭遇到了他们所想不到的阻力。这是因为,大部分传教士受西方观念的影响,目标是势必战胜所谓的异教中国,使基督教独占中国,而中国人受千年以来封建社会的精神支柱——儒家思想及体制的制约,因而排斥西方文化,于是两者之间就以“多米诺骨牌的效应”彼此冲突。传教士绑架西方科技和文化优势,凭借西方武力为后盾和不平等条约所给予的特权,企图按照他们的方式使中国在他们的引导下发展。

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中国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教会教育在办学方针上也提出了应变的新口号,采取新措施。1921年美国各差会进行联席会议时,决定组织教育调查团,调查基督教在华的教育情况。该调查于1921年9月开始于1922年结束,以调查报告的内容为基础编写了《基督教教育在中国》一书。他们提出的理念是教会学校要有彻底的基督化的性质、彻底的中国化的氛围、把效率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就可以更好地服务于传教。目标是行为的先导,世界基督教学生同盟会于1922年在北京清华学校举行第11届大会,共有32个国家的146名代表参与,北洋政府派了军警进行直接保护,大会格言是“天下一家”大会主题是“基督正在世界重建中”。会议包含了“国际与种族、基督教与社会及实业界、现代学生与基督教宣传办法、学校生活的基督化、学生在教会中的责任以及女基督教学生同盟与世界团体关系”6个专题。可见此次会议带了明显的政治性。正是基督教的这种直接干预政治的行为激发了中国学生爱国行为的表现。在会议前一个月,爱国学生在上海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带领下,在3月9日公开发表了“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宣言”,这是第一次吹响了非基督教运动的战斗号角。青少年学生反对的是帝国主义利用宗教与传教士来侵略中国。一直到1925年至1926年,收回教育权运动的展开,是青年学生爆发爱国思想的重要体现,也是教会学校学生开始独立,爱国重于传教士教师统治的开始。正如司徒雷登曾以为的,青年学生是一个民族的希望与未来,要充分利用和引导学生,这个国家才会向着理想的方向发展。[4](P116)

通过收回教育权运动使得“教会学校需向中国政府当局注册、教会学校由中国籍人士为校长、禁止将《圣经》等宗教课程作为必修课”等学校改革出现,这是青年学生在传教士的激怒下表现出的爱国运动所获得的成效,这种觉醒是一个民族的觉醒,是学生思维方式的改变,由此使过去教会学校教师“一统天下”的局面有所改善。在国立和私立学校中也同样加深了学生爱国思想的感悟,使学校学生的爱国团体自发形成,促进了学校的民主自由,活跃了学校气氛。

四、开了女学教育的先锋,加速了中国女子接受教育的进程

在中国漫长的历史河流中,正统教育理念里女子是不接受教育的,虽然先秦时期不论儒家还是道家都注重阴阳之道,不否定女性在社会中的重要性,但是在经过了各代王朝的发展后,儒家已经被解释成了轻视女性角色的理论,而且历代王朝引用并统治之,所以闺房中、炉灶旁是她们的天地,“贤妻良母”、“三从四德”是对一个中国女子最好的评价。纵然曾存在着反抗传统观念的人,可是人数之少以及传统观念之牢,使得反抗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存在,终究是改变不了历史大趋势的。一直到了近代,随着传教士的来华,为了传教的需要,传教士开了中国女性教育的先河,开始创办女子学堂,使中国女性接受教育。

1835年9月,郭实腊的夫人在澳门开办了一个读书班,收容了几个贫穷女孩。1844年,英国“东方女子教育会”的成员阿尔德赛女士在宁波开办了中国大陆上的第一所女学,女子教育在中国由此开始。在1840年—19世纪60、70年代这段时间里,先后在五口通商城市和香港开办了11所女子学校,虽然学校提供免费教育,而且有的学校还会提供膳食并发放铜钱,但是招收学生的人数还是极少的,如1850年广州传教士开办的一所女子寄宿学校,开学当天,原本报名的学生一个都没有敢来,经过几番动员来了几个,可是不久又全部退学,可见女校招生之困难;另外教育的课程内容程度较低,以小学程度为主,基本上是学习一些纺织、缝纫、园艺烹饪等女红为主,在上午的时候阅读背诵一些《圣经》、“四书”的知识。到了70年代之后,随着益智书会的成立,教会女学的数量开始增多,教学质量也有了很大的提高。1890年,林乐知在上海创办中西女塾,招生以富家女生为主,课程设置有数学、地理知识、写作、“五经”等西学和中学,另设家政课、音乐课。与此同时,高等教育的女子学校开始出现,1904年创办了华北协和女子大学(后与其他几所教会学校合并为燕京大学)。由于传教士的影响及中国仁人志士的倡导,1907年,清政府通过了允许建立女子小学以及专门培养女教师的女子师范学校的教育法令。[5](P57)自此开始,女子接受教育已成大势所趋,1913年,传教士创建了金陵女子大学(1915年开学),1914年创办了福州华南女子大学,同时一些综合性教会大学开始兼招女生,比如燕京大学、金陵大学、岭南大学等,这个时期教育的课程包括了中学和西学。

从宁波女塾的初创到华南女子大学的建立,教会女子学校突破了中国女学的禁锢,加速了近代中国女子教育发展的进程,促使社会开始关注“女性接受教育”,使人们开始接受女性和男性具有同等接受教育权力的思想,人们开始认识到女性接受教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不是与众不同。

五、结语

基督教传教士在中国办教育、引进西方知识是以“传播福音”为前提的,过度夸大其作用是不符合历史史实的,正如赛珍珠所言:“我承认我们都是平庸之辈,……以我多年住在中国的生活,我是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中国人,……你们美国人不要带着傲慢的态度来到中国,……不要向我们说教,但要把你们的基督更美好、更丰盛的生活带给我们分享。给我们最好的,要么就什么也不给。”[2](P444)

笔者所阐述的正是在中国处于从中世纪走出来的这个阶段传教士给教育带来的改变,除了本文所述传教士对近代中国教育的影响外,他们还设立了基督教男女青年会,对中国青年身心的发展提供了西方的德智体的教育,为中国培养了大批不同于旧文人的知识分子,同时对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也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如果不存在基督教的传播,西方对中国的侵略也会是必然的,而传教士作为第一批对中国教育有所影响的群体,我们不该一味地给予否定,而是应该以辩证的视角来解读传教士,以适切的态度来看待传教士对近代中国教育的影响。

[1]顾长声.传教士与近代中国(第四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2]顾长生.从马礼逊到司徒雷登[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

[3]陈远.燕京大学:1919—1952[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

[4]郝平.无奈的结局:司徒雷登与中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5][加拿大]许美德.中国大学1895—1995:一个文化冲突的世纪[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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