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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小说《僧舞》中的三种“空”

2015-10-28任艺菲

参花(上) 2015年2期
关键词:袈裟禅师大师

◎任艺菲

浅析小说《僧舞》中的三种“空”

◎任艺菲

本文主要是对小说《僧舞》进行哲学层面的解读。分别从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的角度;物质特性的实质与形式的角度;入世与避世心态等三个角度对小说《僧舞》中的三种“空”进行了阐释和分析。解读的过程中运用了佛、道等中国古代传统思想,以及这些思想在面对世俗文化和状态时呈现的对立与博弈。从而使得三种“空”的形态具体化、载体化和可视化。

僧舞 佛教 舞妓

《僧舞》这篇小说通过舞妓明月拜见知足禅师以及两人之间一系列对话,含蓄地、带有艺术性地重现了朝鲜时期松都名妓黄真伊着僧服舞蹈,诱惑修道僧知足禅师,使其破戒的传说。文中有很多笔法值得回味,比如写景处能做到“虚笔不虚”,有些能够渲染环境,譬如开头“知足禅师入定时,雨细密如丝,在天地间梭织,山水树林庵堂,都变成了布匹上的图饰。他无声念诵经文,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缩小,直至成为一粒茧,而他的灵魂是这茧壳中的一颗水滴,水滴的深处和宽阔都无限……”[1]给人一种清净和心无旁骛的感觉,引人入胜;再譬如“乌鸦不断地飞来,栖落于树上,几十、几百,密密麻麻地挤在树枝上,它们沉默而耐心,等着月华如洗,盛宴开筵的时刻”可以起到升华主题的作用等等。这篇小说的结构很紧凑,每一个情节的发展所占篇幅相当,这使得它有一定的节奏感。虽说这篇小说还有很多优点,但本文重点想谈的是,笔者从哲学的角度在这篇小说中发现的三种“空”的载体化。

一、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

在笔者的眼中,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都有各自的“空”。知足禅师所信奉的佛教,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类方法,应该算是客观唯心主义。而舞者明月应该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这篇小说中,二者在大方向的信仰上是不同的,从而也产生了一些矛盾,甚至可以说这是二者产生一系列对话的根源。笔者认为,与其说是引诱知足禅师破戒,莫不如说是引诱其信仰改变。如果从人类的生物属性的角度来说,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所谓的伦理道德反而是追加的束缚。而如果从人类的社会属性来看,个体的人是应该完全服从社会的,一旦越界就会受到道德上的批判。笔者认为,宗教不仅仅是一种信仰,还是一种人类属性的重组方式,它把在某方面有共同心理萌芽的群体吸纳在一起,提出自己的一套能被这个特定群体信服的理论,帮助他们把心理萌芽实体化,并以此来束缚和壮大群体。规模庞大的宗教为教众增添了一种社会属性、一种人身习惯和一种刻板印象,这些可以说是宗教传播的标志和宗教形成的印记。它既是规范,也是束缚;既是文化,也不免糟粕;既是人类头脑中的第二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纯净世界。回到小说中来,从明月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明月对于佛教的态度是质疑与敬意并存的,比如她对知足禅师的逼问:“我指的是爱慕……”、“今夜我与大师促膝谈心……又是多少年前修来的因果?”等等都能体现这一点。在明月的眼里,佛教是圣洁的,又带有三分虚假,或者说是存疑的。她希望在与禅师的交谈中能够获得一些未知的、特定的情感体验。而知足禅师之于佛教的态度本应很坚定,却在明月的问话中一步步地“僧衣下面却不再是平静的,仿佛藏了莲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变化,更是心理上的。而且一些回答更有些躲躲闪闪的嫌疑,让人不明所以,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阐述和替代了一切。两人之间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的不同,促使这场对话的发生与发展。而实际上,笔者对于信仰种类的孰好孰坏并没有定论,只是在这场对话的背后看到了人类的悲剧性。之于明月来说,一个唯物主义的风尘女子,从她对僧衣的赞扬等可以看出她对红尘也有厌倦之感,只不过她的这段过去已经不为世俗的伦理所接受,所以只能延续目前的生活。而之于知足禅师,他或许也对世俗有所渴望,可惜由于他身处的环境已经自己限制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的人,都因为需要大众的认同感而被限制,无法随心所欲。在笔者看来,这是人类文明和历史的悲哀,或许文明自身就是由不文明幻化来的。这恰如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二者在形式上看似完全对立,而实际上在构架上二者从来都是统一的。明月的唯物主义是心“空”,而知足禅师则是身“空”。空即悲剧,贯穿人性。

二、物质特性的实质与形式

在《僧舞》这篇小说中,有三组物质的特性形成了对比:其一是夏布衣裙与袈裟;其二是清修室与明月曾经跳舞的场所;其三是男性与女性。这四组对比表现出了因为个性的差异而导致了共性的分化,从而导致了“空”的出现。该部分将集中对此进行阐述。

1.夏布衣裙与袈裟

在小说中,明月的着装是有变化的。从“夏布衣裙皱巴在身上”,到“女人换上了他的僧服,把他的袈裟也披上了”,再到“女人脱掉袈裟”,最后“血吐在银灰色夏布裙子上面”。这一系列的变化都代表着明月内心的博弈。而大师的着装却是始终如一的。这里形成了两对对比,其一是明月自身着装的历时性对比,其二是明月与大师着装的共时性对比。

(1)明月自身着装的历时性对比。

明月自身的着装可以说是一种反向的“空”的体现。随着明月自身着装的历时性改变,“空”的形式也在不断地变化。譬如她第一次穿着夏布衣裙时,空的是心,欲寻求心灵的解脱和充实。而当她披上袈裟后,空的是头脑,陷入肉身的困扰,同时却被袈裟的美所迷。而在她的生命即将终结时,她穿的是银灰色的夏衣布裙,满的是心,空的是身。夏布衣裙是世俗的产物,美丽而且价格不菲,而袈裟是佛教精神信仰的象征,是无价的。之于明月来说,虽说她的“空”随着衣着的变化而变化,但是她的认知似乎依旧不同于普通大众普遍接受的“入乡随俗”的范式模版,依旧只是觉得舞蹈和奢靡的生活作风才是自己存在最应该表现出的状态和形式。另外笔者还认为,明月着装的变化也可以算是小说结构上的一条线索,每一次着装的变化都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

(2)明月与大师着装的共时性对比。

在同一个时空面中,明月与大师的衣着经历了从开始的不同到相同再到不同的过程,在这一系列过程中二者心态形成了对比。穿着袈裟的知足禅师不免心中莲花浮动,而穿着夏布衣裙的明月在一些时候却反而更加脱俗。其实在被诱惑之前,知足禅师的信念就不够坚定,按照佛家的说法是修行不够。即使身披袈裟,外表可以伪装得道貌岸然,但是在袈裟下,却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见,知足禅师有一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趋向。他所坐的禅,并不是真正的空,而是刻意地避开不去想,用袈裟来隐藏和掩饰自己的内心。而明月则不同,虽着世俗之衣,做红尘之事,却似乎更是看得通透。笔者认为,知足禅师与明月处于两个极端,一个是刻意避世,用袈裟、宗教和标志性的“阿弥陀佛”掩盖,另一个则是积极入世,看遍了人间百态,即使身着夏布衣裙,却仍有倾向于厌世的心态。二者的“空”的形式是不同的。知足禅师是以“空”制“空”,而明月则是大盈若亏。从二者之间“空”的差异表现中,可以看出宗教中部分教众的虚伪性,也可以看出东晋诗人陶渊明主张的“心远地自偏”状态的部分非正确性和极端的局限性。

2.清修室与明月曾经跳舞的场所

在小说中,有这样一句对于清修室的描写:“清修室只能摆下两张安东龙纹草席,又有些起居必需之物。”而接下来就是对于明月曾经跳舞场所的叙述:“我曾经在小饭桌上跳过舞,在磨盘上也跳过,甚至男人的胳膊上面——”女人读出知足禅师的思想,莞尔一笑,“这里足够大了。”笔者认为,这二者之间也构成了“空”的对比。清修室是能简则简,而明月是随意打破空间的限制。清修室的风格秉承了佛门一贯的思想,严肃、谨慎而又简单,用通俗的语言来说仅仅满足人类生活的最基本需求就是唯一的标准,当然也是最高的标准。清修室是空的,空在它的内涵稀少,也空在它的环境犹如刘禹锡的陋室一般:“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它自身也是一种对于修行之人形式上的限制,这种限制是客观存在的。而明月的舞蹈场所是在任何地点都可以的,是随遇而安的。虽说舞蹈的形式自身是一种固定的套路,但这种套路可以经明月的身随意地发生整体性的位移,这即是笔者眼中的一种“空”。前者知足禅师处在满足一切可以构成清修条件的物质环境中,只需要清修者的精神与其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即可。而后者明月则是处在一切不可清修的条件中。但是,两人反而分别在所处的环境中追求其它的意向。笔者认为,这可以用中国古代的阴阳学说来解释这种看似反常的现象。人往往需要一种阴阳平衡,环境太过阴、太过幽静,内心便会主动追求较为丰富的生活,而环境过于阳、过于嘈杂的时候,内心则会主动追求较为清净的境界。于是,出现了这种看似荒唐的“空”,实际上,不过是二者在追求感官上的平衡与互补罢了。

3.男性与女性

在小说中,男性与女性之间也形成了对比。主要表现之一在这样一段叙述上:“知足禅师清修已经很久了,他早已淡忘了和女人相关的某些事情,比如,女人就像林间的动物,距离过近,难免让人心慌意乱;女人的气息披覆着羽毛,长着爪子,越是被绚丽羽毛迷惑,越容易被爪子抓伤;大多数时间,女人像猎物,注定要被男人捕获、驯服,但偶尔,她们也会变成猎人……”这段文字阐述了作者对于性别的看法,暂且不谈这段文字放在此文中略显突兀,单纯谈谈它体现出来的“空”。在这段文字中,包含了对女性的态度,即女性习惯用自身的外貌条件来吸引、诱惑男性,以及熟悉掌握欲擒故纵的手腕。女性是“空”的,空有皮囊,没有内核。这与普通的大众男性内涵构成了对比。但这段话说的是知足禅师已经淡忘了这一点,这说明知足禅师在自然的人性特点方面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由于长时间的修行,没有能力对这种现象做出正确的解码,从而产生了对于女性的“空”的误解,同样也是对自己内心的空的误解。之于男性,捕获、驯服的是女性的身,之于女性,捕获、驯服的却是男性的心。从某种意义上看,身与心似乎必有一空,才能让两种本是同类却又有特殊性的物质和谐统一,只有互补的关系才能使两种物质长久地以一个共同体的方式互存。目前知足禅师与明月的关系恰好符合这一点,这似乎与小说背后的朝鲜族传说不谋而合。这也可以看做是作者对于情节发展和结局的暗示。

三、入世与避世

在《僧舞》这篇小说中,舞妓明月是入世的,知足禅师是避世的,二者在处世方式上形成了对比。避世即为“空”。这个角度的“空”笔者欲从生活半径与接触人群两个方面来浅析。

1.生活半径

知足禅师的生活半径非常有限,所做的日常活动的种类也带有巨大的局限性。而舞妓明月与知足禅师截然不同,她在灯红酒绿的生活半径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二者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对比,禅师一味地避世,明月义无反顾地入世。在笔者看来,明月与禅师刚好是因对畏惧不同的表现而产生了“空”的两面。在《海德格尔存在哲学》中有这样一段叙述:“大勇者的畏绝非愉快的反面,甚至不是轻松地享受安然有所作为的乐趣的反面。畏并不构成这样的对立,而是和雄心壮志的开朗与舒畅相默契的。原始的畏任何时刻都可以在此中苏醒。它无需靠非常事件来唤醒。它渗透得非常之深,但可能发作的机缘则微乎其微。它经常如箭在弦,但真正发动而使我们动荡不安,则是及其稀少之事。”[2]笔者认为,这段文字刚好与知足禅师与明月的状态有很好地契合。明月是“大勇者”,她能积极融入世俗,体验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与酸甜苦辣,她的畏惧来自于经历后的经验与见解,她把内心对俗世的畏惧用舞蹈这种迎合俗世的方式表现出来,她的“空”来自于消耗舞蹈、消耗名誉、消耗自身的体验,而不是一味地躲避,她的畏惧在她的理性控制范围之内,很少发作,她由于体验过,所以把一切出乎意料的都变得在意料之中,很少能“咋咋呼呼、大惊小怪”。而知足禅师却是在人生未体验完结的情况下,直接屏蔽世俗的恩恩怨怨,遁入空门,与红尘再无瓜葛。他只是在刻意缩小他的生活半径,让自己刻意逃避,遇不到则没有瓜葛,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来达成所谓的清修。在笔者看来,这种方式是虚伪的,同样也是不可取的。机缘巧合,明月终归还是找到了大师,大师也并没有经得起诱惑就是最好的证据。采用刻意缩小生活半径的方式来避开内心的恐惧,就好比采用“空”的方式来制“空”,这与以毒攻毒的道理及其相似,一旦二者之间产生冲突或二者之间在第三方介质上发生异性反应,就将一损俱损。笔者认为,最好的填补“空”的方式,是像明月那样用体验来填充,而不是像大师那样用逃避来屏蔽。

2.接触人群

在接触人群的方式上,明月与大师分别在主动性、数量、种类三个方面构成了对比。明月是主动地、尽可能多地接触各式各样的人群,而大师则是被动地尽可能少地接触小部分主动来庙中的人群。这也构成了“空”的对比。明月是一种由于被动带来的主动的“空”,大师是一种由于主动带来的被动的“空”。笔者认为,被动的带来的主动的“空”,反而是一种安于现状、随遇而安的心态的表现,它的表象是不甘心、不情愿的,而它背后的实质却是反抗心理薄弱、反抗力量单薄的主观心态,这种心态包含了几分无奈是无疑的,但既然明月接受并一直延续了下来,也可以见其另外的一面,即她的心态是乐观的。而由于主动带来的被动的“空”,则是一种反叛现实、尽情地抒发内心对自由的渴望的一种方式,它的表象是主动的、甘心的,而它的背后更多的则充盈着无奈、不满、无能、无力改变现状的一种事实。它的心态更多偏向于消极,于是采用缩小接触人群的方式来刻意避世、尘封自己的记忆和感受。如果把二者做一个比较,笔者认为,明月的方式也许更像是在修行,大师的方式只是在逃避。明月修行的方式主要在于“忍”与“多”,忍的是世事、世人对她的蹂躏和摧残,多的是看惯物是人非。而大师的修行在于“避”和“少”,避的是他人的动态和自己的心灵,少的是对世间的体验和对人群的接触。之于这两种抒发“空”的方式,笔者更倾向于第一种。相满而空才是真的空,以空制空只是逃避。

结语

在这篇小说中,以上三种“空”是值得思考的。笔者认为,在这些“空”中包含了佛教的虚伪、世人的偏颇、俗世的束缚以及人性的谬误。内心影响了生活态度,选择决定了生活方式,这些也共同促成了“空”的境界。“空”可以以窈窕的方式出现,亦可以以无形的方式存在。“空”是人与人摩擦之余的火花,是人与物交错时的纠葛。“空”即恐惧,存在于每个人生活的缝隙中。至于它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就看个人的选择了。

[1]金仁顺.僧舞【J】.作家,2013(01).

[2]海德格尔.海德格尔存在哲学【M】.九州出版社,2004.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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