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散文二题
2015-10-28莞尔
◎莞尔
莞尔散文二题
◎莞尔
信徒
日光倾城。
夕阳流淌在布达拉宫蜿蜒迤逦的墙碟,大朵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流转,像极亘古圣洁的冰川,峰顶之上尽显时光苍茫。
任风云变幻,世事更迭。
我是生长在旷野里的一棵树,高原亮烈的阳光舔得我生疼。
恍惚里,听见远处转经的铜铃声,闻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藏香。
那一年,第一次看见朝圣的僧人,披着袈裟,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每走三步就匍匐尘埃,五体投地,虔诚地磕下等身长头。一瞬间,竟如重石撞击般,几欲滚滚落泪。
这个独行的僧人正值年少,清瘦俊朗,淡若白莲。
我问:“一个人的世界,寂寞么?”
笑答:“寂寞。”
我问:“一个人的坚持,有意义么?”
笑答:“也许。”
我问:“为何不静守青灯古佛,却要跋山涉水?”
轻叹:“我在寻找一个信仰,而不只是宗教。”
我叹:“如此,你便无家……”
浅笑:“家是随我停留的世界,世界是随我行走的家。”
我叹:“何年何月,你才可到达?耗尽一生,你又能走多远?”
笑言:“一切瞬间,都是相对的永远;
一切永远,不过相对的瞬间。
不计算年月,只在意朝夕。”
我诚问:“你可愿停留,陪我坐看落日跌进长河,直至时光尽头?”
轻叹:“地老便地老,天荒便天荒。
用身体丈量大地,才是我的选择。”
少年僧人打坐在草地上,小小休憩,目光悲悯,清淡如莲。
我不甘:“天会黑。”
莞尔:“天,会亮。”
不禁问:“一个人的记忆,可曾有过牵挂?”
眉眼弯弯:“佛曰:‘不可说’。”
僧人起身,淡淡一笑,“我要走的路还长。”转身,继续朝圣之路。
我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至那个身影一点点远去在暮色苍茫里。
许多年过去了。
一日,远处有拉着古老的扎木聂的老人走在阳光下轻唱。歌声舒缓,似是讲述着久远而漫长的故事;琴声潇潇,仿佛将前世今生的孤寂都漫不经心拉出来。
“……落子无悔……我还要走遥远的路……”
一瞬间,似乎阔别经年的光阴从未存在,他仍打坐在这儿,不曾离开。
人世蹉跎,他,不是他。
疾风呼啸而过,终是滚滚落泪。远处,日光灿烂。
岁月静好。
一洗红尘
古道,茶棚,烟雨。
“达、达”清脆的马蹄声渐缓下来,行至茶棚处,枣红马上一身侠士装扮的少女跃身下马,扫视三三两两的茶客后,目光锁定在茶棚角落的一位少年僧人身上,径直走过去,“当”的一声,剑便放在茶桌上。
“天涯远行客。”少女在僧人清淡的目光里坦然坐下,挑眉开口。“红尘摆渡人。”僧人微微一笑。
“渡谁人?”少女嬉笑。
“有缘人。”僧人应,随后又缓缓开口,“譬如,施主你。”
“嘻!有趣,有趣。曾听闻你们佛门有‘回头是岸’一说,可何处又是我要停泊的岸?”
“佛曰:世间风尘无主,莲台才是众生归宿。”
“好笑,好笑。难道停泊人世柳岸,就是俗不可化?难道心系爱恨情仇,就是执迷不悟?难道沉醉烟柳画桥,就是贪嗔欲痴?”语罢,少女仰首击桌,“哈哈”大笑开来,惊飞枝上鸟雀。
“尘世人,各有各的缘法。”僧人神色不变,清淡如莲。
“既是各有各的缘法,你可静坐蒲团,一豆青灯,一方木鱼,几卷经书,岁月温茶,淡泊度日;我怎就不能贪恋人间烟火,惩恶扬善,舞剑纵马,世味煮酒,远走天涯?”少女目光炯炯,朗声反问,“渡我作何?”
“渡你放下。放下沉重的包袱,忘记该忘记的,留下可留下的。红尘紫陌,枯荣有定,幻灭无期。”僧人缓缓回答,“昨日暗伤,已是旧事,勿负韶华。”声音清冷,直击人心。
少女微微惊诧,原来自以为掩饰良好的伤痕眼前之人是懂得的啊,所以他渡她。他们之间,是有些许缘分吧,譬如自己一下马,独独走到他对面坐下。
凉茶端上时,少女已是莞尔。
“喏!你是我眼中的化外一方,因为相见,因为懂得,我敬你!”少女端起茶碗说道,然后一饮而尽。
“你是我眼中的红尘万丈。”僧人扬起嘴角,端起茶碗,缓缓饮下。
僧人的茶碗还未放下,就听得马蹄声起。
“别了,我的红尘摆渡人。”少女清脆的声音和着马蹄声传来,“我曾立誓:家仇不报,誓不为人。我还没有豁达到可以抛却仇恨。或许将来,我也可舍恨存爱、弃假留真吧。愿他日重逢,我喝酒,你讲禅,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僧人目光悲悯,看着策马扬鞭的少女远去在古道上。
烟雨霏霏。
古道边,树木青葱,芳草碧连天。
(责任编辑 刘冬杨)
本名刘惠源,生于1995年,云南曲靖人,大学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