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写作者都有自己的读者
2015-10-26杨献平
杨献平
每一位写作者都有自己的读者
杨献平
很多时候,我是迷茫的,也是痛苦的。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还很繁杂和无尽;仅文艺一途,从者之众,至今已经是一条泱泱大河了。前人之创造,对于今人而言,已经足够丰富和丰厚了。现在再加入这个行列,其风险和难度几乎是与生俱来并层层加码的巨大挑战。为此,我常常问自己:你有足够的天赋和才情吗?有足够的耐力与想象力吗?具备科学的直觉、诗道的精微、魔法师一般的高超技艺与手段吗?
很显然,我不具备。即使有,也只是其中一点,类似于沙漠中的一只单独的蜥蜴和蝎子,草原上的一块鹅卵石与小溪流。
起初的写作完全是懵懂的,再加上一堆热情。
甚至,写作的激情也只是来自于世俗的理想,即通过此途来改变一下个人现实生活命运。作为一个除了一身骨肉之外再无所长的乡村年轻人,要在这莽苍人世获得一份生存所需,其难度可想而知。义无反顾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半途投降,要么负隅顽抗。很多年后,我选择了最具有悲剧意义的一途。坚持写,期待慢慢写得好一点。只要还能写,我觉得就是最大的胜利。因为,在我们周边,天才不是没有,但这个世界并非只是由天才组成的。庸人而去做天才的事情,也是一种勇气和梦想,一种存在和自愿选择的现实与精神方式。况且,
每一个人都与众不同。从唯物和具体的角度说,每一个写作者的写作都是有存在之必要的,并且也都会有自己的读者。
这可能是我之所以写下去的根本动力和因由所在。很多时候,我甚至想,哪怕只作为一份个人的现实生存和精神状态的记录,即使很少人去读,只有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有价值。
这种价值体现在,一个写作者没有向文学这一凶猛的高贵之物妥协,没有被文学这一种命中注定的失败事业击倒在地,就是幸运的了,也更应当坚持写下去。尽管文学这一途鲜有真正的胜利者,但对于个人来说,以文学为暖身衣与精神鸦片的人,在这个非常复杂和奇诡的时代,至少不会怎么坏,也更不会做一些有违人道的事。
写作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自我教化和警诫。
但我仍旧矛盾、自卑。诗歌是我文学之初最热爱的文体。到现在我还觉得,诗歌必然要具备一定的神性或者说不可阐释性。诗歌是诗人精神状态和思维介于人神之间时的文字产物,也可以说是人脱离了肉身本体进入神一样的境界之后,而产生的一种类似卦辞、咒语一样的“人类语言”。我还觉得,诗歌必然要携带或者高强度地融合诗人的个人经验及其所在时代的经验。因为,诗歌是一个源远流长、前“峰”耸峙的文体,古人已经把诗歌写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后人只能以有效的“个人式的时代现场式”的书写和一系列的再创造,才能与前人和后人形成区别。另一个,诗歌必然要有华采天纵的想象力及其优雅而宽阔、新颖的呈现方式。
曾有一些年,我离开了诗歌。原因是,当我把诗歌作为唯一目标的时候,我发现我距离她越来越远;也觉得,身边的很多诗人写得比我更好。沮丧之余,转向散文、评论、小说。可又多年之后,我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一个诗人。这是一种命定。2013年,我再次写诗,忽然觉得,它们与之前的那些有很大不同,有时候自己也觉得满意,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惊异。为此我感到庆幸,也觉得欣慰。
尽管她们未必有多少读者和喝彩声。
很多时候,文学是作给自己看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舞台演出与雪夜独唱。
这是矛盾的一篇短文。
我始终坚信,每一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