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瑾到夏衍

凌河

从秋瑾手中的剑，扯到夏衍手中的笔，是否有一点风马牛呢？但在我看来，却真像是“同一首歌”。

浙江绍兴世茂广场上，竖立着周恩来、鲁迅、贺知章等绍兴籍名人铜像，其中以秋瑾铜像最为传神，鉴湖女侠曾挥剑向天意气风发——为什么说“曾”呢？因为这几天你再去看，秋瑾女士是赤手空拳的，她手中的剑呢？又被偷了——自2010年铜像竖立至今，秋瑾手中的那把剑已被偷走了七次！

对秋瑾，我们耳熟能详，这位中国女权和女学思想的倡导者，近代民主革命的杰出志士，她的彪炳于史，不仅在于那句“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名诗，更在于她是第一批为推翻数千年封建帝制而捐躯的革命先驱。1907年7月，徐锡麟在安庆起义失败，牵涉秋瑾，秋瑾拒绝离开绍兴，说“革命要流血才会成功”，遂遣散众人，独自留守大通学堂，直至被清军围捕，几日后从容就义于绍兴轩亭口，年仅三十二岁——秋瑾手中的剑，是她作为反清女侠的写照，更是她剑指封建统治的象征。而现在呢？秋瑾被“缴械”了，手中之剑七次被“没收”。

那为什么要从秋瑾的剑，又想到夏衍的笔呢？因为就在离绍兴并不遥远的城市，竖立着文学大家夏衍的铜像，夏衍不是武侠，只是个文人，他的手里也没有指向青天的剑，只是握着一支挥而疾书的笔。但夏衍先生手中的笔呢？也被“偷”走了，只剩下一个空手的文学大家，尴尬地孤立着……

其实夏衍手中的笔，并非今日才被“没收”，五十年前就被夺走过——夏衍紧握这支笔，写下过数百万字的剧本和小说，然而那场浩劫刚开始不久，夏衍就被关押，除了写“认罪”的交代，没有一个字的文学可写。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夏衍出了大牢，饭是有一口吃了，但能写一个字吗？不能，他的手中依然无笔。一个文学家，就这样空手十余年，直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夏衍说，什么苦都可以忍受，最可怕的，是夺走你手中的笔——“造反派打刘诗昆，不打别处，专打他用来弹琴的那十个手指”——现在夏衍手中的笔又没有啦，如果说五十年前属于“明夺”，那么今天则是“暗偷”，令人不免唏嘘。

听说凡有雕像的地方，例如秋瑾丢剑的遭遇并非孤例，诸葛亮的羽毛扇已被拔走了多次，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不知被“缴械”了几回，至于王羲之戏鹅的那几只鹅，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这似乎也罢了，不过是南来北往的“游人”一时手痒而已，但更令人惊诧的是，某地矗立的革命英雄董存瑞炸碉堡的铜像上，董存瑞手中的炸药包却没有了。当然对董存瑞们的“解构”，并不只在于这一个炸药包，那些飞短流长的“段子”和“考证”，不早已流行于街头巷尾甚至报章网络了吗？

近日有首红歌，唱的是先烈们：“假如今天你还在，你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你当初的期待？”秋瑾就义业已一百零八年，她当初引颈洒血时，会想到今天的遭遇么？

【选自环球网】

插图/丢剑/王成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