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绝对的无常中,抓住相对的稳定
2015-10-26汪洋
文/汪洋
从绝对的无常中,抓住相对的稳定
文/汪洋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每年有约1500位EMBA学员在读,他们是中国商业社会的中坚力量,是当代中国企业决策者群体的缩影。从2014年4月刊起,我们推出“中欧EMBA”专栏,呈现中欧EMBA学员的决策领导力。
“你觉得哪个地方环境比较好?”屈田发过来几张办公场所的照片,那几家都是他投资过的新公司。突然想起来,尽管已经投资了十几家创业公司,屈田的蝙蝠资本也还在创业中,还没有办公场所,除了合伙人肖军,只有一个助理寄在他投资的圆石传媒办公。另一方面,屈田应该是个随和且很在乎细节的人。后来他说:“我只是创业者的一个工具。”这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职场,屈田有颇硬的履历,他是阿里巴巴集团战略投资部的第二名员工,并很快成长为阿里投资的副总监,后来加入了鼎晖投资,出任副总裁。在阿里,屈田的得意之作是将美团和UCWEB引入了阿里的投资版图。加入鼎辉后,他助鼎辉投资了大朴网、房多多和金银岛。当他创业后,在投资上,他选择了退到原点,投资那些种子期的公司,这意味着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和更大的成长空间,同时他也希望“能和创业者们成为兄弟”,从0到1,一起把“生态系统”搭建起来。
如今的市场变得越来越不确定,有的行业消失了,有的行业出现了,随之而来,一些巨无霸公司不可思议地作了明日黄花,而不少新公司用很短的时间便成了消费者的新宠。“无常”变得更加直观,而风险投资人却是不得不与这种“无常”共舞的。对于屈田这样投资种子期公司的人,更需要从绝对的无常中,抓住相对的稳定性。于是,屈田把投资的重点放在了对人的投资上,毕竟人的性格有一定的稳定性,而人又有随环境变化适应的能力,所谓的成长性。某种程度上,在屈田“不承诺任何回报”的前提下,他能从那些互联网老兵和资深投资人那里融到资,也是基于他们对屈田这个人的认同。
“这样的公司我不会投”
《中欧商业评论》(以下简称CBR):怎么看待很多互联网公司模式雷同的问题?
屈田:基本上我投资的公司,都有微创新,在我投资的那个时间点,整个市场上大概没有完全一样的公司。一些公司来找我融资的时候,会说:“与我这家公司模式相同的另一家公司拿了几千万人民币或者几千万美元投资,所以你投我们吧。”这种公司我是绝对不投资的。有一类投资人会看看市场上有什么样的公司融到钱了,便去找市场份额第二或第三的公司,给它一笔钱来烧,将来让它们并购。而我投资大部分的公司的原因是,我喜欢它们正在做的事,因为有创新的成分在。
屈田
200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清华大学2006级MBA,曾供职多家知名互联网企业,蝙蝠资本创始人,中欧EMBA2014级北京班学员。
CBR:还有哪些情况下你不会投资?
屈田:在大公司服务时,一些失败的投资项目让我意识到,投资最核心的一点是看人,你觉得负责人有问题的话就不要投资这个项目了。比如有家公司,从战略角度以及公司规模上看还行,但它的CEO特别能说,讲话又永远不在点上,每次跟他开会,那些用半个小时能说完的事,可能要聊上两三个小时,所有问题他都有各种理由去解释。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执行力。
如果一个人江湖地位非常高,以后我也不会投资他(她)。我们曾经投资过这样的人,觉得只有这种人能把事情干成。但是发现他过去的辉煌与他下一件事能不能做成功其实没有必然联系。往往因为过去太辉煌了,所以下一件事反而做不成,因为他太想当然了,没有意愿去更新自己已经养成的习惯,又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当真正开始做事的时候,也没有真正亲力亲为地去做。
还有一家公司,之前有很好的发展趋势,正处于市场的高点,当我们投资它的时候,它要了一个非常高的估值。但我做调查时发现,整个行业的形势在变化,这家公司正走向颓败。是否投资这家公司,我表达了意见,然后由集体决策。最终我的意见没有被采纳。这也是我现在要自己创业的原因,我希望我在投资一家公司时,有自主权。在大公司做投资,主要会考虑与公司的整体战略是否协同。自己做投资,则会从创业公司的本身需求出发,而且帮助一个公司从无到有,是我喜欢的。
做一个自循环的投融资系统
CBR:通常一家草创的公司,你现在大概会投资多少?
屈田:我们走精品路线,只投资互联网公司,因为我比较熟悉,传统行业需要比较多的启动资金,爆发力也不够。
我期待5到10年后,我们投资的公司,有一半能够在海外或者国内上市。每个项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去投的,比较有把握,不是纯粹撒种子,看方向不错,就放个几十万。一般而言,我们看重方向,更看重人。投资100万到300万元人民币,然后占股权比例10%到20%,得给它足够的钱,然后,在天使轮也不能稀释它太多的股份,它以后再融资的时候,创始人就没有动力了。我也会努力帮它去融A轮,很多项目都是我去帮助操作的。比如做云相机加云相册的“爱相机”,去年7月我在美国待了一个月,最后帮它从NEA找到了A轮投资。在美国投资人看来,这将是一个全球性的公司,未来估值有达到百亿美元的可能。我们以后也会融一个相当于一两亿美元级别的资金,投A轮。
一个公司可能因为有300万元的投资而坚持半年到一年。如果50万到100万元的话,只能坚持三个月,一个种子期公司不能总去融资,这样死亡的风险比较大。给足创业者坚持一年的资金,他就不必到处去参加什么项目入选,到处去宣讲自己的商业模式了,这些太牵扯公司的运营效率。尽管我在培养一个00后初中生创业,但我选择的创业者大多都是比较成熟的人,个人财务相对自由,他们不太可能会去孵化器里拿着几十万元,借场地。我也觉得他们也不必把身家押到公司上,那样工作压力太大,也容易短视。
CBR:你喜欢什么样的创业者,会如何帮助创业者?
屈田:我比较喜欢有一定情怀的人,前提是这个人得执行力强,不能空谈情怀,落不了地。另外,尽管钱投进去,都是有协议保护的,但是我觉得协议保护不了任何东西,人要有一些基本的信任,在很多项目上,我们并不仅仅是一个投资人,还是联合创始人的角色。所以我也在搭建一个圈子,介绍我的LP和我投资的创业者认识,这样大家的信任成本小些。现在,我投300万进去,有的项目,我们的LP也会跟着投资,一个公司先得生存,找到方向,然后用剩下的钱支持它发展,允许它有犯错的机会。
我们一旦有了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几十个人到一百个人的规模,允许它有犯错的可能。只要互相信任,那它本身就是一个自循环的投融资系统,而这个系统在商业上运作的成本就非常小。我也希望里面有一到两家能成长为百亿美元级别,甚至BAT级别的大公司。这样,蝙蝠基金就培养了一批互联网行业优秀的创业者,他们以后会再拿出资金和资源投入我的基金。
那些已经在我们的基金里面出了钱的LP们,他们赚到更多钱,也会再投入进来,就会有更多的资源去支持新的创业者。而我们投资的这些创业公司,一些年轻高管将来还会出来创业,所以这个平台也会产生新的创业者。
我们现在也希望能搭建一个几十个人的LP团队,不需要付给他们工资,更多调动他们参与项目,我们基金可能投资一半的钱,另外一半的钱找几个LP一起来投。他们真的把钱放到这个公司里了,跟这个公司就有切身的相关利益,自然而然就会帮助这个公司,这也是我们帮助创业公司的一种方式。
人的成长比公司的成长更令人惊叹
CBR:在圈子里,你如何处理与创业者们的关系,距离近了也许会有冲突?
屈田:圈子其实是很松散的,大家会保持距离,近距离的更多是生活中的朋友。所以,圈子里更多的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也许生活中有一些共同兴趣,但是有限的。朋友圈子和商业圈子也不需要完全重叠。
CBR:你怎么看待创业者的我执?
屈田:我过去是一个比较自我执著的人。比如说,希望我一个人把投资上所有的事情都定了。现在,我觉得更多的是把自己当作创业者一个工具。
对创业者来说,他们也会面临这个问题,就是“我”很大和“我”很小这两种状态。我执很小的人不会去创业,我执很大又会面临很多问题。马云就是一个兼具“我”很大,也很小的人。他很有理想,对做的事情很坚持,但他带在团队方面做得也非常好,真正涉及到业务的时候很放权。刚起步的时候,创业者的我执要很强,这样才能带领小团队在竞争里杀出一条血路。但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他对人和事要有更多的包容性。另外,一个组织也要跟整个生态系统各个合作伙伴一起去做,这也是一个转变。腾讯最早跟谁都打架,后来也是心态逐渐变了,专注做社交,把O2O业务给了大众点评,电商业务给了京东,搜索给了搜狗,现在也是58同城的大股东,我觉得它也是在做生态系统,这些都是很好的变化,人要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全能的。
CBR:那创业中,怎么看待自己的成长?
屈田:我对国学方面的知识有兴趣,主要想知道古人关于人性的看法,以及怎么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我们从投资的本质来讲还是投资“人”,公司的增长很多时候要受市场环境的制约,运气的制约,但一些人的成长是必然的。我过去看到的人的成长比公司的成长更令人惊叹,人的成长最后一定会推动公司的成长。对于我投资的公司而言,我既是旁观者,很多事情我又非常深度地参与了。我自己也同时在创业,大家经验是可以相互印证的,创业者的一些方法也可以应用到我的生活和工作中去。
尽量去专注于当时做的事情,不要去想未来怎么样,反正好多事都是无常的。在我做基金时,发现运气也很重要,当然人要往正确的方向去努力。但有的时候你太关注一些人,太在意一些人,过分地去做一些事情,其实不会带来更多的帮助。反而是跟随事情的自然发展,时机到了,就水到渠成了。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合伙人,既与我互补,又要全时间的投入,我也努力过,有时又觉得这样的合伙人是不太可能找到的,所以想先把这个基金做起来,再去找合伙人。偶然间,遇到了肖军,他是高德软件的创始人,创办过多家公司,处于半退休状态,彼此认同,真是一件很有缘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