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女孩

曾冠华/著

文丽抚摸着弟弟消瘦的肩膀，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去上学。她在城里读初中，每个周末，她要回家一趟。家里，只有弟弟一个人，在村小学上六年级。过完年，妈妈跟爸爸出门打工时，千叮咛万交代，嘱咐文丽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到城里有十多里路，来回得花八元钱。文丽舍不得花钱坐车，她来回跑步，把钱攒下来，给弟弟买好吃的。弟弟很高兴，说：“城里的东西就是好吃。姐，你也吃嘛。姐，你也在长身体，要铆起劲吃东西。哪天整好地了，我在家种瓜给你吃。”文丽笑笑，弟弟才多大个人，有这颗心就行了，没奢望他能种上瓜给自己吃。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回来，文丽看见弟弟不但整好了地，还把瓜苗都育出来了。她惊讶得伸出大拇指赞道：“弟，你真牛！”弟弟幽默地答道：“姐，我属猪。”弟弟把文丽逗得蹲下抱住肚子笑。笑够，文丽认真地问：“弟，你怎么会这些？”弟弟笑着说：“平时跟妈妈学的。妈妈真能干，要是耕种也能挣钱就好了，妈妈就能在家里了。”想到妈妈，文丽的眼眶不由得噙起了泪水。见状，弟弟忙支开话题说：“姐，上回不是说妈妈工作干得好，老板给加工资了吗？妈说过了，把钱挣下来，送咱俩上大学哩！”文丽果然又笑了。她喜欢读书，成绩也好，加上长期跑步上学，还锻炼成学校里有名的长跑好手，是一个有培养前途的好学生。弟弟笑着说：“姐，你会很快吃上自家地里种的瓜。”文丽从弟弟的身上看到了妈妈勤快的影子，心儿暖暖的。她过去把弟弟抱住，好像拥抱妈妈，开心的泪水一涌而出……在学校，文丽用努力读书的方式想家，想弟弟，而且很享受弟弟倚在门口等她回家的场景。

文丽每星期回家，都要到地里去。地里，瓜从发苗、上棚、开花到挂瓜，看得文丽眼热起劲，便做下手帮着弟弟除草和培土、浇水。弟弟不但种瓜，还接了舅舅送的四只白兔崽养。文丽皱着眉头问：“你净忙这些吗？”弟弟听出了文丽心里打鼓的声音，是怕他误了功课。所以，弟弟给她吃颗定心丸说：“姐，你放心好了，这点小家务我忙得过来。告诉你，姐，我在班上考第二，没人考第一。爸妈那么辛苦，姐也那么优秀，我孬种了，对不住你们。”这样，文丽才展开笑脸。

考试前一天傍晚，文丽突然接到弟弟发高烧生病的消息，她顾不上吃饭，请了假，书包也忘了放下就往家里赶，天黑才摸到家门。听到文丽的声音，弟弟的心一紧：姐姐怎么回来了？明天可是考试呀！为掩饰病情，免得姐分心，弟弟赶紧用湿毛巾抹脸额。刚放下毛巾重新躺好，文丽就从大门跑进房里，一口气扑到弟弟床前。文丽伸过手去，摸到了弟弟额上的温度跟平常一样。可躺在床上的弟弟还是无法让文丽高悬的心马上放下来。细心的文丽把手伸到弟弟的身上时，她终于触到了弟弟高烧的身体。此刻，弟弟身上滚烫的火烧得文丽的心儿灼痛无比。文丽忙找来药片喂弟弟服下，之后她到地里摘来一条刚要成熟的青瓜，学妈妈的样子，准备切开它要贴到弟弟的额上去，用瓜的凉汁给他降温。弟弟摇着手跟文丽说：“姐，那条青瓜留下，你打井水来就好。”井水凉，妈妈也曾拿毛巾湿井水给家人退烧。文丽把青瓜交给了弟弟，很快打来一桶井水，湿了毛巾，然后拧成青瓜那样的长条，一次次在弟弟的额头上慢慢滚上滚下。文丽努力了足有两个钟头。终于，弟弟的烧退了。看着弟弟安然睡去，文丽才如释重负到厨房忙吃的。文丽熬了一锅粥，等下半夜弟弟醒来，再跟他一起慢慢吃。

翌日，弟弟起得特别早，做好早饭才去叫文丽起床。吃过早饭，弟弟送文丽出门时，还帮她背了一段路的书包，直送到村口。文丽担心弟弟，他的身体正在恢复，还需照顾的。照顾不好弟弟，文丽心里难受。她双脚磨蹭着不肯走。看出了文丽的心思，弟弟拂拂手，说：“姐，你放心，我真的好啦！不早了，路还远呢，快走吧。姐，你答应过我，你要考第一的，你可不能骗人哩。”

弟弟的催促声，竟像学校那一阵阵钟响的召唤，文丽脚下瞬间来了劲，便举步往前一路小跑。跑着跑着，文丽发现书包里响着一种特别的声音。文丽停下来，翻开书包，原来，弟弟舍不得吃那条青瓜，又偷偷把它放进她的书包里。文丽回眼远眺，弟弟的身影很小很小，清瘦清瘦的，像挂在天边的一条青瓜。文丽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她忍不住了，满眼的热泪滚滚流。终于，她迈开大步，朝着学校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