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大佬的情义江湖

宗禾

规则与情义往往撞在一起——究竟是坚持原则挥泪斩马谡，还是人情为重得过且过？且看企业大佬们如何化解这一矛盾。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士卒捐躯、爱将折戟，才成就了大佬们的美名，以及其背后的商业帝国。商业大佬们的冷酷与绝情，除了有自身性格的烙印，也是企业家谋略的一种，但更多则是残酷的商业游戏规则使然。

商业如战场，充斥着金钱与利益，谋略与野心。商业大佬们久经沙场，时常扮演“恩师”、“教父”的角色，但也会露出铁腕、独断的一面。挥泪斩马谡、杯酒释兵权、快意思仇等戏码，也曾在大佬們手上演绎……

“笑面虎”的故事

马化腾国字脸，宽脑门，戴着一副眼镜，脸上总有一丝腼腆而神秘的微笑，颇有几分儒商的风范。但有“笑面虎”之称的马化腾绝不是helloKitty，发起飙来也会令人生畏。

7月9日晚间的一条消息可谓是炸开了锅。

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刘春宁于6月22日被深圳警方带走。资料显示，刘春宁是腾讯任职达十年的老员工，曾担任腾讯公司战略发展部总经理，于2013年7月离职腾讯，2013年8月入职阿里，分管数字娱乐事业部，兼任阿里影业执行董事。

刘春宁还曾担任马化腾总裁助理等职，被视为马化腾昔日爱将与心腹。

据知情人士透露，刘春宁被带走是因为涉及其就职腾讯期间的商业贿赂，据传起因是源自腾讯方面的举报。随后腾讯表示，“腾讯举报刘春宁”的说法不实，称在去年的一次例行内部审计过程中，发现了前两年的视频团队涉及严重贪腐问题，在进一步侦查当中牵出了刘春宁。

根据知名媒体人程苓峰所述，不过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刘春宁的离职都让腾讯内部从上到下，包括马化腾都出离愤怒。据了解，刘春宁离职前给腾讯的说法是要去创业，但却在离职2个月后入职阿里巴巴。这被腾讯人视为一种背叛。

据了解，腾讯方面己就竞业禁止问题，在深圳南山区法院对刘春宁提起民事诉讼，并向其追讨在腾讯就职10年的全部股权收益，高达数千万人民币，此举几乎可以说是让刘“净身出户”。

2014年底，深圳南山区的一审判决支持了腾讯这一主张，这也被视为“互联网竞业禁止协议索赔第一案”。

而在刘春宁向民事法庭上诉的同时，腾讯又发动“大杀招”，2015年端午刘春宁以刑事罪名被采取强制措施，虽然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实际上，这还是延续了腾讯当年对珊瑚虫陈寿福的“两手都硬“的原则，刑事手段、民事追讨双管齐下。

教父的爱与罚

柳传志与孙宏斌的恩怨可谓诠释规则与情义的一段经典。

用吴晓波的话说，柳传志在中国商界素有“政治权谋家”之称。联想创业初期，他曾三顾茅庐，请出科学家倪光南，后因意见不合而交恶，倪状告不成，被柳“扫地出门”；也曾用“钞票换兵权”把香港商人吕谭平请出联想；曾亲自将敢打敢拼的孙宏斌扶上战马，但当锋芒毕露的少帅威胁到联想大局时，柳传志毫不留情地将其“投入大牢”……

一位年轻人曾问俄罗斯天才导演帕拉杰诺夫： “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导演，我还缺少什么？”

这老头回答：“你缺少一场牢狱之灾！”

孙宏斌的牢狱之灾，是在他26岁那年，其30岁生日也是在狱中度过。

1988年孙宏斌从清华大学硕士毕业后就进入联想，凭着热情与闯劲，很快获得柳传志的信任。1990年他被破格提拔为联想集团企业发展部的经理，甚至被视为柳传志的接班人。

因为总管集团的销售业务，全国13家分公司的经理都唯他马首是瞻，孙宏斌权重一时，越发显出另立山头之势，比如在柳传志办的集团内刊《联想报》之外，创办内刊《联想企业报》。

柳传志希望孙宏斌悬崖勒马，然而，冲突却立刻爆发了。在其后的企业部会议上，孙宏斌表示他的属下不能理解公司的决定，而那些狂热的年轻人更是当着柳传志的面提出诘问：“你说我们有帮会成分，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我们直接归孙宏斌领导，孙宏斌的骂我们爱听，与总裁何干？”原本希望惩前毖后的柳传志被乱炮轰击，愤怒至极，他拂袖而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 “你们要知道，联想的老板是谁。”

当晚，柳传志接到报告，称孙宏斌等人聚会商议，有人建议把分公司的钱转移到别处，当时孙宏斌手中掌握着1700万元的货款。柳传志当即报案。随后孙宏斌被警方羁押，1年后，法院判定孙宏斌“挪用公款”罪名成立，刑期5年。

杀掉自己最看重的爱将，柳传志是万不得己。而孙宏斌在狱中也深刻反思，出狱后的他专门向柳传志当面道歉。柳传志很感动，一个细节是，孙宏斌表示希望能跟柳传志成为朋友。柳传志回应说：“我从来不说谁是我的朋友，但是你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的朋友。”而后孙宏斌创办顺驰，开启自己地产骇客生涯，依靠的正是柳传志拿出的50万元资金，以及联想集团的大力帮助。

“你永远不会被你的家人抛弃，永远不会。”电影《教父》的经典台词，正好可以诠释教父柳传志对孙宏斌的惩罚与偏爱。

老东家的“追讨”与“神补刀”

网易一向以文化开明、鼓励员工创新和创业闻名，被业内称为黄埔军校，早年有梁均和关国光，后来游戏有徐波、云风、陈伟安、詹钟晖等，门户则有李学凌、李甬、方三文、唐岩等，创立的有多益、多玩、雪球财经、陌陌、春雨医生等。

丁磊手下的干将离职创业后，几乎从不对外言及丁磊的功过是非，很默契地集体保持沉默，但在陌陌2014年12月11日上市的前夜，网易突然对唐岩发难，将丁磊与昔日旧部的恩怨推向风口浪尖。

2014年12月10日凌晨，网易公司突发声明，称陌陌公司创始人、CEO唐岩在网易工作期间存在不法行为，丧失职业操守，利用职务之便输送利益，并且还因个人作风问题T-2007年被警方拘留10日。

唐岩2003年加入网易.2011年4月任网易总编辑，2011年9月离职后创办陌陌，3年后赴美上市。陌陌正处于上市关键期，却遭老东家“神补刀”。此做法引起网易前员工集体吐槽，李勇和方三文纷纷表态支持唐岩。李勇回应称：“关于唐岩向四度公司输送利益，我任职期间网易公司即有过正式调查，结论并不成立。”舆论也同情唐岩，认为丁磊此举有扼杀旧部创业成功之嫌。

丁磊曾在采访中按捺不住，点评“xx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xx是伪君子”。也曾剖析自己：“我性格直接，包容性差，所以只能给自己标一个真小人，而不是真君子。”

英雄有迟暮，兄弟无终时

校友、兄弟、合伙人，马化腾与张志东之间有着共同创业的革命情谊。如果把腾讯比作梁山，那么马化腾与张志东一定就是晁盖与吴用。

在腾讯内部，小马哥最尊重的人绝对是张志东。众所周知，腾讯起家靠QQ，而QQ的框架设计是由张志东一手搭建。换句话来说，没有张志东就没有现在的腾讯帝国。

然而，江湖日新月异，时代变化万千。移动互联网浪潮使张小龙和他的微信在腾讯内部的地位日趋重要。如今的腾讯可以以微信为基础，疯狂地整合大众点评、京东等平台抢夺020的机会来颠覆阿里巴巴。这样一来，小马哥不得不将战略重心转移到微信上，不得不削弱张志东在腾讯内部的地位。

此时的张志东以“后生可畏，英雄迟暮”之心向多年的好兄弟提出了离开的想法，而小马哥更是各方张罗，为张志东铺好了“台阶”体面离开。不仅如此，在张志东离开后，小马哥还计划安排张志东去搜狗、京东、大众点评等当时腾讯刚战略投资的公司，享受他们的IPO红利。

“英雄有迟暮，兄弟无终时”，雖然新时代的游戏规则迫使马化腾必须放弃张志东，但在游戏规则之外，小马哥与张志东的兄弟情并未终结。

大佬铁腕斩将

曾经在公开场合，马云不止一次透露出对卫哲的欣赏： “和卫哲的相识，改变了我对职业经理人的看法。尽管卫哲非常年轻，但是我发现他敢于做出重大决定并承担责任。”

2001年，30岁的卫哲从百安居财务总监一下子跃为CEO，成为500强中最年轻的中国总裁，名噪一时。马云比卫哲大6岁，同样聪明，同样雄心勃勃，同样是武侠迷。在共同参加的一场中国企业家演讲活动中，二人成为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喝茶，聊金庸的武侠小说。

马云曾向卫哲抛出过橄榄枝，卫哲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卫哲表示是在暗中观察阿里巴巴，整整达6年之久。2006年，卫哲决心加盟阿里巴巴，担任阿里巴巴B2B业务部门总裁兼集团执行副总裁。

阿里巴巴上市前后，是马云和卫哲的蜜月期。卫哲曾在多个场合表露和马云的合作决心： “七年之内不会离开互联网行业。”

“在做事风格上，马云和卫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感性、激情，一个是典型的职业经理人，精明、高效。”一位阿里巴巴中层人士认为，马云和卫哲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无缘做长久的搭档。

2009年底阿里爆出“欺诈门”。据调查显示，部分销售人员为追求高业绩，故意纵容或疏忽，允许部分外部分子进入阿里巴巴会员体系，有组织地进行诈骗，共有100名销售人员牵涉其中。这一切，时仍阿里巴巴CEO的卫哲难辞其咎。为了维护阿里巴巴“客户第一”的价值观，马云不得不挥泪“斩”卫哲。

在卫哲辞职之后，马云曾召集高管开过几次会议，无一例外地都谈到了卫哲离职事件。他坚定地表示，刀是服务于理想的，“我们的心很软，但我们的刀很快”。

然而，虽然卫哲淡出了阿里巴巴，但他与马云依旧还是好友一对，两人还时常相约打太极，聊武侠。随后卫哲投身投资领域，创办嘉御投资，而马云则是嘉御的第一位出资人。

散落江湖不相忘

2003年，随着王功权的离开，万通亦完成了从六个人到一个人的转变。尽管工作上闹得不欢而散，但六人间的羁绊却从未断却。六个人六杯酒，谈天说地，把酒桑麻，褪去冰冷的商业外衣，留下的便是浓浓的江湖情义。

离开万通之后，潘石屹创办了SOFIO中国，开始自己的房地产事业，然而因为造出的房屋种类过多、毫无特色而处处碰壁，在潘石屹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是冯仑给了他意见，叫他做精装写字楼，用精品打出SOHO的品牌。正是这一建议造就了现在的SOHO中国，造就了如今自信满满的潘石屹。

不只是SOHO，六君子的江湖情在王功权“私奔”一事上也演绎得淋漓尽致。2011年5月16日王功权发布“私奔”消息后，身在美国的潘石屹马上电话王功权，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之下，凌晨3点钟通过微博对王功权喊话。喊话未果之后，又于当天中午12点49分让王功权尽快与他联系。依旧未果的情况之下，潘石屹于14点左右再发微博，称“家人都非常着急，为你的安全担心，请速与他们联系”。不仅是潘石屹如此，万通的兄弟们也在相互沟通联系，急迫地寻找王功权的下落。

“相濡以沫，但不相忘于江湖”，万通六君子用青春与血汗演绎了一段“刘关张”式的豪迈与情怀。

商海沉浮，大浪淘沙，多少企业淹没在商业的洪流中，留下来的未必都是佼佼者，但一定有其独特的生存本领。“仁不带兵义不行贾”，作为企业的掌舵人，公司的利益是第一位的，江湖道义、手足之情，需要顾及，非常时期的铁腕、“大义灭亲”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试想，如果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而断送企业前程，责任谁又担负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