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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之钟

2015-10-16方凯成

大学生 2015年19期
关键词:撞钟燕大铜钟

方凯成

钟体镌有蛟龙戏珠的图案,八瓣莲花分别以八卦作为装饰。满汉两种文字雕刻着的“大清国丙申年捌月制”,显示着它的古老而神秘的出身。

这口大钟的由来在颐和园南湖岛的景物铭牌上可以找到:“岛北侧的岚翠间,1889年慈禧曾作为阅兵台,检阅李鸿章调来的北洋水师及新毕业的水师学堂陆战队队员。为适应演习,把小火轮改为炮舰,东西两岸排列着炮队和马队。当时水师报时的大铜钟,1900年险被劫走,后来置于燕京大学内,今北京大学内未名湖畔钟亭内即此物。”大清国1896年是丙申年,此时甲午战争已过去两年,李中堂苦心打造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大清国风雨飘摇,铜钟的诞生必然不是这个丙申年。即便是上一个丙申年,1836年,英国炮舰还未敲开中国的大门,大清国仍沉醉在天朝上国的龙威之中。一个国家命运的沉浮跌宕,希望和绝望的更替,都在这口铜钟的面前发生着。

1929年,燕京大学把劫后余生的铜钟购入燕园作为校钟,9月建成钟亭,并制定了《撞钟法》:“每半小时撞钟一次,自十二时半起撞一下,一时钟撞两下,一时半撞三下,……四时半复撞一下。如是每四小时循环一次,每日早六时至晚十一时为撞钟时间。”《燕京大学校刊》记载:“敲钟有专人司其事,每半小时其人必持槌石级登冈,用力叩击,声音清亮悦耳。校内外数里之遥,均可闻及,不知者殆将误以为传自古寺之钟声。”据燕大39班的秦晋回忆,这敲钟之人被唤作“老包”。燕园自此和钟声联系在一起,钟声的规律代表着燕园教学秩序的正常。燕大39班肖振同回忆:“回忆在燕大校园里每隔半个小时就听到的一次响亮的钟声。因此燕园人的表经常对得很准……很少有人迟到。”

可是,燕园并不总是那么平静,这口铜钟注定要经历更多的风雨。燕大40班的杨稼民回忆了1941年12月8日的不同寻常的钟声:“我正在适楼上课,钟声响了,连续响个不停。那不是上课或下课,而是召集大家去贝公楼开会。礼堂里人都满了,没有座位的靠墙站着,气氛不对!往台上看,有个日本军官,戴眼镜,跨军刀,身体横宽……这侵略者讲话了,有个叫肖正谊的人作翻译。说到后来,这日本人还要抖两句英文,说什么要大家回宿舍去,规规矩矩就平安无事,如果乱活动就will be dangerous!十足日本味的英文。”郭蕊也回忆了那个可怕的日子:“1941年12月7日,星期天,翌日清晨,珍珠港事件已经发生,学校还在按时上班上课,钟亭的大钟每隔半小时依然又有敲响,日军突然把校园包围,严禁出入……学校被迫解散,由日军接管,几十名师生先后被捕入狱。”

日占期间,日军囚禁了教授,让整个燕园陷入哀伤和失序。邓之诚教授在他《南冠纪事》中记载了他的囚禁经历:“唯室无炉火,冻极而僵,回忆宪兵队,壁有热气管,骤有天壤之别矣。寝兴亦以早晚八时,击钟为号……”每日听到囚室中的钟声,而非燕园的钟声,是否让邓教授心生感慨,我们不得而知。他在囚禁期间写下的《闭关吟》中有一首《钟声》为名的诗:“犬吠鸡鸣时入耳,莺啼燕语总无声。五更惊醒还家梦,何处钟声伴月明。”此处故是想起了千年前姑苏城外的寒山寺钟,但邓教授渴望的燕语钟声的“家”,或许也是他曾教书育人的燕园呢?燕园的钟声终于在1945年秋再次在燕园响起,赵子辅回忆:“1945年秋,被日寇封闭、蹂躏的燕园,重新开放了……当时,荒芜的燕园,杂草重生,日寇战马的粪便尚未除尽,哑巴了近四年的钟声重新敲响,湖光塔影,石舫岛亭迷恋着新老靴子和刚从监狱与集中营放出来的师生。”燕园的钟声对于这片土地的学子来说如同弦歌一般,钟声不停,便弦歌不辍。

进入新中国,北京大学入驻燕园,钟亭被纳入文物保护范围,被列为C类,这意味着日常使用对文物影响不大,这口大钟不再承担着校钟的功能,而是如同一个历经风雨的老人,静静地在山林树影之间,看着这片土地。如果你踏入燕园,不如尝试着寻到这口铜钟,慢慢地围着钟亭转几圈,相信它会为你讲述燕园的故事。

责任编辑:尹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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