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巨人

郭忻杪

就在今年，斯坦还犹豫过自己是否要进入NBA，外婆诺玛·斯坦替他解释道：“这孩子只是喜爱的东西太多了。”斯坦是如此喜爱改变，以至于在肯塔基读书期间，他把自己的名字都彻底改头换面了一番。“其实，还有一点你们没发现，我脖子上新添了一个刺青。”

对斯坦来说，那些曾经怀疑过他的人，就如同僵尸一般。国王队6号秀也深知：“要战胜他们，不是装备的问题，而是要靠自己的内心。”

僵尸的世界

自从2009年入主肯塔基以后，约翰·卡利帕里“招生帝”的名号便声望日隆，虽然近些年球队战绩一直起起伏伏，但在人才引进上“野猫队”确实风头一时无两。

2012年斯坦进入肯塔基时，他为纳伦斯·诺埃尔扮演着替补；待到2015年离开肯塔基时，则为卡尔·安东尼-唐斯担任着保镖。“论身体素质，考利绝对可以和任何人相媲美，但在我们队里，他又的确算不上是一名天才。”卡利帕里说道。还记得三年前离开奥拉西高中时，斯坦被ESPN和Rivals两大网站双双评定为四星球员，全国排名更是在40开外。

大学三年，斯坦总共和9名昔日的麦当劳高中全明星球员做过队友。“我是一个非典型意义上的篮球运动员，和其他人相比多少有那么点不同。”他说，“所以很多NBA球队总经理见面后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往往都是：‘孩子，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否热爱篮球？”

其实，这个问题，斯坦自己也非常想知道答案。

从被肯塔基相中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活在对自我的怀疑之中。家住堪萨斯的他，明明可以就近入学，可全美第一篮球名校的入学邀请，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取消行程吧，我不想去了。”2011年10月，开学在即，犹豫再三后，斯坦对自己的保镖，同时也是前NFL线卫威尔·谢尔兹这样说道。谢尔兹没有听他的，一番开导无果后，他直接发动了汽车，载着斯坦向堪萨斯城机场驶去。

“去机场的路上考利还一直在抗拒，”谢尔兹说，“后来又变成了抗拒登机。因为他一直在想：‘这可是肯塔基啊！我足够出色么？能跟那些天赋出众的家伙们一起竞争么？”

在卡利帕里那双毒辣的眼中，斯坦有着足以匹配肯塔基的天赋，他也决心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一名球场健将。不过斯坦，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中学时代除篮球外，斯坦在橄榄球场上也建树颇丰，一直是堪萨斯州校园里最出色的大个子外接手。至于生活中，让他分心的东西就更多了，他爱看僵尸电影、爱踩着滑板去上课、爱研究各种服饰，最喜欢佩戴领结、穿半截式短裤。面对这样一个家伙，连卡利帕里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在来肯塔基前，我从没见过他在球场上打球的样子。”纵然是两人开始共事后，卡利帕里还是再一次被惊到了，因为学校体育馆里，他亲眼目睹了一个身高2.13米的家伙正挥动羽毛球拍……

“从我到这里开始，就一直能听到这样的质疑，所有人都问，我是否热爱篮球这项运动？”斯坦说，“对此，我想说的是，如果不热爱篮球，又怎么会来肯塔基呢？我来到这里应该就是最好的答案。”

可是，这样的答案，又不能完全打消所有的质疑，甚至，有时都无法帮他说服自己。

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僵尸世界大战》热映，斯坦就和记者们侃侃而谈，畅想着在僵尸世界里的生存之道。“我相信这是内心世界的问题，不是说不用装备，但我真的只要有几把武器，就可以杀出重围！”斯坦为何在对付僵尸一事上如此有把握？因为他相信，凭借对《行尸走肉》（美剧）的长期关注，自己已经对僵尸的所有习性了如指掌。

和他同年来到肯塔基的队友波伊斯莱斯说：“僵尸简直是威利最喜欢的话题了，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不过与他聊天的确很有意思，有时你能看到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追求。他觉得这样过得很舒服，这就是最真实的威利，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说他生活在虚幻世界里，我真的相信。”

野猫怪才

尽管事出意外，可对容易分心的斯坦而言，诺埃尔在2013年初受伤，又确实是他篮球生涯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他没法再躲避，肯塔基的2012-13赛季，他是惟一能替代诺埃尔撑起球队内线的人。

“从那时开始，我明显感觉到身上背负的压力变大了。”斯坦说，“目光越来越多地集中到我身上，如果我无法证明自己，所有的批评和指责就会纷至沓来。”

这就是在肯塔基打球。因为卡利帕里的存在，因为无数高中生明星球员的加盟，放眼NCAA，没有任何学校的全美直播场次能和其相提并论。“我常听人这样说，‘哇，你是在肯塔基打球的呀，那一定过着和我们不一样的生活！可其实，我和他们都一样，我来自一个人口只有800的小城镇，我的父母、外公外婆养育了我，我也会和每个同龄人面临相似的困难。”

篮球，是斯坦生活中重要的情感出口。肯塔基在2012-13赛季跌落谷底，甚至都没能闯入当年的NCAA锦标赛，他立刻决定留守。后来诺埃尔抱着一条伤腿前往NBA报到，责任便留给了那些留下来并继续战斗的人。“过去的事情都属于过去式，过去后，放眼下一个整年，必须要从那些伤痛中走出来。”

卡利帕里时代的肯塔基，球员打一年便走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但凡有老生留队，就自然而然会成为精神领袖。“大二赛季，威利变得愈发专注了，对比赛也更加投入。”波伊斯莱斯说，“他意识到自己对比赛有多么大的影响力，以及球队有多么依赖他，而他也不想让大家失望。”

2013-14赛季，肯塔基在常规赛期间表现依然没有太大起色，可”疯狂三月“一开始，便如同下山猛虎，一直杀到最终的决赛才败在康涅狄格之手。斯坦全赛季一共送出106次封盖，在肯塔基历史上仅次于2011-12赛季的安东尼·戴维斯。

“唔……如果非要说，那就是，我的愿望是希望能通过这条路改变生活。”当被人问及缘何突然之间会如此奋发向前时，斯坦这样回答。endprint

可谢尔兹却依旧说：“我还是不知道考利是否热爱篮球。真的，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中了篮球之毒的人，必须不离不弃。”

因为与总冠军缘悭一面，也因为肯塔基在2014年夏天的成功招生，几乎触手可及的冠军梦想，令斯坦决定再留校一年，尽管这可能让他的选秀顺位一路暴跌。但人的一生中，总会做几件义无反顾的事。

斯坦始终都记得，曾经，他要靠别人不断哄着自己，才能心甘情愿留在球场上。“威利本就该是个很好的球员，可惜我们从来都不确定，他最终是否会选择打球。”高中教练杰罗德·斯坦福德说道，“高二那年的一场比赛，有一次抓下篮板后，我立马示意他可以自己发动快攻，完成一条龙扣篮，至于是背扣还是360度，也都随便。不得不说，那真是我当教练最没有原则的一个时刻。”

正是斯坦福德类似这样的纵容，终于令斯坦培养出对篮球的些许热爱，从而走上了这条可能不会再回头的路。他渴望自己能成为英雄，“高中时，我还没有这么高大，可以像后卫般打球，看录像学的也不是奥尼尔、霍华德，而是保罗、杜兰特和安东尼。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我，‘嘿，威利，你这么大的个子，应该要往内线站的啊！”

斯坦从不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他更讨厌的，是明明已经付出了无穷努力，却还要一声声地听到人们质问：“你到底会不会集中精力打球啊？是不是真的热爱篮球啊？”试问：如果不是因为热爱，又怎么可能成为这些年在肯塔基留队最久的人？

大学期间，斯坦改了姓名，在姓氏“考利”后面附上“斯坦”，代表着母亲玛莲妮·斯坦对自己的影响。至于为何还要把中间名改作“特里尔”（Willie Trill Cauley-Stein），他解释道：“因为从来不喜欢原来‘杜尔蒙德（Durmond）的中间名，‘Trill是‘True和‘Real两个词语的合体，‘真实，便是我的人生信仰。”

斯坦就是这样，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是喜欢做一些人们认为非常疯狂甚至是不可理解的事，我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并且乐在其中，且从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

所以，就在今年的某一天，他突然问自己的外婆：“如果我不去打NBA了，您会不会因此而抓狂？”

诺玛用笑容代替了回答。

“这孩子只是想知道，如果他不去打篮球我会怎么想。他的确有一阵子对此心灰意懒了，可我还是对他充满信心，我的外孙只是喜欢的东西有点多而已。”诺玛说。

而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斯坦现在已经披上了国王队球衣，出现在睡眠列车球馆、出现在拉斯维加斯夏季联赛。和选秀夜时相比，他又削去了自己那一头标志性的辫子。为什么要改变造型？21岁的他笑着说：“只因为天气太热了。”

我的告白

来到萨克拉门托，职业生涯第一年便要在乔治·卡尔手下打球，这也让人不禁为个性十足的斯坦捏了一把汗。众所周知，卡尔向来有“徒弟杀手”之名，沃特·弗雷、乔·巴里·卡罗尔、佩顿、坎普、雷·阿伦、安东尼，以及现在的考辛斯——他不管你是不是明星球员，只要不听话或是过度释放个性，便会当头送出一记闷棍，二十多年来一向如此。

好在，虽然外表粗犷，斯坦可真的不像他的师兄考辛斯那般“愣头青”。被选中第二天，他就写了一封给国王队上下和所有萨克拉门托球迷的亲笔信，并发到网上，看了后大家还纷纷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趣，换来赞赏声一片。具体全文如下：

过去几周，我完成了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在脖子上刺青；二是我的垂直起跳高度提升了5英寸（约13厘米）。我不是大家所了解的那种通常性篮球运动员，有着些许不同，正因为这样，选秀面试过程中所有总经理对我提问频率最高的问题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真的热爱篮球么）。

出于某些原因，人们通常都喜欢以貌取人，可我偏偏对一件事情的热爱程度超过了篮球，那就是向人们证明，证明我能完成所有他们认为我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围绕在我身上本届选秀得情节就是，我是一名缺少进攻能力，但精英级别的防守球员。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进攻呢？在野猫队，我整个大学生涯只跳投过25次。诚然，我的数据不是很出众，但这只是一个相当小的样本容量。

在肯塔基，我的主要任务不是火力输出。不过倘若你亲眼看过我训练的话，一切就都会很清楚，我完全可以蜕变为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当你与其余十几名前程似锦的球员同处相同体系时，应该停留在自己的固定角色，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今当我再次回顾大学时期的比赛录像时，我会看到防守球员都离我很远，就像是在说：“老兄，随便投啊！”我尝试着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可在NBA，是没有时间让你去犹豫的。

我并非一个传统型的大个子，老实说，当我的身高在高中时期突突突往上长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名逃脱不了中锋命运的后卫。我的教练会这样说：“威利，你就是中锋，负责低位背打。”可我还想要具备其他技能，不只局限在这个传统的认知里。还记得卡梅隆（安东尼）2003年在最终四强战摧毁肯塔基的那场比赛么？我就想像他那样打球，进而把无位置理念带入NBA，然后彻底改变比赛。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可以，我很乐意大家来观看我的训练，并与我一同出去消遣，也可以在训练结束后成为身边的伙伴，逐渐地了解我。一个真实的我，绝不是你在互联网新秀评估报告中所读到的那一段话。

关于打比赛，我的处境很独特，因为我并不是作为一名得分手而获得进入乐透区机会。我可以从1号位防到5号位，拥有出众的篮板能力和盖帽能力，如果继续之前的角色，肯定会达到所有专家们的预期。但是如果增加点跳投呢？或者在罚篮上有所提升？就是在向伟大前进了。运动方面，我相信自己可以完成任何我想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就像学钢琴，我一年就学会了。再看看蒂姆·邓肯的左侧打板投篮，你认为他练习过多少次呢？我打赌至少每天50次，20年如一日。嗯……让我用我的iPhone手机计算下，20年，一共是365000次！蒂姆真的很擅长这样投篮，每个人都知道他将要出手，但就是没有办法防住。还有勒布朗·詹姆斯的底线转身同样如此，他的转身完美到你根本无法阻止，这些都是我想来到的境界。所以，在萨克拉门托，我会日复一日地刻苦训练直至熟练掌握一项又一项技能。

当然，作为一名防守球员、新秀，我还是要先从最底层开始打拼。自从大学生涯结束以来，我的体重已经增加20磅，三个月前我还身处象牙塔，还没有来到这里，不过现在我蓄势待发。

什么？想知道关于我脖子处文身的故事？这是为了纪念我的好友布雷克，他几个月前因癌症去世，只有9岁，比我当年看卡梅隆参加选秀被掘金选中时还要小一岁。现在，我正在实现我的梦想，更知道自己得有多幸运才会达到现在的高度。走吧，跟我一起踏上旅途，继续了解我吧，我是威利·考利-斯坦，来自堪萨斯州斯皮尔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