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救国与民族复兴:蔡元培与近代商务印书馆教科书的发展
2015-10-13张运君
张运君
[摘 要]清末民初鼎革之际,蔡元培致力于废除封建主义的教育制度,奠定了新式教育制度的基础。他是清末民初商务印书馆教科书营运方针转变的重要倡导者、实践者。以商务印书馆为实践阵地,蔡元培致力于近代教科书的规范与普及,是商务印书馆早期教科书事业的领导者、筹划者、参与者。蔡元培与他同时代的知识分子视教育为救国之本,怀抱“教科书不革命,教育目的终不能达”的理念,逐步实现了教科书从舶来品到中国化的转变,将教科书变成了普及知识、启蒙国民、改造社会、复兴民族的重要武器,展现了近代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担当。
[关键词]蔡元培;教科书;教育救国;民族复兴
[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15)03-0089-05
Saving the nation by education and national rejuvenation: Cai Yuanpei
and modern text books development of Commercial Press
ZHANG Yun-jun
(Marxism College, Qingdao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Qingdao 266061, 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Late Qing and the early years of Republic of China, Cai Yuanpei devoted himself to abolishing the feudal education system, and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new education system. He was an important advocate and practitioner for transforming the operating guideline of modern textbooks of Commercial Press during those years. In Commercial Press, Cai Yuanpei focused on the standard and universals of modern textbook, and he was the leader, organizer and participant of developing early textbooks of Commercial Press. Cai Yuanpei and his contemporary intellectuals regarded education as the soul of national salvation, and adhered to the concept that “education cannot reach its goals without the revolution of textbooks”. They gradually realiz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extbooks from importing to Sinicization, and they changed textbooks into the important weapon of popularizing knowledge, enlightening citizens, reforming society and reform and reviving the nation, which showed the responsibility and duty of modern intellectuals.
Key words:Cai Yuanpei; textbooks; saving the nation by education; national rejuvenation
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人,是中国近代有广泛影响的传奇人物,做过晚清翰林、反清志士,是一位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又担任过民国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家。蔡元培倡导“教育救国”,致力于废除封建主义的教育制度,奠定新式教育制度的基础,在教育、文化、科学事业方面做出了诸多开创性的贡献。关于蔡元培的教育思想与教育实践,多年来学界甚为关注①。教育的发展,教科书是基础,作用极其巨大,“教科书之于教育,犹锄犁之于耕、炮械之于战;无锄犁不可言耕,无炮械不可言战,无教科书不可言教”[1]。对于蔡元培与近代商务印书馆教科书的发展问题,学界已有一些讨论①,本文将做进一步的探讨,以就教于学界各位同人。
一、革故与鼎新:奠定商务印书馆在近现代教科书发展史上的特殊地位
清末民初,中国教育的发展面临着从传统的书院教育到新式教育的转型,而教科书的发展也相应经历着从传统的《四书》《五经》到译介西方教科新书再到自编教科书的过程,蔡元培见证并参与了这个变革过程,引领了商务印书馆营业方针的转型,而其主要从事教科书的编辑与出版。
商务印书馆创办之初,并不以编辑教科书为目的。后商务印书馆经理夏瑞芳因国人“知识之饥荒”,见译自日本之书籍“极畅销”“亦欲印行此类之书”,但所托非人,请人翻译的数十种书稿印出之后,“销路绝鲜”。为改变困境,商务印书馆决定聘请蔡元培为编译所所长,“以谋改进”。蔡元培到编译所任职时,清政府正下诏准备“变法”。蔡元培判断此后科举必将废止,新式学堂必将普遍设立,乃与所内同人共同商定着手编辑教科书,并亲自拟定编辑计划和编辑体例,采用“包办”的办法[2]251。
据亲历其事的蒋维乔回忆,蔡元培提出要改变商务印书馆的营业方针,“从事编辑教科书”,且采用“包办”办法,“先定国文、历史、地理三种教科书之编纂体例,聘爱国学社之国文史地教员任之,蒋维乔任国文,吴丹初任历史、地理”“此商务印书馆编辑教科书之发端也”[2]78。此时,蔡元培提出要根据学生程度确立教科书的编写文体以及教科书包含的理论,蔡元培认为编辑国文教科书“须先划清界限,如蒙学、小学、中学,其中所含之理论,编教材文体,蒙学应至何种程度?小学应至何种程度?中学应至何种程度?先按年、按时分定,然后着手编辑,不致漫无把握,此系日本之教案也。”蒋维乔觉“其论甚是”[2]63 。
迨至清政府颁布“钦定学堂章程”六种,为适应新学制的需要,蔡元培在商务印书馆编译所长任上,“率先按学期制度编辑教科书”,又接受包办编书的教训,“采合议制,先定编辑之根本计划”“略似圆桌会议,由任何人提出一原则,共认有讨论之价值者,彼此详悉辩论,恒有为一原则讨论至半日或终日方决定者”[3]。经过蔡元培、张元济、高梦旦、蒋维乔、庄俞、杜亚泉、伍光建等人的努力,编有初高小学堂、中学堂、师范学堂、高等学堂、实业学堂用书数十种,陆续出版后,为全国各地学堂所广泛采用,盛极一时。据估算,商务版《最新国文教科书》曾经翻印过30余次,印刷总量达到1亿册,且使印刷业大大影响教育界。
对此,蔡元培说:“于是印刷之业,始影响于普通之教育。其创始之者,实为商务印书馆。……(教科书)审慎周详,无不如是。编辑之日力,缘是而虚糜者颇巨,不敢吝也。又有教授参考书,……大受教育界之欢迎。而同业之有事于教科书者,度不能以粗疏之作与之竞,则相率而效之,于是书肆之风气,为之一变,而教育界之受其影响者,大矣。”[4]
当然,商务印书馆最新教科书的成功,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而蔡元培担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后,决定改变商务印书馆的印书方针,主要从事教科书的编辑与出版,又制定了周详的编辑原则,充分考虑课本的适用对象、语言的难易程度、内容的选材、版式的设置、精审的编辑,无疑是商务印书馆最新教科书畅销的重要原因,从此即奠定了商务印书馆在近现代教科书发展史上独一无二的地位。教育史学者石鸥教授认为,“蔡元培在革故鼎新的重大历史转折时期,大胆改革,开风气之先,在指导思想和制度层面为现代教科书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全新的基础”[5],这种评价是中肯的。
二、普及与规范:商务印书馆教科书发展的筹划者、扶持者、参与者
商务印书馆是近代教科书发展的重要引领者,而蔡元培对商务印书馆早期教科书发展的贡献尤大,在某种意义上说,蔡元培是商务教科书发展事业的领导者、筹划者、扶持者、参与者。
蔡元培为商务印书馆的发展始终倾注心力,即便辞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职务,蔡元培仍然在为商务教科书发展献计献力,包括物色编辑人选,亲自编写教科书。他先后为商务印书馆翻译和编写了近20种教科类书籍。其中,翻译的教科书书籍主要有1903年的《哲学要领》,1907年的《伦理学原理》《妖怪学讲义录》和改译的《东西洋伦理学史》,1911年还应商务印书馆之约翻译了普鲁士学制,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影响更大的是蔡元培应商务印书馆之约编写的教科类书籍,主要有:1904年参与编订的《最新修身教科书》,1907年的《中学修身教科书》,1908—1910年的《中国伦理学史》,1912年的《中学修身教科书》(修正本),1913年编写师范中学用书,其后应约编写《文字源流》《文法要略》《中国文学史》三书,1915年的《哲学大纲》,1916年的《欧洲美术小史》之《赖斐尔》,1924年的《简易哲学纲要》。这些书经商务印书馆出版后,影响甚大,为新知的普及、新式教科书的规范做出了表率,在近代教科书的发展史上占据突出的地位。
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教科新书,也往往请蔡元培撰序,由于蔡元培有很高的社会声望,经过蔡的推荐,这些书籍的社会影响迅速扩大。1902年商务印书馆出版麦鼎华译《中等伦理学》,蔡元培撰写序文,谓是书“尤合于我国言教育者,亟取而应用之”, 批评中国伦理学多“无条理、无系统”,“《四书》《五经》种种参考书,扰我学子之思想”,“甚不适于教科之用”[2]63。此种“离经叛道”之言在学界产生重大影响。为此,学部札饬各省提学使,谓“是书意在调和中西学说,牵合杂糅,于我国教育宗旨不合”“书中载有蔡序一篇尤多谬妄,各学堂应即禁用”[6]。但此举未能奏效,蔡元培推荐的教科新书得到了学界的认可,各省中小学堂“仍多用之”,而且 1908年还重印了一版。1918年年轻的北大教授胡适完成了《中国哲学史大纲》一书,北大内部和学术出版界对该书存有怀疑,甚至有人认为这是胡适不懂文言“藏拙”的“抄袭之作”。蔡元培阅后大加赞赏,撰写序言,极言该书之优点,并向商务印书馆极力推荐。商务印书馆碍于蔡之推荐勉强接受,以低价买下书稿,但对其出版前景并不看好。后来的事实证明,蔡元培极有眼光,该书1919年出版后,立即风行海内,3年之内再版7次。所以,胡适曾经回忆说,青年时期如果没有蔡元培先生的着意提掣,他的一生可能就在二三流报刊编辑之生涯中度过[7]。
蔡元培支持商务印书馆的教科书出版,其重要目的是普及新知,启蒙国民。所以,当1933年9月,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一套规模宏大、内容丰富、生动有趣、装帧美观的小学生读物—《小学生文库》,这套书汇集了近两百位教育家、文学家及各领域专家,涵盖自然、社会、文化、生活等方方面面,总45类,共500册,蔡元培阅后大加赞赏,决定在《申报》上发表题词,向全国少年儿童推荐此书,盛赞该书之编印,“从此不但各小学校均有充实其图书馆之机会,而在普通图书馆与各个家庭,亦可以先备基本图书,供多数儿童参考,不可谓非吾国现代儿童之幸运也。”[8]784-785《小学生文库》确实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20世纪30年代的读书人几乎都读过此书。
作为一位目光远大的教育家,蔡元培毕生以推广和普及知识为己任。据《蔡元培文集》《蔡元培年谱长编》等资料统计,蔡元培为《化学定性分析》《医学丛书》《植物学大典》《画法几何学》《西洋科学史》《科学丛谈》《有机化学工业》《实用麦作学》等上百种教科书作序[9],大力宣传,普及推广。
尽管蔡元培在商务印书馆任职的时间甚短,但蔡元培与商务印书馆结下了一世情谊。自晚清至民国,商务印书馆的发展始终得到蔡元培的大力支持,除了前文所述为商务印书馆确定编辑方针、译编教科书、撰写序言外,蔡元培还为商务印书馆校阅大量书稿、物色各种翻译人才,可谓是为商务教科书事业的发展殚精竭虑。
翻检蔡元培日记、年谱等史料,1907—1916年间,蔡元培数次赴德、法留学,几乎每一次出国,都留下过为商务印书馆代购教科书或者物色翻译人才的记载。1907年6月,蔡元培随驻德公使孙宝琦赴德,开始半工半读的留学生活。期间,张元济致函蔡元培,敦请蔡先生在德编译教科书及学术专著,并酌为该馆选购外国新书等事[10]328。1912年7月,蔡元培为抗议袁世凯的专制独裁,辞去教育总长,9月赴德,入莱比锡大学从事学术研究, 1913年5月归国。据蔡元培日记记载,归国前夕,“得菊生函,附代购各书单”[11]。同年9月,因二次革命失败,蔡元培再次赴欧,主要在法国组织勤工俭学会、开办华工学校等事宜,直至1916年被任命为北京大学校长后回国。旅欧期间,蔡元培在接触到的留学生中积极为商务印书馆物色有才华的译书人才,以促成他们与商务印书馆的合作。1914年1月,蔡元培应张元济的要求,推荐皮宗石、杨端六、周鲠生、李傥四位留学生①,“力为怂恿”[12]292。
从某种意义上说,蔡元培在商务印书馆与留学生之间架设了一座桥梁,不少留学生的译书往往先是交给蔡元培,再由蔡转交商务印书馆,蔡也乐意提携后学,积极向商务印书馆举荐。1909年4月18日《张元济致蔡元培函》中谈到,收到蔡元培所举荐的“谭先生所译之生与死学说及范淹君所译之巴黎美术学堂章程”[12]292,1914年向张元济推荐李仲揆所作汽机一书[10]565。查阅蔡元培日记,经蔡元培致函推荐介绍并最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书籍尚有:谭伟烈所编《化学分析》、刘半农的《中国文法通论》、吴肇周的《三角法教科书》、韦丛芜著《近代英国文学史》、史岩函的《东洋美术史》、杨鸿烈的《中国法律在朝鲜、日本、琉球、安南等国之影响》、陈廷璠的《俄国近代史》、钱善湘的《胶质化学概论》,此外,蔡元培还代周作人、吴肇周、甘大文等致函商务印书馆联系出版书稿事宜。
蔡元培为普及教科新书不遗余力,所以商务印书馆将出版之书稿,往往先要约请蔡元培校阅,而蔡先生多欣然接受。1907年蔡元培与张元济、高凤谦共同校订的《最新修身教科书》第一、二册,出版后风行一时。1927年校订民众教育之教科书《蔡元培校订三民主义千字课》。就在蔡元培逝世前一年,蔡元培还为商务印书馆校阅拟列入大学丛书的傅统先所译之美国兰费德、波林、卫尔德三教授合编之《心理学》。蔡元培校阅非常细致,修改了其中的一些错别字,并认为此书能作为大学生的参考。对此,蔡元培在日记中记载:“阅《心理学》竟。发见清样中误字数十,均记出。此书材料丰富,叙次明晰、集实验心理学之大成,而不为一派所拘束,堪备大学生参考。”[8]916
蔡元培一生中致力于译书、编书、校书,意在普及教育,这从1918年5月3日给教育部的一份呈文《乡土地志编纂细目》,约可见其思想:
“呈为据情转呈请予核办事。据本校地理教员钱振椿函称,本国地理向无专书史册之地理志。各省之府县志,卷帙浩繁,记载邃博,固属地学不可多得之参考书,惟地理科所需之教材,尚有不备者,学子多以为撼。近人新编纂之地书,或遵史志,或本外籍,似已稍臻完美,然其摭拾外人之学说,往往有失实之处,甚至外人目为陈腐,我尚视如拱璧,以本国人而不明本国之地学,诚为学术上最大之污点。为此胪陈乡土地志编纂细目,请由本校转送教育部,请予通饬各地教育行政机关,转令所属中小学及国民学校,一律遵此目,编纂乡土地志,克期呈报中央汇为巨帙,俾得有所采撷,实为地学之幸。等情,并细目一分前来。查该教员所称各节均属研究地学切要之图,所拟编纂细目,亦均详善。理和转呈钧部通饬办理,实为公便。谨呈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蔡。附编纂细目一分。”[2]215
商务印书馆创立一个多世纪以来,以“昌明教育,开启民智”为己任,以教科书编写与出版起家,竭力继承中华文化,积极传播海外新知,创造了中国文化出版事业的辉煌。这首先要归功于商务印书馆早期发展史上一批有远见、有抱负的“商务人”,而蔡元培在其中的作用尤为突出。所以,出版史专家汪家镕先生对蔡元培与商务印书馆的关系有这样的评价:“谈商务印书馆的历史是不能遗漏蔡元培先生的。他一直是商务印书馆的朋友,关心商务印书馆的事业,对商务印书馆早期的奠基性成就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13]
三、救亡与启蒙:近代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担当
就蔡元培看来,教科书是实现教育救国的敲门砖。作为反清志士、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者,其重要任务就是要向广大民众宣传民主革命思想,尽管清末民初的蔡元培或从事教育管理,或赴外留学,但他始终致力于新式教科书的译、编、撰。从某种意义上说,商务印书馆新式教科书已经成为蔡元培反封建的重要工具,也是其宣传救亡与启蒙观念的利器。
欲救亡必先启蒙。1907—1908年赴德留学期间,蔡元培应商务印书馆的要求,编写《中学修身教科书》。该书体现了蔡元培要在理论和实践方面培养中学生在修己、家族、社会、国家、职业等方面的家国观念,劝告学生勤勉、自制、坚持正义、坚持真理、服务公益、廉洁自守,主张以自由、平等、博爱的原则来维系人际关系[10]341。何谓爱国?蔡元培说:“爱国心者,起于人民与国土之感情”“爱国之心实为一国之命脉,有之则一切国家之原质皆可以陶冶于其炉锤之中,无之则其余皆骈技也”,而树立“爱国之心”,是“国民最大之义务”。蔡元培教育学生,最高尚的道德是“公而忘私之心”“社会之进步实由于是”,假如“人人持自利主义,而漠然于社会之利害,则其社会必日趋腐败,而人民必日就零落,卒至人人同被其害而无救”[14]。该书颇为畅销,1912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至 1921年9月出了16版,影响甚大。
针对国内学界缺少合用的伦理学教科书的现实,蔡元培翻译了德国泡尔生编著的《伦理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10年初版,次年再版,至1927年已发行了8版,1940年又再度重版,编入该馆“汉译世界名著”丛书。该书也曾成为当时的湖南师范学校等学堂的“修身”课教材,影响了一批青年学生。毛泽东在湖南一师读书时曾怀着极大的兴趣认真阅读过此书,除了用红、墨笔打记的圈点、单杠、三角、叉等符号外,还在书中的上下空白处及字行之间,写下了全文达12000字的批语,抒发了自己对伦理观、人生观、历史观和宇宙观的见解。毛泽东后来回忆说:“(这本书)很新颖,很有道理,越读越觉得有趣味。它使我对于批判读过的书,分析所接触的问题,得到了启发和帮助”“我觉得泡尔生的话,于人生目的,有具体的表示,最可为循”[15]。
因教科书影响面极广,它在塑造人、培养人的基本价值观方面的作用,极其巨大。但在清末民初,对于新式教科书这样的舶来品,要发挥更大的启蒙意义,则一定要实现中国化。而蔡元培为此进行了诸多努力。1912年6月,蔡元培撰就的《中学修身教科书》修正本出版,商务印书馆在《民立报》上刊登广告,谓该书是蔡元培“原本我国古圣贤道德之要旨,参取东西伦理大家最新之学说,熔中外于一冶”[10]460而成,宣扬该书的中国化特色。在此前的早些时候,蔡元培还编撰了《中国伦理学史》,以日本学者的著述为主要参考材料,采用西洋形式和理论来叙述中国固有的思想,体现了中国化的主旨。蔡先生自述了该书的编撰动机:“吾国夙重伦理学,而至今顾尚无伦理学史。迩际伦理界怀疑时代之托始,异方学说之分道而输入者,如盘如烛,几有互相冲突之势。苟不得吾族固有之思想系统,以相为衡准,则益将旁皇于歧路。盖此事之亟如此,而当世宏达,似皆未遑暇及。用不自量,于学课之隙,缀述是编,以为大略之椎轮。”[2]108该书是西方伦理学教科书中国化的经典著作,得到了学者的高度评价:“蔡先生的书,与德国、美国的体系大体相似。但他把中国精神贯彻了,有中国特色,如至善快乐论(中国有止于至善)。因此他讲伦理学,是第一个人,开创者。”[16]
为实现教科书的中国化,蔡元培一直在努力、在实践、在思考。1931年4月,年过花甲的蔡元培发表《国化教科书问题》一文,谓:“‘国化教科书的责任,当然不是少数人或少数文化机关所能够担负的。凡努力文化事业的,如教育家、著作家和出版家均应分担一些责任”“尚望国内教育家和出版界,一致向着这个目标进行,则中国青年幸甚,中国文化前途幸甚!”[17]
近代教科书在我国的发展经历了译介、改编、自编等阶段,逐步实现了从舶来品到中国化的转变。近代教科书的百年变迁历程,“见证了中国从贫弱不堪到傲然腾飞的复兴之旅,见证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百姓安康的伟大历程”“一本本教科书在向国民传播科学知识和人类文明、传承中华民族文化的同时,也承载着仁人志士教育救国、教育强国、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18]。蔡元培与他同时代的知识分子视教育为救国之本,“教育制度既革新,第一需要的,为各学校的教科书”,为此,蔡元培等怀抱“教科书不革命,教育目的终不能达也”的理念,通过在商务印书馆的教科书事业的实践,引领教科书的转型、倡导西式教科书的引介、规范自编教科书的发展、呼吁教科书的中国化,而终将教科书变成了普及知识、启蒙国民、改造社会、救亡图存、复兴民族的重要武器,展现了近代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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