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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画《五佛图》探析

2015-10-10康耀仁

中国美术 2015年4期

康耀仁

道释画自魏晋兴起,至隋唐达到鼎盛,随后,其形象逐渐与占据主要地位的人物画同化,以至于形象被世俗化,诸多具备美感的世间人物,被移接到不同的佛典仪规的宗教形象上。如韩斡在长安道政坊宝应寺所作的壁画“释梵天女,悉齐公(魏元忠)妓小小等写真也”。那时,有个道宣和尚,以道德高尚而名,曾无奈慨叹,寺庙的菩萨竟然与妓女没有两样。至少在宋代宣和年间,道释画还体现他的重要性,《宣和画谱》将道释画列位第一就是明证。

本案讨论的作品即是道释题材,从现存的构图看,上方和左边尚留两尊残像,显示四周已残失,从不规则的绢本现状测量,大约为38cm×25cm,所幸的是,其主体保留着五尊完整的菩萨佛像,故据此命名《五佛图》。

《五佛图》五佛脸庞丰腴,嘴唇肥厚,鼻梁高挺而顺畅流转,眉眼细长,眼神冲和淡定,表情优雅而从容。细看其技法,均白粉平涂铺底,根据需要铺设其他相关颜色,再以细线勾勒五官,其发鬓平涂湖蓝底色,勾勒稀疏有序的黑线,呈现装饰性的波浪式的重叠形态。与脸部不同的是,衣纹线条较粗,有明显的深浅过渡和颜色晕化,整体依然色彩缤纷,并呈现浑然厚重感。其画面虽小,但所有特征,无不显示这是一件无可争议的早期道释画原作。(图1)对于古画的断代,从整体而言,可以观照完整的图式和展现的格局,从局部而言,则需解读个中元素呈现的形态和技法特征。相对而言,人物形象的年代特征较为明显,尤其是头像更为典型,因此,《五佛图》虽然仅剩头像、手和相关挂饰,但根据这些信息,已足够断代的需求,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因此,通过其图像形态和技法特征查找相关的作品,是直接而关键的一步,这也是针对无款作品的最有效的方法。

《五佛图》的眉眼细长,嘴唇肥厚,以及装饰性的波浪翻卷发鬓等重要特征,具备很强烈的排它性。通过检索,这些特征与两宋无关,与五代也基本无关。但处于唐至五代的两件墓壁画较为接近,分别藏于阿特金斯博物馆(图2)和普林斯顿大学博物馆,细加分析,前者脸部不如《五佛图》饱满丰腴,后者虽饱满丰腴,但脸部与衣纹的线条粗细较为均匀,有明显的五代基因,并且两者头部和衣服的装饰纹样都极为繁复,显示其年代仍然要晚于《五佛图》(图3)。

因此,《五佛图》的年代显然不会低于晚唐。锁定这个下限,有三个板块可供比对:

一、传世的唐代绘画或与之相关的模仿之作。

二、唐代的敦煌壁画或绢画的道释画。

三、唐代的雕塑作品。

一、从敦煌壁画和宫廷石雕的形象断定《五佛图》是8世纪中叶的宫廷绘画

道释画就数量而言,绢本作品占据最多,且大多存藏海外,国内则难见片羽。

本世纪初,英、法、日、俄、美等国的冒险家或鉴藏家,先后通过敦煌石窟的看管人王道士,掠空最重要的经卷和道释画精品,其中落入斯坦因之手的画作竟达536件,其中绢画332件,麻布画75件。最早为唐初开元十七年(729年),最晚宋雍熙二年(985年),基本为晚唐五代的瓜州曹氏勾当画院的画师作品,目前大多存于英国博物馆和图书馆。从公示的国内外公藏作品看,未曾发现与<五佛图》相似的主要特征。

当笔者苦于查无实证的时候,无意间得见私藏的《观世音菩萨》,此作题有“至德二年十一月”年款,即757年(图4),其五官的基本特征接近《五佛图》,发鬓的处理方法更是完全相同,其脸庞虽具丰腴,却圆润不足。

在壁画作品中,敦煌莫高窟220窟的初唐《阿弥陀经变》的两侧菩萨,其五官基本特征也大致接近《五佛图》,但此作的发鬓虽然表现手法一样,形状却非重叠翻卷的波浪式,而是呈现平整态式,并且手掌已然显得肥厚(图5)。

通过反复筛查,存于美国哈佛大学博物馆的敦煌莫高窟唐代壁画,如320窟南壁的《半身菩萨壁画》和《菩萨壁画》(图6),335窟南壁的《菩萨头像》(图7),无论丰腴圆润的脸型、肥厚的嘴唇、细长的眉眼、平涂底色勾线稀疏有序的卷发等处理方法均与《五佛图》完全一致,且其头饰胸饰的佩戴风格,也类同《五佛图》。这些作品是美国的华尔纳(Langdon Warner)于1924年1月首次到达敦煌所得,当时经卷和绢画已荡然无存,华尔纳只好在施赠礼物获得王道士的准许后,揭取上述壁画。有关其年代,学术界定为8世纪初期,共同的形貌特征显示《五佛图》与之具备相近的创作年代。

西安碑林博物馆存藏的几尊汉白玉石雕也与《五佛图》相关,这批石雕总共十余件,1959年从安国寺遗址出土。安国寺建于景云元年(710年),是唐睿宗下旨改建而成的皇家佛教密宗寺院,上述石雕出土前深埋窖穴十多米,多数残缺,根据这些信息分析,石雕或与安国寺同期完成,但遭受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的毁佛运动而弃埋。所幸的是,其脸部特征基本保持完好,其中端坐于莲台之上的《文殊菩萨像》和《菩萨头像》,形象丰腴圆润,富贵典雅,嘴唇丰满,眉目细长弯曲,双目微张垂视,神态娴静安详,鼻子高挺,其发髻出现波浪式的装饰性,并配有发饰,且刻工精致,又描彩贴金,充分展现唐代皇家密宗造像的最高水平。所有五官造型和配饰,甚至气质、神韵也同样与《五佛图》高度一致,不但说明两者年代相近,更说明《五佛图》可能与宫廷画家相关(图8)。

因此,《五佛图》形貌的重要特征,与8世纪初期的敦煌壁画和宫廷密宗石雕作品,展现出完全一致的时代风格,同样也与8世纪中叶的道释绢画基本接近,其基本特征在初唐时期已露出端倪,这些领域不同的艺术品,为《五佛图》的年代提供了多重的证据。因此,《五佛图》的创作年代为8世纪初至中叶之间。

二、《五佛图》具备其它道释画所没有的三大特点

与<五佛图》相比较,绝大部分的敦煌道释绢本画,显示技法较为生拙,简率,匠工痕迹显而易见。《宣和画谱》的道释篇,记录有顾恺之、张僧繇、展子虔、阎立德、孙位等四十九位名家的绘画风格和流传作品,从大英博物馆的唐代摹本顾恺之《女史箴图》、上博的孙位《六逸图》等现存作品看,道释画不全是随性、率意的民间匠画,更有线条严谨、造型准确、气息高雅的名家士画。《五佛图》在以下三个方面显示出这些作品不可比肩的优越性:

其一,造型精准。唐代绘画虽有少数的直接涂彩技法,但是勾线敷色却是主流通用手法,因此,勾线即可奠定作品的基本格局,是关键的第一步。但在特殊工期,特殊的环境,即使名家,腕下也会时常露怯,只有一流名家方可操笔自如,这说明勾线定格的重要性。因此,早在唐代便有勾线敷色再勾线的绘画程序,甚至出现中间环节找人代笔的情景,如《宣和画谱》记载,吴道子勾线造型后,让弟子翟琰填色,翟琰填色之后再次勾线完成整个创作,以致旁人难辨彼此,其精湛的造型能力由此可见。《五佛图》的画面效果,显示相似的作画步骤,其线状构形,包括丰腴的脸庞,流转的鼻梁,垂动的耳朵,线条轻利,形态精准,无不显示作者非凡的造型能力。其脸部、手部以铁线细勾,挺拔柔美,飘带衣纹则随意粗狂,反差对比强烈。相对而言,海外的多数佛像造型,不说精准,甚至连熟练都谈不上,这从脸部不断出现的复线修正的线条形态和稚拙的手势便可看出(图9)。

其二,富贵气息。五代梁荆浩《笔法记》言:“夫画有六要:一日气,二日韵,三日思,四日景,五日笔,六日墨。”历来画家以“气”为重,后人虽多有评述,却玄乎缥缈,而事实上,“气”的存在,并非论者所言的只可感悟,不可眼观的虚无缥缈,而是通过眼观形态,催发内心感悟的精神感受。文人重雅气,藏隐深山者,多有山林气息,而漂游于走江湖者,则有江湖气,多与自身所处环境相关。具体到《五佛图》,虽然周边残破不齐,但画中所体现的富贵气,在其他敦煌绢本道释画不曾出现,在《懿德太子墓》和《章怀太子墓》(图10)的壁画也同样没有出现。即使《鸟毛立女》中极为丰满的仕女,也仅是徒有富态,却同样缺少富贵气(图11)。

其三,神韵生动。此语出自谢赫:“神韵气力,不逮前贤,精微谨细,有过往哲。”“精微谨细”实指功夫,肉眼可见,而神、韵、气、力只能从内心感悟,谢赫将其分成两个层次,前者虚,后者实,但实易虚难。谢赫又言“气韵,生动是也”,补充了这个审美表达。之后,唐张彦远在绘画这个领域,表达更为完整,他认为“至于鬼神人物,有生动之状,须神韵而后全”。因此,不管是人物还是道释,具有生动的神韵,其境界必然至高无上。

众所周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传神的关键器官。因此,眼睛的塑造,不仅关乎其形象的观感,也关乎情感的传递,更为重要的是,关乎是否显现生动的神韵。对于佛像而言,太夸张的表情,虽然可以抓住观者眼球,却未必能深入内心。反观《五佛图》,佛眼细眯平视,上眼线略粗,起伏微妙,眼角内侧下压,而外侧微微上翘,眼珠虽小,却非一团死黑,最黑点聚焦瞳孔,周围根据脸部的俯仰,作深浅晕染,显得立体透明,层次分明;最后,在上眼线的下面,微染淡墨,使得眼睛更为含蓄,幻化出优雅安静、从容淡定又迷离的神采(图12)。而这些表现技法,不曾出现在其它道释画作品,其中散发出的神采气韵,更是其他道释画所望尘莫及(图13)。

三、《五佛图》的表现特征和道释题材符合周昉的相关文献记载

宫廷画院始于五代,盛于两宋,当时天下的画界高手几乎尽收画院,而唐代虽然尚未设置画院,但从《历代名画记》记载的唐代206位画家看,一流的画家也多与宫廷相关,检阅其中最有成就的人物道释画家,无不如是。因此,精准的造型,显然是这些画家的基础条件,但所处环境和审美的差异,很难同时兼备富贵气息与神韵生动。如阎立德所绘“人物诡异之状”,吴道子“落笔风生”和张萱“点缀皆极妍巧”等技法描述,显然都不属于富贵之列,但多处文献显示,曾师承张萱的周昉却与之相关。

按照《唐朝名画录》分类,周昉列为神品中一人,仅在吴道子之下;周昉出身豪门,养尊处优,交友于贵族圈,因此《宣和画谱》称他“以世胄出处贵游间”。《画继》也言:“周昉善画贵游人物,又善写真,作仕女多秾丽丰肥,有富贵气。”黄山谷更是不惜直白“周昉富贵女”,赞美并点明周昉作品的气质特征”。

这些重要的评述,出现一个关键词富贵,一方面说明周昉出身富贵门,交游贵族圈,另一方面说明周昉作品具有富贵气。

据传,韩幹与周昉先后被邀为郭子仪的女婿赵纵画像,完成后众人交口称赞,难分优劣。直至赵夫人回来,立马分辨高下。以为韩幹“空得赵郎状貌”,而周昉“兼移其神气、得赵郎情性笑言之状”,这是<唐朝名画录》描述的故事,之后,《太平广记》和《宣和画谱》也有大同小异的叙述,前者以为“后画兼移其神思情性笑言之姿”,后者称为“兼得精神姿制尔”,描述的核心在于周昉能够生动传神,故胜于韩幹。人物写生如此,其他题材也是,据《太平广记》记载:“其画佛像、真仙、人物、子女,皆神也。”

因此,从早期的文献记载得知,仅有周昉具备精准、富贵和传神三大重要特征,而这些特征正好在《五佛图》展现。

此外,《五佛图》在色彩和服饰处理上,也符合张彦远对于周昉的描述:“衣裳劲简,采色柔丽,菩萨端严,妙创水月之体。”

有关周昉的创作题材,早在《唐朝名画录》便已具体分类:写真,神佛,天王,士女,图障,真仙。若按科目区别,其实就是道释和人物两大类。翻阅《宣和画谱》人物篇的画家,发现只有周昉画过道释题材,在周昉名下的72件御府藏品中,道释占有32件,而《南宋馆阁录》录有周昉5件作品,竟有4件是道释题材。另外,据《唐朝名画录》记载,周昉先后为上都画《水月观自在菩萨》,大云寺的佛殿作《前行道僧》,广福寺的佛殿前面画过两幅《神像》,又在禅定寺画了《北方天王》。而《历代名画记》也记载两处周昉为寺庙完成的作品,一处是胜光寺的塔东南院画《水月观自在菩萨》,另一处是兴唐寺,并且还专门提到其材质为绢画。这些史实,为《五佛图》的道释题材和绢本材质补充了证据。

四、检验周昉相关的传世名作显示《五佛图》来自高水准的宫廷周家样

研究唐代人物道释画的学者,很难绕过辽博的《簪花仕女图》(图14)。此作分五段描写宫女游玩赏花的图景,杨仁恺先生认定中唐周昉真迹,徐邦达先生与其接近,断为中晚唐,沈从文先生只推断到宋代,而谢稚柳先生认为,依傍湖石的辛夷花应开在早春,其时北方不宜穿纱衣,衣着与时令矛盾,故定为南唐。近年,北大李星明先生,结合文献和考古实物,判断为“晚唐周防传派某位画家的原作”,却认为唐画不“讲究时令物候的真实性”,以此推测画中的辛夷花源于唐人浪漫而移植唐宫”。谢、李两位先生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则辛夷花色不同,花期便有所差异。细加观察,此作花瓣并非白色,而是紫色轻染。根据紫色辛夷的花期,当在5至7月。此当盛夏,也符合画中仕女头饰荷花的季节。此时的长安,正是“绮罗纤缕见肌肤”穿纱衣的季节。另外,已有多位学者提到其中的仕女与9世纪的《引路菩萨》的随从仕女,无论造型及用色勾线、发饰、衣裳,都显示高度的一致(图15)。因此,笔者倾向于李星明先生的最终推论,《簪花仕女图》属“晚唐周昉传派某位画家的原作”,且是宫廷画家的应景之作。

中晚唐时期,画坛深受周昉画风影响,追随或私淑其迹的画家不在少数,其风格模式史称“周家样”,有据可查的名家便有数位:

李真,时评“李真、周昉优劣难”。

郑寓“学日方,画天王菩萨,有思”。

王朏,“师周昉,然精密,则视昉为不及,一时如赵博文,皆昉高弟也,然朏过博文远甚”。

程伯仪,私学周昉,又与高云、卫宪“并师周朏,尽造其妙,冠于当时”,还令其儿子程修己学周朏“凡二十年”。

周文姬甚至将周家样的模式带到了五代南唐。总之,周家样的影响和传承延绵不断。

检阅相关的唐代人物画,《簪花仕女图》在神情表达最接近《五佛图》,且略具富贵感和生动感,但在富贵气象和神韵表达仍然不及《五佛图》(图16)。

还有几件人物作品与周昉相关,不能不提。藏于美国佛瑞尔美术馆《内人双陆图》,旧传为周防原作,后经谢稚柳等考证,定为北宋人摹作。此作脸部为白底平铺,眼睛晕染分出层次,鼻梁流转自然,耳朵细勾结构,形象丰满而显示富态(图17)。

美国佛瑞尔美术馆另一件藏品《调琴啜茗图》,多数认为出自周昉的宋摹本,除了脸部有轻微晕染外,嘴巴、眼睛、鼻梁、耳朵大致与《双陆》一样(图18),说明两作确是来自同一个流派。

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宫乐图》,描写后富嫔妃赏乐品茶的情境,旧签题为“元人宫乐图”,曾为清官旧藏,因其宫女发髻符合唐代女性的“坠马髻”、“垂髻”和“花冠”的装束模式,家具、饮具,以及琵琶横持、手持拨子的弹乐奏方式也与晚唐相侔,故改名《唐人宫乐图》。此作与上述的两件周防摹本有相似之处,均匀并带有方折的衣纹线条,显示宋代特征,故为宋摹本。相对前面两件作品,此作脸部不再是平铺白底,而是有明显的胭脂晕染,眼睛也没有深浅浓淡的染化,因而缺少层次和透明(图19)。

通过细察五官,《调琴啜茗图》和《富乐图》的仕女均呈现与《簪花仕女图》《引路菩萨》一样的“桂叶眉”,李芽女史认为“晚唐的眉妆继承了浓和阔的特点,但非常短”,其代表性的“桂叶眉”则是《簪花仕女图》的妆容,由此可知,这两件作品的底本并非周昉,而是来自晚唐时期周昉的传人。

相对于眼睛等五官,芊芊之手并不显眼,多被画家和赏家忽略,但这些细节,往往更能体现画家特性。特别要指出的是,上述几件作品的手势,居然与《五佛图》完全一样(图20)。这也可以说明他们确实来自同一个源头,而这个源头就是周昉。

上面所提的四件作品,虽然并非周昉原作,却是与之相关的士画摹本,其共同特点,均富态可掬,尤其是《双陆》和《啜茗》的脸部用线和敷色技法,虽然与《五佛图》相近,眼睛的造型和传递的神韵也颇有美感,但整体缺少富贵气象和生动神韵,着实无法与《五佛图》相提并论(图21)。

因此,通过比对唐五代的敦煌绢画,以及与周昉相关的唐画原创或宋摹本,可知唐五代敦煌绢画多为匠工之作,而传世本无论原作或摹作皆为士人所绘,《五佛图》所具备精准、富贵、神韵三大特征明显占据优势,显现出名家士画的高度水准,并且与周家样相关。

五、周昉的创作活跃期符台《五佛图》的绘制年代

有关周昉的生卒时间,缺乏翔实的记载,因此,其创作活跃期到底在哪个时间段,便成为千古之谜,幸好其履历有两段时间较为清晰,最早是唐代宗大历(766—779)年间任越州(今浙江省绍兴市)长史,最后则是德宗贞元(785-804)年间奉诏画章敬寺壁画。此外,从交游关系看,与周昉相关密切的长兄周皓和学生李真的相关资料,也可以从外围帮助我们破解这个谜团。

据《资治通鉴·唐纪》载:“天宝八载六月,哥舒翰以兵六万三千,攻吐蕃石堡城,拔之,唐军率死者数万。”因周昉的长兄周皓随军征战,骁勇善战,授任执金吾。按天宝八载(749年),周皓当在20岁之上,以此估算,周防或出生于730年前后,其前后相差约在20年之间。

而李真的生卒也不详,但有两个资料可说明其大致年份:其一,李真曾经画过《不空真刚像》,从场景和神态看,应是写生,而不空的生卒年为705—774年;其二,李真也曾在贞元(785-804)期间创作壁画。这些信息说明,至少在公元774年之前,李真便已具备成熟的绘画技能。

综合以上信息,周昉的创作活跃期应在8世纪的中叶或偏后,而这个时间段恰好正是《五佛图》创作时段。

六、结束语

《五佛图》虽然仅剩有限的头部等局部元素,却与8世纪初至中期的唐代绘画形象和雕塑形象完全一致,同时,与文献记载的“秾丽丰肥,有富贵气”,“兼移其神气”的周昉绘画特征完全符合。所展现的时代风貌明显早于存世的周昉宋摹本,也早于9世纪周昉的传人作品《簪花仕女图》,在缺少周昉原作的直接证据下,以现存的图像证据结合文献资料,可以确定《五佛图》则是周昉同时代的周家样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