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说

歌遥

我不是一般的狗。虽然狗和犬是一回事，为了表彰我训练有素，人们总是称我为犬。但我不是牧羊犬，我不管“狼来了”的事儿。我也不是导盲犬，我只是单向地接受主人的信息，这样更专业。我揣度着主人的心理，脑海里翻腾着主人的心事，只需一个轻微的信号，我就能完全理解。我的行动是有标准的，迅速、准确、简练、凶狠、深刻。有时也带一点儿风格，主人赏识的那种。

某次路过一家农舍，我倏忽间见到太君的一丝命令的眼光，目标是一只雄鸡。我自认为，不问人道和人性，保证了我出击的速度。这也是太君很看重的。我几步跑过去，一跃，两爪把它摁定，往它头下的动脉和喉管儿一咬。没容它发出一声惊叫，当即毙命。我不喜欢有些狗，为了抓住一只鸡，撵着满街跑，然后是小鸡的惊悚的呼叫，翅膀扇动，扑啦扑啦地挣扎，弄得到处都是灰尘和噪音。特别是它们喝鸡血、撕鸡肉，把嘴巴牙齿弄得通红，这种直接的谋生手段对于我是太原始了。我是有阶级的。我美美地享受我的待遇。我建功立业，好爵自縻。

我把耷拉下来的鸡头放开，看到太君会心地一笑，我一跃而起，轻松地朝太君跑去。

后来，日本人都是作为战俘被遣返的，他们能够保住小命，就对中国政府感恩戴德了，孩子都不顾了，更别提什么狗呀马呀的了。朝鲜人是最乐意吃狗肉的，他们可不管你是军犬还是警犬。他们吃狗肉是不剥皮的，舍不得，说烀熟了，狗皮筋道，好吃。受他们的影响，一些中国人也喜欢起狗肉来。中国人一要吃什么，就有一大堆中医理论、五行学说，说狗肉暖胃补脾宜肾解瘟，云云。中国人议论，日本鬼子要垮台了，日本人养的那些大狼狗也不那么凶了，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人。等到光复了，这些狗，或者叫犬，都教老百姓砸巴死了吧？而我，逃往人极少的地方，成了野狗。以后就是孤魂野鬼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