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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虑与期冀:原乡的守望
——阿来小说创作探究

2015-09-29邱诗越

文艺评论 2015年9期
关键词:原乡阿来温泉

○邱诗越

忧虑与期冀:原乡的守望
——阿来小说创作探究

○邱诗越

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有着特别的感情与牵挂。也许正因为此,对故乡的叙述就成了历来作家们的一个历久弥新的写作内容。在文学研究中,“原乡”也是学界关注的重要视点与研究维度。在人类学里,原乡指一个宗系之本乡,即远离故土的移民族群的原始故乡。但在文学领域,“原乡”的意义超越了特定的地理位置,表达的是一种审美意象,是对原初故乡的亲缘,是对故乡文化和精神家园的认同与回归。阿来是中国当代文坛一位颇具影响力的少数民族作家。由于其特殊的出生背景及生活经历,他的故乡书写呈现出了独有的风格与特色。

阿来出生于中国四川西北部的嘉绒藏区,自诩为“一位用汉语写作的藏族人”①。嘉绒藏区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独特,恰如阿来曾描述的,“这个故乡是我的故乡。行政上属于四川,习俗及心理属于西藏”②。“嘉绒,是藏民族大家庭中一个部族的名字。”③阿来早期接受了汉语教育,但回到日常生活,又多用藏语表达和交流。正是因为这样一种独特的出生背景与生活经历,对原乡的书写就成了阿来创作的重要想象空间和叙事资源。也正因为这样,阿来作品里所呈现的独特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就使阿来成了中国当代文坛上的一个独特存在。而这不仅是阿来的创作特色,其实更是他创作的价值与意义之所在。

一、原乡:往昔的诗意家园

生活至36岁,阿来才离开故乡嘉绒去省城成都开始新的工作与生活。因此,故乡的自然环境、历史沿革、风俗民情、文化传统等于他不仅熟稔于心,也深刻影响着他的性格秉性、创作风格、叙述立场及审美理想。阿来自己就曾表达过故乡对他的影响,“藏族是我的母族,我对她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我在四川阿坝藏区生活了36年,尽管我没有生活在藏族的文化地理中心,但对藏族有着极为深厚的文化、宗教、自然和社会的体验”④。从文学地理学的角度来看,阿来的文学创作展示了一种强烈的地域文化身份,反映了作家的出生地、成长环境与文学创作之间存在着密切关联性。

特定的地域有独特的生活形态与别样的风土人情,因此,特定的地域书写,就是对独特的地域文化内涵的表达。美国小说家兼理论家赫姆林·加兰在《破碎的偶像》一书里曾说:“艺术的地方色彩是文学的生命力的源泉,是文学一向独具的特点。地方色彩可以比作一个人无穷地、不断地涌现出来的魅力。我们首先对差别发生兴趣;雷同从来不能吸引我们,不能像差别那样有刺激性,那样令人鼓舞。如果文学只是或主要是雷同,文学就是毁灭了。”⑤作家阿来创作的特色与意义也正是体现在他独特的地域写作上。通过阅读阿来的作品,我们会发现,大量的藏区书写成了其小说的一大风格特色。藏区想象与其说是阿来创作的主要内容,不如说更是他创作的意义与风格之所在。在阿来的作品中,有大量的地方生活风俗习惯的描写,富于地方性话语的运用,对当地社会风尚的呈现,对民间传说的叙述以及对生活在这个特定区域里的乡亲们的刻画。如《尘埃落定》《月光下的银匠》《行刑人尔依》等作品里对藏族历史、社会文化的书写,《老房子》《格萨尔王》《群蜂飞舞》等小说对藏族传说的想象与对地方性话语的运用,《鱼》《宝刀》《孽缘》等文本中对藏民风俗习惯的描写,《野人》《遥远的温泉》《水电站》《蘑菇》等作品里对藏区诗意家园的吁唤与对现代化进程的阙疑……这些作品里都有作家阿来对藏族所在的这一特定空间场域里的族群文化的折射与风俗传统的呈现。因此,阿来的故乡书写,既是对地理方位的特别标识,又是对藏族文化和传统习俗的昭彰。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作家迟子建才会说:“他对藏族的感情,除了融会到作品里,还体现在他的言论上……他褪去了西藏那层‘外人’幻想的神秘色彩,还原了一个历史的西藏,现实的西藏,文化的西藏。”⑥

在小说《鱼》中,作家从原生态的角度来展示了一幅别样的藏民生存图景与自然景观。柯村独处偏僻贫穷的一隅,闭塞落后,生存条件恶劣,但却民风古朴、诚信守义。柯村人也有着如京派大家沈从文笔下的野性生命力与蛮强的活力,柯村人在蛮荒的大自然中生活得自足自在,虽然他们固守的传统风习,让启蒙后的我们看来难免粗俗和愚昧,但在他们的日常处事与生存原则中,我们却看到了他们的人性光辉和人情的温暖。如小说中的人物昂旺曲柯在经历了痛苦的战争和屈辱的批斗后,依旧还是那么的狂放不羁,寡妇秋秋守着没落的家族,但却始终洋溢着强烈的生命激情,他们鲜活的原始生命冲动,让我们看到了他们自恰的存在——诗意的栖居。这实际上是阿来借助文学创作这种方式来呈现自己的原乡梦,抒发他对原乡的浓厚情感与精神牵绊。

《永远的嘎洛》将地域文化与时代特征相融合,写出了故乡的贫穷落后及乡亲们曾经经历的艰难困苦。虽然乡亲们生存得如此平凡而卑微,但内心却充满了坚忍与希望,这一希冀的依凭却不是依靠外在的神祗护佑与信仰的支撑,而是故乡的肥沃土地和金黄的麦子形成了他们的精神向往与生存牵挂。如小说中的嘎洛曾经历经生死,在病痛的煎熬与折磨中他心里惦记着的只有肥沃的土地,并且以他人生中所经历的三次丰收的“辉煌的麦浪”来呈现他一生中遭遇的三次重大转折,以此来表达土地对农民的牵绊以及农民对土地的深厚感情。土地带给了嘎洛前行的勇气与希望,恰如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真正潜藏于他内心深处的,依然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对土地的深厚感情”⑦。嘎洛的死在父亲看来也是幸福的,因为他死在金黄的麦浪里,与土地相融相依。在这里,土地、麦子于嘎洛而言就是一种精神支撑,就是他内心坚实的信仰与寄托,是他对故乡的深情守望与永远的牵绊。因此,阿来的故乡叙事是对原乡的追逐,既有对现实的反映与折射,又成为了作家想象的源码,更是作家情感的寄托与文化的承载。

阿来在藏区生活的特殊成长背景和生活环境,势必会对作家的思维方式与思想观念产生一定的影响,也必将在他的创作中得到一定程度的表现与反映。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的创作就与阿来的藏族生活背景密切相关,小说中的自然环境、生活习俗、宗教信仰、思想文化等都具有独特的藏民族特色。如果说这篇作品是阿来个人对故乡的独特表达与追忆,其实更是作家对藏族族群的想象与摹写,因此,阿来的故乡镜像书写不仅让人们从地理空间上识别了他的故乡,更是从地缘文化的角度确认了藏族符码、重释了藏族历史。阿来在该小说的《后记》中就明白地表达了他的创作诉求:“这部小说,是我作为一个原乡人在精神上寻找真正故乡的一种努力。我没有力量在一部小说里像政治家一样为人们描述明天的社会图景,尽管我十分愿意这样。现在我已生活在远离故乡的城市,但这部小说,可以帮助我时时怀乡。”⑧

二、失落与忧虑:原乡的变奏

现代化进程迅速推进,这是世界的发展趋势。即便如阿来故乡地处偏远贫瘠的一隅,也正面临着现代文明的渐侵与挑战。在小说《鱼》中,作家通过描写伐木场汉人定居点的出现、汉语学校的建立、汉字文件书籍的出现等来暗示地处偏远一隅的柯村正在经历的一些变化和前所未有的挑战。汉人的出现不仅带来了不同文化文明的碰撞、思想观念的改变和生活方式的变化,还给柯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突与抵牾,这也表明了外来文化文明正在影响、冲击着古朴的柯村。如作品中写到的,昂旺曲柯与秋秋的结合依照旧俗是被柯村人认可的,但因他们的结合形式不符合国家的婚姻法,在“上面”的授意下而多次受到批斗,这说明不同的民族之间由于观念习俗、文化传统的不同,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各式各样的碰撞与冲突。小说还别具匠心地通过“鱼”这一意象来写出了藏族在地域文化、族群存在、民族精神等方面的独特性及其民族特色,并通过描写柯村人正在经历的冲突与变化,来喻示民族之间的沟通交流与融合发展是未来的一种发展趋势,这是阿来对藏族存在的一种思考与认识。

在小说《鱼》中,作家还表达了对民族存在和生态环境的关注与思考。木场定居点的汉人确实给古朴的柯村人带来了思想观念、风俗习惯和生存环境的变化。作家通过“鱼”来反映文化的冲突与民族融合的发展趋势。小说通过描写柯村人此前从不钓鱼,从不吃鱼到村民夺科不但从汉人那里学会了钓鱼并且还第一次吃了美味的鱼,来表征外来文明对柯村的传统习俗及文化观念的冲击与影响。另一方面,作家也看到了现代化后物质文明与生态文明的龃龉与冲突,“柯村人命定和众多的中国人一样,经历并且回忆并且向下一代讲述不能预料但必然发生的突变的情景。重点之一就是云山从未如此崩塌又复耸立,如是数次。重点之二是空气中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硝石燃烧的味道”⑨。作家在这里通过描写柯村自然环境的恶化,来表达他对生产发展与生态平衡的隐忧与探寻,人类一旦在发展进程中违背自然规律必将带来严重的后果,甚至遭到大自然的惩罚,长此以往,柯村人还能否诗意的栖居?这不仅是阿来的忧虑,其实这也是今天的我们正在深思也亟需解决的困境。

在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阿来看到了原乡发生的一些可喜变化之外,也敏锐地感受到了现代化侵蚀下的原乡正在悄然发生的渐变。短篇小说《自愿被拐卖的卓玛》,作品的题目就揭示出了一个与日常生活相反的悖谬性经验。现代境遇下的机村人,生活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也不再那么缺钱了,因为妇女们在干完地里的活后,还可以采摘林子里的药材、蘑菇和蕨苔等野菜来赚钱。然而,在物质财富日益丰富的机村,当一直固守在机村的淳朴村民第一次听说了人是可以买卖的时候都颇感惊异,而卓玛却在为实现逃离机村的梦想,默默做着“出卖”自己的准备工作。最后,她如愿以偿的“让那个收购蕨菜的老板把她带走,在远处卖掉,她自己还得到了出卖自己的三千块钱”⑩。卓玛将自己变成了商品、消费品,而且还是主动地追求自我的商品化与物化。人们在物化、异化的背后,已失去了本真的存在,这里的“卓玛”无疑隐喻着原乡人的处境与心态。我们知道,这时的机村,物质生活相较于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这并未促进真正的进步与发展,机村人也并未真正走向理性与觉醒,落后、封闭、保守依然还占据着乡民的思想体系,对物质的追逐与占有就成了乡民前进的主要动力。小说还非常反讽地描写了机村男人偷伐木头换钱,然后用这犯法挣来的钱,在镇上喝酒、闹事。另外,小说还写到机村人听说卓玛卖掉自己后,并不关心卓玛为何卖掉自己,最令他们感兴趣的是“她到底把自己卖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作家通过这些充满荒谬感的事件,写出了现代性境遇下的机村人的存在现状。阿来站在现代理性批判的高度,以机村为缩影,隐喻性地折射了原乡的颓变,在曾经困顿的故园,人们未曾迷失原乡,还能诗意的栖居,发展后的原乡,却陷于沉重的肉身,空虚的心灵还能否找到精神的寄托与依凭?这是作家对原乡未来发展的隐忧与焦虑。小说从形而上的层面展示了原乡的存在困境。

阿来本人曾经长久地生活在藏区,对藏族的独特地域风习有真实而深刻的感受,时代的前进与现实的变革确实正渐侵故乡。如在《马车夫》《脱粒机》《水电站》等作品里不仅写出了现代化后的故乡的变化,更是感到了改变之后的失落,这是作家直面原乡现实后的失望与困惑。诗意家园与现代化进程相冲突,物质上的丰富、欲望的张扬与诗意栖居的建构形成了抵牾,这是作家的批判所在,也是作家失落与伤感的表达。

在阅读阿来的作品后,我们会发现他的很多作品里还出现了原乡叙事与自我意识之间的疏离现象。这实际上是由于作家的特殊身份与生活情境而产生的话语冲突,曾经切身的生活经历使他能够更明彻地理解故乡人的生活与命运,不论是他们过去的历史还是当下的现实存在。因此,在他的写作中,想象源于经验的现实,这种对故乡生活的具体而切近的感受就成为了阿来原乡叙事的重要依据。这是阿来创作中所呈现出的丰富而独特的意义与价值。

三、期冀:对原乡的艰难守望

原乡书写是关乎时间和空间的一种独特感受,它既是基于当下对过往的怀念与回眸,也是站在此地对彼处的思慕与追忆。在《遥远的温泉》里,牧马人花脸贡波斯甲常常给童年的“我”描述美妙而神奇的措娜温泉,措娜温泉不仅能洗去身上的污垢、清除心中的烦忧,还能包治百病。贡波斯甲描述的措娜温泉如盛大的集市一样热闹非凡,四面八方的人因措娜温泉慕名而来,来到泉边的人,不论男女都脱掉盛装,平等无邪地泡在浪漫惬意的温泉里。去泡措娜温泉既是疾病缠绕、孤苦伶仃的花脸贡波斯甲的梦想,也是“我”长久以来的期盼。虽然贡波斯甲为去措娜温泉做过很多准备,但直到最后也未能成行,最终孤独地死去。措娜温泉成为了“我”及贡波斯甲等原乡人的一种浪漫美好的想象,曾给人以无尽遐想,是困苦中的一种慰藉与精神信仰。当“我”作为自治州群众艺术馆的馆员因有摄影专长,受儿时的伙伴现在的县长贤巴的邀请,有幸来到了“令一切生命美丽”的措娜温泉,此刻眼前所见的温泉虽然没有贡巴斯甲说的那样繁华热闹,却依旧浪漫、和谐、静谧。后来,“我”因被邀去拍摄另一个县刚开发的温泉山庄而想起了诗意淡然的措娜温泉。这个温泉山庄的旅游资源得到了很好的开发,“不几年,温泉山庄这里俨然是一个繁华的小镇了”⑪。这里作家对故园的描写,其实是对原乡现实处境的表征,乡民们渴望物质的丰足,经济的发展,这其实是进步的一种表现,阿来对此是理解的。但当人们因各种利益的诱惑与欲望的张扬而失去了理性的判断力与观察力时,反而会制约原乡的发展与进步,会使原乡陷入困境。小说写到,当“我”带领着为宣传“温泉山庄”的纪录片摄制组来到魂牵梦萦的措娜温泉时,看到的是一个零乱而了无生气的腐朽温泉,昔日美丽而神奇的措娜温泉变成了一个幽暗、破烂的符号。这正如学者李西建在他的《重塑人性》中谈到人类文明的发展时论述的那样,“工业文明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但同时也使人类面临着许多真实的困境乃至巨大的危险,它们客观地构成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巨大障碍和阻力”。⑫

作家通过对措娜温泉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描写,表征了他对原乡的深厚情怀,也是对原乡人现实处境与生存环境的关切。措娜温泉在贤巴眼中只不过是他发展经济的媒介、角逐权力的手段,往昔神秘美丽的措娜温泉由于贤巴县长的不合理开发与过度消费而毁掉了。虽然后来贤巴也曾试图拯救破坏的措娜温泉,但小说里,我们没有看到重建的希望。那个曾经带给我们美好向往与浪漫想象的温泉不再存在了,这就意味着即便死去的贡巴斯甲若能魂回故里,也将无法圆梦、无所归依,他生前的遗憾,死后依旧无法实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作家感到了拯救的艰难与失去的沉重。因此,阿来的原乡书写是对现实的批判,是对故园情感牵绊的表达,同时,也是对故园未来发展的深沉思考。

阿来的原乡叙事是一种非常理性和个人化的表达,既写出了原乡的过去,展现了苦难与贫穷,又在对原乡的回忆中,表达了对原乡的眷恋与思慕。这是作家从地域上、文化上对归属感的寻找,是对未来与美好的憧憬的表征。阿来还通过《野人》《蘑菇》《槐花》等作品,表达了他对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独特思考与忧虑。困顿守旧的原乡过去为什么会值得回眸?因为它虽贫困,但且美且善。现代化后的原乡为什么会让人想逃离?主要原因在于物质虽丰富了,但精神依旧空虚。因此,阿来的故园之思是直面现实后的忧患,体现了作家对原乡当下存在现状的独特思考,既是对渐行渐远的文化观念与诗意家园的追悼,也是他对美好希望的寄托与承载。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①阿来《穿行于异质文化之间——在1999年国际比较文学学会上的演讲》[M],《就这样日益丰盈》,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②阿来《血脉》[M],《阿来文集·中短篇小说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③阿来《永远的嘉绒》[M],《阿来文集·诗文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④阿来《大地的阶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⑤[美]赫姆林·加兰《破碎的偶像》[M],刘保端等译,《美国作家论文学》,北京:三联书店,1984年版。

⑥迟子建《阿来的如花世界》[J],时代文学(上半月),2011年11月。

⑦阿来《尘埃飞扬》[M],《永远的嘎洛》,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⑧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⑨阿来《鱼》[M],《孽缘》,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5年版。

⑩阿来《自愿被拐卖的卓玛》[M],《宝刀》,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

⑪阿来等《遥远的温泉》[M],《瓦城上空的麦田》,北京: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

⑫李西建《重塑人性——大众审美中的人性嬗变》[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3M542043);教育部研究项目(06JJD75011-44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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