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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奉雉》的人生如梦

2015-09-29孙阳雪

博览群书·教育 2015年6期
关键词:功名隐士蒲松龄

摘 要:聊斋红楼,一文一白,一短一长,形成中国古代小说的双峰。《聊斋志异》是部神奇小说,其中有太多的现实揭露,也有太多的情感表现。

关键词:贾奉雉;聊斋

《贾奉雉》文章不长,却是以荒诞的笔调向我们展现一个文人的故事和他的精神遭遇,更让我透过了贾奉雉看到了蒲松龄的一生。平凉才子贾奉雉,屡试不中,而平庸之辈却能连中三元,他百思不得其解。挚友郎生为他指点迷津。但贾奉雉血气方刚,不愿苟且偷生猎取功名。他愤名遁入仙境。洞中一日。当他从仙界返回人间,便发觉已过白年,奇闻异事蜂涌而至。贾奉雉深有感触曰:“十余年之富贵,曾不如一梦之久。今始知荣华之场,皆地狱境界,悔比刘晨、阮肇,多造一重孽案耳。”后悔不该贪恋功名从仙界归为,便再游人间。

一、文人梦想,科举之路漫茫茫

金盆玉碗贮狗矢,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是千百年来读书人的信条;学者立言,贵乎不朽,也是千百年来读书人的座右铭。但是科举制度下读书人是否还将文章视为千古事?是否还相信“立言”?不。他们实际得很也势利得很。他们,不再用文章关心经国之大业;他们,不再创造千古流传的美文;他们,不再抒发真情实感。他们总是千方百计迎合“应制”文体,将自己拉到“科举”这张魔鬼的床上,长了截短,短了拉长。哪怕靠“金盆玉碗贮狗矢”,靠螃蟹、蛤蟆写出的文章,只要能获得功名,就心安理得,求仁得仁。

而贾奉雉才名冠一时却屡试不中,他遇到了“风格洒然”的郎生,郎生评价贾奉雉的文章确实好,但到科举考试中,肯定不中用。郎生说:“仰而跂之则难,俯而就之甚易。”贾奉雉考不中不是因为文章写得不够好,而是写得不够坏!如此想来还真是讽刺,只要将自己降低到科举考试要求,就能如愿以偿!这便是八股,文章的好坏并不是在于你的文采,不是取决于你的能力,而是哪些可以能够真正满足主考官的胃口,对的上主考官的“法眼”。其实这便是中国文艺最大的悲哀,就是其总逃不了做政治附庸品的命运。历史用事实向我们证实:中国文人从形成的那天起,就很难脱离政治家而存在。

这也便是贾奉雉。贾奉雉是文人。文人的骨气那是自古便被人所称道的,作为时代的神经,他们能够敏锐地感受,却不能有效反馈;作为社会的喉舌,他们只能歌功颂德,却不能摇旗呐喊;作为历史的先知,他们连作出判断的权利都没有。在这种政治高压的环境下,我们究竟有多少文人能够独立思考,不违心地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说话呢?想到这里,我倒记起北大的教授钱理群先生的座右铭来——不做权势的帮忙和帮闲;不做金钱的帮忙和帮闲;不做大众的帮忙和帮闲。这点贾奉雉做到了。他在中举以后,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欢喜招摇,只是复阅旧稿,汗透重衣,自言曰:“此文一出,何以见天下士矣!”骨气是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一种浸透了悲凉意味的东西。我想它首先是一种气质,一种人格,然后是一种人格深处的高贵。可是,这种有骨气的文人永远都是异数,他们的生存空间非常狭小,他们所呼吸到的空气也是非常稀薄的。中国数千年绵延不绝的漫长而黑暗的又处于极端封闭状态的专制史,长期压抑着人的生活、思维和行为方式,日复一日地磨蚀着人性中所有的棱角和个人心理的真实。在这样的环境中,贾奉雉做到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以金盆玉碗贮狗矢,真无颜出见同人”便如陶潜一样, “遁迹山林,与世长辞矣。”

二、隐士路途,心有挂碍幻境生

真隐士的人格特点就是寻求诗意的栖居,是人性的一种回归,是对仕隐情结的一种解脱。孔子周游列国累了,便说沂水春风“吾与点”,庄子看惯了大小诸侯尔虞我诈,便要到自然中去逍遥;陶渊明在仕途上倦了,便吟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安贫乐道,这就是隐士高洁人格的最重要的特征。贾奉雉也想成为隐士,于是郎生便让他引见一人,在一个山洞中,贾奉雉的隐士梦渐渐地也宣告失败了。

东晋大隐士陶渊明在穷困潦倒时,就唱:先师有立训,忧道不忧贫,贫富常交战,道胜五成颜。隐士从来都是贫困的,但其精神却是富有的。于是乎,贾奉雉便先经历了饥饿,“觉微饥,取饵啖之,甘而易饱。因即寂坐,但觉清香满室,脏腑空明,脉络皆可指数”。饥饿面前,贾奉雉没有什么困难的就解决了。接着便是经历惊恐了,“忽闻有声甚厉,似猫抓痒,自牖窥之,则虎蹲檐下。乍见甚惊;因忆师言,收神凝坐。虎似知有其人,寻入近榻,气咻咻遍嗅足股。少间闻庭中嗥动,如鸡受缚,虎即趋出”。在这个考验面前,他已经做到了无畏。而最后的一个考验则是致命的——美色。其实与其说美色,倒不如说是亲情。贾奉雉在决定跟郎生一起走得时候,是“不告妻子,飘然遂去”的。所谓六根未清,七情未断,又如何可以安心呢?并且可以看出贾奉雉和他的妻子的感情又是那么的好,心中本有牵挂,他最后被郎生的师傅赶出也是必然的了。

从饥饿感到老虎再到最后的美人,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说是贾奉雉自己心中所产生的,即幻由心生。《聊斋》的《画壁》中有这么一句话,“幻由人作,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这就是人心中的心魔。幻由心生,浮生若梦。 欲望产生幻念,欲望来自人心。这样的人生到头来只能得到“幻由心生,浮生若梦。”,可笑的人生,可笑的自己。也如《心经》中所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心有挂碍,产生幻境,又怎么能去进行仙游呢?

三、步入官场,富贵步入梦一场

《贾奉雉》写到此,已难能可贵地创造了《聊斋志异》中少有的、强调精神追求的人物形象。但蒲松龄的笔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写仙游归来的贾奉雉:百年后,贾奉雉从仙乡回到人间,发现因为他坚持信仰“贵乎不朽”而不去追求功名,他的子孙都贫穷落魄。贾奉雉不得不捡起狗矢文字,并靠这样的文章做了高官。

步入官场后的贾奉雉,也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自己本身有很高的才学,但是却是抵不过后辈的败坏;自己本身清廉正直,却也抵不过奸佞的污蔑。在這双重的打击之下,贾奉雉的官场道路坎坷而又曲折。所以在故事的最后,发出了“十余年之富贵,曾不如一梦之久。今始知荣华之场,皆地狱境界,悔比刘晨、阮肇,多造一重孽案耳”的感慨。蒲松龄于篇末评道:“世传陈大士在闱中,书艺既成,吟诵数四,叹曰:‘亦复谁人识得!遂弃而更作,以故闱墨不及诸稿。贾生羞而遁去,盖亦有仙骨焉。乃再返人世,遂以口腹自贬,贪贱之中人甚矣哉”,因为不甘贫贱而对功名孜孜以求,求之不得固然是抱恨终身,求之已得又何尝不得自堕苦海 !

理想境界到底在哪里?读完全文便明白,其实,贾奉雉的形象中是包含着蒲松龄本人的痛苦的反思的。古代文人的桃源梦想,经过一代又一代痛苦的追求,终于以幻灭而告终。

作者简介:孙阳雪(1994—),女,汉族, 河南, 山西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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