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音乐节
2015-09-27肖复兴
文/肖复兴
莲花音乐节
文/肖复兴
没来布鲁明顿之前,便知道这里有个莲花音乐节,每年9月初举办一次。“莲花”这个名字,很有点儿中国味儿。到了这里一看,满布鲁明顿没有见到一朵莲花,想艺术大概都是这样,越是没有什么,便越是想要什么,艺术总是能够帮人们完成很多未竟的和不切实际的梦想与幻想。
期待中的莲花音乐节开幕了,为期5天,中间跨一个周末。没有听说有什么开幕式,或领导讲话,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牌的歌星和乐队出席助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看到了节目单,知道很多节目,除了在音乐厅,不少是在各种大小酒吧和街心公园,就像风来了,雨来了,四处的莲花和其他许多花朵,都相约好了,纷纷开了起来,一夜怒放花千树,并不需要什么扯旗放炮。
今年,是第20届莲花音乐节。每一届的音乐节,都会请来一些国家和地区的乐队和歌手参加,据说,前几年,还请来我们中国的一个乐队,布鲁明顿努力想把它办成一个国际的音乐节。这让我想起法国的阿维尼翁,像布鲁明顿,也是一座小城,但它是一座古罗马遗留下来的古城,每年举办一次国际戏剧节,请来世界上一些戏剧家带着他们的剧目到那里演出,前年,还请了我国的孟京辉带着他的先锋话剧,参加那里的戏剧节。因为小城不大,演出的地点和布鲁明顿差不多,也是在各种剧场、酒吧、学校和露天广场和公园,蒲公英一般飘撒在古城的各个角落,便立刻落地开花。和布鲁明顿不一样的是,它有一座古老的剧场,剧场前有古罗马时代开阔的广场,成为了戏剧节的主会场。和阿维尼翁相比,布鲁明顿的历史还不够长,没有这样的古迹可以利用,它的规模也还不算大,但对艺术的爱好和追求,和阿维尼翁是一样的。阿维尼翁戏剧节从二战后的1946年就开始举办,已经连续举办了近70年,等到布鲁明顿也将自己的音乐节坚持到那个年头,肯定会和阿维尼翁有一拼。
周日,我去看莲花音乐节,在靠近城中心不远的一座街心公园,这里有一座带弧形顶棚的舞台,猜想会不会是专门为音乐节而盖的。舞台不小,公园不小,在闹市里有这样一片轩豁的绿地,不大容易。舞台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观众席地而坐,便可以欣赏节目。舞台的旁边,是儿童乐园,带着孩子的大人,可以把孩子放在那里玩,不耽误自己看节目,孩子们的嬉闹欢笑声和音乐声,此起彼伏,互不妨碍,各得其所。
草坪的前方是一个高坡,天然地将公园一分为二,另一半的绿地,一侧是一个下沉式的小广场,立有一个和费城一样的美国自由独立钟,其余的绿地,扎起了几座帐篷,颜色各异,鲜艳得真如莲花开放一般。其中一座帐篷名为“音乐工厂”,里面音乐家演出的节目,是和观众互动的。公园便一下子有了两个不同内容和样式的演出区。其余几个帐篷,全部是为孩子而设立的,一座帐篷里,摆着几块大型的画板,放着各种颜色的画笔,孩子们可以在上面尽情挥洒涂抹,当音乐节结束的时候,画板上呈现出连梵高都要叹为观止的最现代派的画。另几座帐篷里,有志愿者帮助孩子们制作各种手工小玩具和许愿卡。花花绿绿的许愿卡和纸风车,被孩子们挂在树枝上,随风飘逸,更像是各色花朵,大概就是孩子们心目中的莲花吧?
心里在想,与其说布鲁明顿是一座崇尚艺术的小城,不如说是一座更懂得或者说更会自娱自乐的小城。莲花音乐节,让他们欣赏音乐,更让他们能够有一个找乐儿的机会和场所。音乐,不过为他们的这种生活伴奏而已。除了莲花音乐节,布鲁明顿一年四季不知道有多少这样名目繁多的属于艺术的节日,让他们单调的生活多些色彩,让僻静的地方多些热闹,让他们携妻将雏,扶老挽幼,走出户外,尽情撒欢。他们将艺术世俗化,或者说,艺术融入了他们世俗生活之中,而不只是高高地端坐在莲花盘陀上。
音乐会开始了,这边帐篷里是来自加纳的打击乐,观众和乐手们交错坐在表演区域里,击打着非洲鼓,站在前面的演员带动全体观众随着鼓点的节奏翩翩起舞。那边舞台上,连续三个乐队的演出,最开始出场的是美国南部的民间音乐。接着的是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民间音乐,最后出场的是来自波兰的乡村音乐。压轴的乐队最为精彩,一共5个人,却都一专多能,变魔术一样,手中不停变换着不同的乐器。特别是其中一位,边弹奏着乐器,边歌唱起来,就像在谷场在田头在这用旧谷仓改造的乡村舞会上,对着月亮和太阳,也对着扬起的尘土,载歌载舞。他的嗓音很甜美,又带有一点点忧伤,是我听惯的那种东欧的情调。那种来自民间的旋律,真的非常朴素又动听,是我们如今已经晚会化和比赛化的歌声中越来越缺少的天籁之音。
暮色降临的时候,音乐还在继续。莲花音乐节,彰显的就是这样民间音乐的主调。他们不玩高雅,他们专搞下里巴人。他们像蚯蚓钻入泥土,不愿意如百灵鸟只唱在枝头或笼中。
(责任编辑 张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