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敌后抗日到参与研制原子弹
2015-09-27采访整理陈萧军
■采访、整理/本刊记者 陈萧军
从敌后抗日到参与研制原子弹
■采访、整理/本刊记者 陈萧军
姓名:范辉
年龄:95岁
主要经历:
在山东济南长清区八区参加敌后抗日工作,1945年至1952年参与恢复组建东北铁路网,建国后在二机部参与原子弹研制工作。
老兵档案
炸毁日本鬼子炮楼
根据族谱记载,我的老家原来在北京城,后因李自成攻占北京后举家逃难到了山东济南孝堂山附近,也就是现在的济南长清区太平庄村,安顿下来。
1920年初,我呱呱坠地,取名范兴善(后改名为范辉)。我家属于上中农,父母种了一辈子地,大字不识一个。在家中我排行老三,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家里把我和弟弟送到了村里的学堂,希望我们能多学些文化知识。无奈弟弟贪玩,小时候经常被送到学校后就自己溜出来,反复几次,最终断了学业。于是,我成了家里唯一识字的人。
抗击日伪军
我初中读了一年半后日本鬼子来了,他们到处烧杀抢掠,学校被迫停课。我退学那年,又赶上洪水肆虐,村子和田地都被淹了。为抵抗鬼子的侵略,游击队开始活动。很多同学都积极投身革命,参加了游击队,和鬼子、伪军周旋。待洪水一退,我也怀着保家卫国之心,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
1938年,我在济南市长清区孝里镇大峰山八区抗日,当时八区的工作在全区算是比较好的,普遍建立了党支部。八区区委对外称区抗日动员委员会,下设工、农、青、妇、文(文教会)组织,我在区里担任青年干事和宣传干事,书记是尹笠夫。
1939年3月12日,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秋后当选为区委书记,那年我19岁。
当时,八区栾湾有个冒牌军,叫“东进支队游击队”,天天劫人抢物,名曰游击队,其实就是一窝土匪。队长叫王明富,指导员是张延军。为了抗日需要,同时也为了维护老百姓的利益,我们要么把他们争取过来抗日,要么除掉他们。
一天,我找到王明富和张延军,和他们谈了统一战线政策,想摸清对方的态度和实力。确信无法争取后,便决定消灭他们。这窝土匪的主力驻在南宋庄,我们趁王、张二人没准备,便动员几个同志将他俩拿下并绑到了南宋庄。当时土匪主力正在睡觉,我们将他们的枪全部没收,并把这两个头头押到地委去了,经组织决定,王明富被枪毙。11月份,我们利用没收来的27杆枪成立了一个武装区队,区长兼区队长,我兼任指导员。
1940年夏,我调离八区去做敌伪工作。当时敌人在我们县设了44个据点,有好多据点我都进去过,甚至住在里面。为了适应对敌斗争的需要,上级成立了敌工部。军队系统和县一级成立敌工站,县以下设敌伪工作员。县委敌工站就两个人,区里就是一名干事。这个干事发展了若干人员,形成一个敌工情报网。联络的人很复杂,通过他们提供情报,开展工作。我当时就担任敌工干事。我们的口号是“有敌人无敌区”,把敌人全部孤立起来,控制伪乡政权,发动群众抗战。与此同时,我们宣传“身在曹营心在汉”,尽最大努力在敌人内部安插我们的眼线。其中八区被抓进去的一名通讯员在里面假意担任伪区长,在我们攻打据点时,他就可以给我们“开绿灯”。四台寺据点的伪军也和我们演过一出漂亮的里应外合。
当时石岗有个支部书记,名叫范德水,他把在东北呆过又会说日本话的一个人安排在敌人的据点里挑水,敌人认为他听不懂,对他没有防备。这个挑水的每天写下有用的情报,晚上用绳子吊下来,范德水拿到情报再派人送往凤凰庄黄崖情报站。可惜,敌人有一次在黄崖“扫荡”时,发现了一份收据名单,回去就把范德水给抓了,没有审问出东西,就把他杀害了,挑水的那位同志也牺牲了。
我们能做到“把敌人的眼捂起来”。如在高家崖据点,从乡长、伙夫、马夫到保役等都是我们派进去的,甚至给日本中队长大衣口袋里都能塞进传单。我们党组织力量强,群众基础又好,敌人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在抗战形势紧张时期,济南以北到德州的交通封锁很严,我们就担任起掩护部队来往通行和军政干部调遣接送的任务,当时鲁东和延安干部的往来,都是通过我们这条线进出的。要接送干部时,就到路口告诉“伪军头目”:“今天晚上有事你给看着点,如果敌人发觉了,你及早告知。”他就得负责,如果不行,就会告诉我们改个时间。
转战东北
等到1944年秋,形势向好,敌人很多据点被打掉。这年秋天我军发动了一个秋季攻势,我们几天几夜没睡觉,配合着主力部队又扫掉一批敌伪军据点。我从事敌伪工作一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之后,我随新四军、八路军部队转战东北。
一批批从山东各区涌来的八路军、新四军指战员,等候上船跨海奔赴东北,所有通往关外的陆路也都有八路军昼夜兼程,进入东北三省。
当时的东北是中国的重工业基地,工业产值占全国的85%,1945年8月9日,苏联红军进入东北与日军作战,22日苏军占领东北全境,苏军撤离以后的接管问题,成了国共两党有关战略决策的关键。
我们到达梅河口后,在那里成立了东满铁路局,我担任工作队长和工会主席。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大街上的场景:血流成河,满目疮痍,路边的电线杆像倒栽柳一样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支援四平、长春、吉林的战争,为前线做好后勤保障。我带着一个13人的工作队,全面开展东满铁路局的秩序恢复工作。后来,梅河口的铁路工作由工作队完全接手,我就回了牡丹江,并在那里安了家。
在牡丹江铁路局呆了几个月,军队打下吉林,我又跟着军队接手吉林段的铁路,呆了不到一年,四平、长春解放,中长铁路打通,我又回到沈阳,接管沈阳的铁路工作。
中长铁路由沈阳铁路局、哈尔滨铁路局、锦州铁路局和牡丹江铁路局分段管理。我在沈阳铁路局担任工会主席。当时担任局长的是位苏联人,叫戈罗尼切夫。从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知道车站的工作该怎么做、火车上的工作该怎么做,整条铁路该如何调度等。
与原子弹结缘
1952年底,我因工作调动举家来到北京,在北京全国铁路总工会担任秘书长一职,1958年响应党中央“铁路支援地方”的号召调任到二机部部机关任机关党委副书记。后来我参与主持原子弹研制工作。
研制原子弹,当时的国际形势迫在眉睫,但我完全是个门外汉,虽然主要负责党委工作,但要主抓原子弹的制造,必须对其有所了解。
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二机部专门组织我们到研究原子弹技术的某所进行专题学习,我所在的专题组主要学习原子弹的链式反应。
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组装完成,一列由中国最优秀的火车司机驾驶的专列火车,负责把这颗凝聚着千万人心血的核弹运到了试验基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当时专列所用的100多吨优质煤都经过了专门的筛选,以防可能混进雷管等爆炸物。沿途经过的所有火车都为专列让路,连横跨铁路线的高压运输电线在专列经过时都要断电,以防电磁感应引起电火花爆炸。
1964年10月16日14时59分40秒,主控站操作员按下了启动电钮,10秒钟后整个系统进入自控状态,倒记时开始。15时整,原子弹爆轰、压缩、超临界、出中子、爆炸。顿时,金光喷发,火球凌空,蘑菇云腾空而起。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当时在北京的我们,全体欢呼雀跃。
1983年12月,我从二机部离休,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