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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回眸

2015-09-25崔亚珏

歌剧 2015年2期
关键词:阿米尔冰山卡拉

崔亚珏

上世纪60年代,被誉为“中国第一部

反特惊险抒情片”的《冰山上的来客)》上映后,片中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怀念战友》等与电影一道,双双成为了中国电影史和音乐史上的经典之作。剧中战士阿米尔、真假古兰丹姆和杨排长等人物形象更是家喻户晓,深入人心。一般说来,歌剧与电影之间的联系,也多是经由舞台上的歌剧演出录制的影片,而后再呈现于影院、大银幕等放映场所和载体之上。而这次的歌剧《冰山上的来客》却从经典银幕中跃然于歌剧舞台之上,成为一次充满怀旧味道的“逆向选择”。

此次首演的歌剧版本,由以往在其他歌剧中通常的“中外组合”变成了“汉疆组合”,由来自新疆的女高音迪里拜尔领衔,且由维、汉两族歌唱家共同呈现。观演前对于这次的歌剧版本,在一番期待之余也抱有些许疑问,相对于电影中的蒙太奇或是对于细节的捕捉,歌剧版本如何表现那些深入人心的场景和片段,音乐语言如何表达当中的经典台词与唱段,电影中那些外景拍摄的画面如何在舞台空间的限制之下呈现?

由现场观演来看,作曲家的二度创作着力于删繁就简,加强音乐的戏剧性、抒情性,电影中的歌曲作为主线,同时还有一些新创作的具有塔吉克民族音乐的旋律。此外,歌剧也充分利用重唱与合唱的“先天之利”,在同一时间和空间展现人物的表现和内心。

序幕首先由一段女声合唱引入,展现塔吉克人的生存环境和内心期盼。江罕达尔匪帮让诈死在人群里的古丽巴尔冒名古兰丹姆留下执行任务。随着一幕一场的欢庆场面开始后,辽阔宽广的引子展现了我国西部高原冰峰的雄奇和开阔,当手鼓鲜明的节奏出现,浓浓的塔吉克音乐中,主人公阿米尔和新娘子假古兰丹姆登场。人们合唱来为尼牙孜老汉的儿子娶亲庆贺。当欢乐的人群散去,远远传来的女声合唱响起了“花儿”的旋律,表达着阿米尔内心的烦恼和独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这熟悉的歌声啊,还留在我心间……”一班长则问起新娘的来历,此时五重唱展现了不同人物的内心活动——阿米尔得知她的名字后不禁感叹命运的残酷安排,假古兰丹姆一阵紧张唱道:“心儿已不能平静。”杨排长则疑惑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是这样难忘,有多少疑问留在人们心上。”为情节旋律的展开埋下了伏笔。

这边厢,驻地周围满是白杨树,战士们唱起了一曲“家乡进行曲”,杨排长则开始试探假古兰丹姆,让阿米尔唱起旋律,但假古兰丹姆的毫无反应让杨排长思虑:“本该是她记忆中的乐曲,她究竟是什么人?”而假古兰丹姆则唱起了内心的挣扎:“……虽然这里也有欢乐,但都不属于我。男人们的战斗为什么总要女人做牺牲……”

二幕场景开始后,江达尔汗隐匿在黑暗中与“真神”密谋“先拔掉冰封哨卡”的阴谋。女奴迈瑞乌丽在河边取水,唱起一曲<帕米尔红花》。随后,她与卡拉在此相遇唱起了那曲极尽悠扬的《冰山上的雪莲》,强烈的抒情性与随后卡拉牺牲的悲壮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伪装的真神请求卡拉帮助少女逃离匪帮,在风雪夜行的路上,四重唱《今夜没有星光》,四个声部交织在一起,唱出了四个角色各自的内心活动,真古兰丹姆抒发着将要回到故乡的喜悦和憧憬,卡拉鼓励着她:“只要勇敢追求没有飞不过的高山。”阿曼巴依则蓄谋着黑暗和死亡,而江达尔汗担心假古兰丹姆将会被识破特务身份。卡拉中枪后对真古兰丹姆唱道:“年轻的姑娘啊,我们还是太年轻!”此时,晌起雄壮的弦外之音,再现“高原之歌”。

在第三幕当中,暴风雪之夜在击退匪徒之后,赶赴哨卡增援的杨排长、尼牙兹和战士们,发现了遇难的纳乌茹兹,杨排长呼喊“一班长”并向天鸣枪,这场戏也是全剧人物关系发展的关键和情感的高潮部分。此时“怀念”的主题晌起,男高音独唱与混声合唱歌曲《怀念战友》增加了声音的厚重感与情感的浓烈度,16分音符的弱拍起,起始的极度忧伤情绪反衬出最后的情感的爆发与宣泄。

如果说一曲忧伤而浪漫的“花儿”的多次反复出现为全剧增加了不可缺少的风情,那么《怀念战友》则称得上是全剧的灵魂。阿曼巴依带着真古兰丹姆来到边防排,真假古兰丹姆相遇,杨排长看到卡拉托真古兰丹姆转交的情报,知道了卡拉的死讯后心中波澜起伏。电影中的人物刻画只是通过镜头中杨排长看着断了琴弦的热瓦普时表情和行为的特写,来表现他的悲愤和无奈。而在这次的歌剧中,作曲家为杨排长也安排了一首男中音咏叹调《卡拉,你在哪里》,前奏再现了卡拉临死前扯断的热瓦普琴弦声。咏叹调伴奏中再现了“冰山雪莲”和“怀念战友”的主题。咏叹调在原电影歌曲的基础上充分展开和变化,增强了戏剧表现的张力。

杨排长令阿米你再唱“花儿”,真古兰丹姆闻声唱和,瞬间温情爆棚,杨排长“适时”的一句:“阿米尔,冲!”更是收获了观众们真挚会心的笑声与热烈的掌声。在全剧的尾声,巴洛托节叼羊比赛开始,塔吉克人欢快地唱着《勇士之歌》,其中的五重唱,五个主要人物各自不同的心理,层层递进,和大合唱交融在一起。五重唱巧妙地把高原之歌的主题和勇士之歌的主题并行,塔吉克典型的7/8节奏中充满了活力和动感。敌人最终阴谋破灭,冰山脚下,一班长、卡拉、纳乌茹兹的形象再次清晰,雄壮的终曲响起:“祖国的好儿女,光荣啊塔吉克的雄鹰!”

除了歌剧本身的音乐之外,原来的歌词中,白杨树、红花、冰山、雄鹰成为歌剧“象征”意味表现的源泉,导演充分利用舞台美术对于电影进行一种延伸,将银幕形象变成了空间审美,“冰山”在灯光和多媒体的配合下闪现光泽,突出了表演艺术的形式感,还有热闹的塔吉克族婚礼、巴洛托节叼羊比赛等民俗展现,同时也依靠演员的表演把人物的感情、心理空间表达出来,使得剧情呈现和人物形象更加立体。那朵在歌词中“象征着纯洁友谊与爱情”的红花,在真古兰丹姆和阿米尔重逢之时不仅由多媒体在舞台背景投映鲜艳的红花,而且在舞台地面上也有一簇簇娇艳的红花从台侧渐渐“生长而出”,一直延伸到舞台中央,凸显了从电影到歌剧,从画面走向空间的象征性的视觉主题。

如今,当我们有幸再次聆听这些经典的旋律之时,或许最应该追忆与感谢在特殊年代那些坚持创作理想的艺术家们做出的“逆向选择”。遥忆1961年,《冰山上的来客》在开始投拍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多种复杂原因停拍了,大队人马返回长春电影制片厂之后,许多导演都不敢接下拍摄任务,而导演赵心水却在此时勇挑“重担”,之后他一边到新疆去收集资料,一边和编剧白辛重新构思改动剧本,作曲家雷振邦也是几经辗转后来到新疆南部塔什库尔干地区采风,里面的那首优美的“花儿”便是根据当地音乐“古丽碧塔”的旋律创作而成,这首歌曲在剧情的严酷背景下显得分外“小清新”,也因此让人格外难忘。而就是这样一部凝结着艺术家智慧与情怀的优秀作品,却在1963年上映后很快成为被批判的对象,导演、编剧、作曲、摄影都被“打倒”,他们几人甚至失去了在影片开头字幕中出现名字的机会,其中编剧白辛更是因创作《冰山上的来客》剧本被江青点名,于1966年在松花江边自杀身亡。但是,政治与艺术的不同就在于:“拿破仑死了,而贝多芬却永远活着。”经典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便矗立在那里,令一代又一代人回眸和仰视。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那一代人曾用“青春血液浇灌”的美好情怀依然在人们心中萦绕,影片中的歌曲更是深入人心,成为了经久不衰的“国民金曲”。当今时代,我们早已远离“侦察与反侦察”、“围剿与反围剿”这样的革命年代,生活的节奏和社会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但是人们所渴盼的精神和美好永远不会改变,依然在“假亦真,真亦假”的往复中判断是非、探寻真谛,也同样努力在“假恶丑”的背后寻求“真善美”。人们仍然向往纯洁的爱情,珍视可贵的友情,也依然在以梦为马,为理想奋斗。就像这些美妙的歌曲,经典的片段,能够穿越厚重的政治迷雾,刻入记忆的年轮,并且随着时间的沉淀使得其余香飘逸,浸润心灵,成为让人永生难忘的视听符号。

在今时今日的语境之下,当今的艺术创作早已不再以生命作为牺牲,由银幕到歌剧看似只是艺术形式转变的“一步之遥”,但却需要创作者的勇气和从观念、手法开始的把握和领悟,也需要对于表现层次的纵深的掌控。说到此,和歌剧《冰山上的来客》同一天与观众见面的另一个取材于经典的作品——电影版《智取威虎山》也同样说明了“经典”的价值,每一次对它的靠近它会释放能量,让人持续不断地从中汲取灵感,不管变换何种艺术表现方式,都能够为其注入新的内涵,带领观众进行新的解读和探寻。艺术思维的展现除了需要情感的表达、方式的铺陈,更需要“润物无声”而非说教式地传递一种真正的“智慧”,这种智慧应该是一种正向的或是我们理应秉承或追求的观念,借由艺术的形式、方法、手段带着观众一起去努力追寻或是反观自身。人们常常用“深入人心”来定义和形容经典,但说到底,所谓的“深入人心”,就是在满足人们即听、即视的感官需求之余,也经得起回昧、思索与沉淀。尤其是在这个“神曲”、“神作”层出不穷的年代,一些作品以“疯、傻、冏、虐、雷”为噱头吸引眼球,甚至以疯狂的炒作与故意装疯卖傻对观众“洗脑”,一再挑战观众的智商与接受底线,这样的作品只能引发“吐槽”和“口水”而非感动与回味,最终离艺术创作的根本渐行渐远。一部向经典致敬的歌剧《冰山上的来客》,在经典台词、经典场景的基础上,用丰富的手段烘托、发展、升华,让艺术表现的层次更丰富,用纯净的艺术之心来把控创作与呈现,追求精品,呈现精彩,为观众的耳朵与眼睛带来真正的视听“营养”,让我们在感动中温情怀旧。一部作品的价值与生命力不仅要交给时光,更要交给人心——既“悦目”又“赏心”,当是我们在当下及未来艺术创作之时对于作品价值的坚定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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