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狂奔

PAUL+HORRELL

警卫把Cayman GT4车钥匙交到我手中时，保时捷位于斯图加特的灰色厂房已被残阳染成一片桃红，我的十二小时任务也宣告正式开始。夜游神将会看着我们取道高速公路、僻静乡径、丛林山野和开阔平原奔往英伦。等到第二天早上，TG校场便会打开大闸，届时这辆跑车就可以彻底发扬保时捷Motorsport精神。

潜伏在门房旁边蠢蠢欲动的它，体态比常规Cayman扁阔得多，车身个别位置显然经过重塑、扩张和雕凿，以便诱使空气发挥千斤坠和冷却机械的作用。看看车厢，安全带用上鲜艳夺目的竞技黄（这个颜色当能令圈速缩减一秒），一双轻若鸿毛的碳纤维壳座椅移植自918。为了进一步减轻包袱，音响导航单元现已被Porsche Motorsport认可的氨氧空空如也混合物取代。

Cayman是精彩跑车，Cayman GTS在同一基础上精益求精，可是离开大闸绕过保时捷博物馆那区区数百米已足证Cayman GT4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它散发着赛道型超跑的独特气质，虽然因为体型较小和动力较低而减弱了烈性，动静和风味却如出一辙。启动一刻，但觉发动机浑身抖动吐出一股来自深渊的重金属咆哮，踏板反应了无迟滞，绝不优柔寡断。转向同样单刀直入不讲废话。加油起步，传动系统啮合齿轮时居然呜咽不绝。若是大动作扭方向盘，差速器更会剧烈震动。陶瓷刹车得咬深一点才发挥功效，轮胎不时啪啪作响，悬挂只管把路面讯息无一遗漏地传达过来。

你会把这些小苦头视作必然代价，因为这是扣人心弦的快车，沟通力之锐利胜似玻璃碎片。轻快穿越斯图加特郊区时，这一切莫不如我所料不断刺激整个神经系统。

进入高速公路范围，就放胆一试吧。傍晚时分的交通已渐转稀落，虽未至于畅通无阻，车流之间总算出现了一道缝隙。水平对置六缸果然不负所托，完全按照我右脚指挥突入中段转速域，在3500-4500r/min之间凸轮阵势一转，旋即雷霆万钧杀上六七千转直迫7800r/min红区。变招升挡，转速随之回落到动力峰顶。反复施为之下，本来与快线车流同步推进的GT4很快就从160km/h拾级而上，势如破竹突破200、220和240，底盘在扰流武装和坚如铁石的减震设定下沉腰坐马，带着无比信心化作一道黄色飞马。无奈冲了一会儿后，车流突然转趋缓慢，唯有立刻使出碳陶瓷刹车的板斧，效果岂止立竿见影，简直轻松得荒诞可笑。

在普福尔茨海姆南部离开公路，乘着最后一抹夕阳照进黑森林。这一带的道路实属一流，快弯和发夹弯在茂密树林间此起彼落。此时此刻，再没有车走在GT4灯光所及之处，一双主动式氙气前灯不时随着方向盘左右摇摆瞄准你双目注视的方向。这样子拐了不知多少个弯，我们终于摆脱重重山谷，越过山脊后迂回曲折冲下山，再一次尝尽四面八方而来的加减速力。

GT4的前悬挂和刹车几乎原封不动从911GT3移植过来，后方则沿用Cayman常规制式，不过部分橡胶轴衬现已换上实心球形关节。这套升级悬挂在黑森林正好大派用场，无论我下达什么命令，GT4的反应莫不精确无误，绝不拖泥带水，仿佛与我心灵相通，而且善于传情达意，转向讯息之丰富细腻完全超出Cayman和Boxster舍弃了液压转向辅助后的境界，感觉锐利了不知多少倍。喔！这里还有一个令我双手忙个不亦乐乎的返祖设计。我所指的，当然是那个手动变速器。就动力系统而言，Porsche Motorsport工程师不得不想办法应付枯燥乏味的商业铁则，因为开发预算完全剔除了特制发动机和变速器的可能性，最后唯有取其折衷，借调Carrera S的3.8L可输出283kW的水平对置六缸发动机。所以这辆Cayman绝不可能带你进入正宗Motorsport发动机转速比天高的境界，不过那种绝不合糊的实时反应、强大扭矩，以至特制排气管倾力演绎车尾挡风窗后涌出的机械声浪，绝对不会让人失望。GT4略嫌煞风景的地方是变速比跟标准型Cayman-模一样，2、3挡在这片森林较为紧窄的弯道上显得齿比偏高。不过在其他方面倒是有所补偿，不单换挡行程缩短了，变招也十分精准，挡杆总能百发百中瞄准你心目中要用的挡闸，运用起来跟其他保时捷变速器差不多，只是风味更浓。何况GT4的O-lOOkm/h冲刺4.4s、极速可达295km/h的性能表现，绝对足以扫光吹毛求疵的批评。此外，GT4比诸标准型Cayman虽未有大刀阔斧减脂，但注满机油燃料等油液后，1340kg也谈不上太累赘。

我就这样在重重树林的山区自得其乐，一边飞快掠过漆黑树影，一边追逐柏油路上的狭窄光束，让水平六缸乐声充斥双耳，手脚和脑袋完全陶醉于眼前声色与车上机械和道路交织而成的无穷趣味。

这番妙趣几乎一直伴着我们来到莱茵河畔。挑了一道桥梁进入法国，下一段行程是直奔高速公路网。为了赶及TG校场的试车时间，这时最好用稳定速度疾走一程，可是今天已没有人敢在法国公路开快车，因为警方对限速130km/h的执法力度十分强。问题是GT4没有巡航控制功能遏抑其需索无道的速度欲，加上变速器婉转低鸣和强劲排气声浪的催情作用，从梅斯（Metz）奔往西北方的那几个小时车程实在谈不上轻松。

午夜过后，摄影师Rowan忽然提议去兰斯（Reims）附近看看那个格兰披治旧战场。我从没到过这个赛车场，尽管心想这种时候只怕没有什么可观，但天上既有一轮明月，倒也值得碰碰运气。所以我们一出城南便离开公路奔往盖于镇（Gueux），沿着镇外一条笔直D级道路走下去，没多久便发现两旁出现巨大黑影，一边是空荡荡的巨大看台，另一边是维修站和司令塔，墙上仍然满布着轮胎、机油和火花塞生产商的陈年广告，当中不乏早已关门大吉的字号。这个赛车场曾以速度著称，1966年法国GP最后一次在这里举办时，Jack Brabham就是用自己打造的赛车录得220km/h均速。在夜深人静的三点钟，冷月下唯有远处公路偶尔传来的车声和保时捷滴答冷却声划破无边宁静，在场上飘荡的英灵想必对我们带来的黄色小怪物相当满意吧。

轮到Rowan接棒驾驶。耳听发动机哼着平稳调子，车窗两旁但见漆黑一片，分道线在灯光下匆匆遁退，我不禁飘飘然荡进梦乡。不知梦了多久，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正在腾云驾雾。原来Rowan停车加油时刚好遇上雾锁皮卡第平原的大场面，接下来唯有用80km/h左右的速度小心推进。交回我手上的GT4虽然努力破开灰灰白白的迷障，无奈明月当空反而令人更难看透这片贴近地面的雾海。不过最黑暗的时刻，正是黎明将至的先兆。随着东方初现鱼肚白，第一丝阳光总算令夜雾有所收敛，引领着我们奔往英法隧道。在固定式椅背的赛车座椅上真的可以入睡吗？绝对可以。事实上火车离开车站一刻，我双眼已像断头台咔擦一声紧闭起来。

来到海峡另一端，GT4和司机一觉醒来已置身于肯特郡早上的飘渺薄雾中。我一直好想知道这套悬挂如何处理崎岖不平的英国B级道，轮胎在粗糙公路上是否跟其他保时捷飞毛腿一样吵个不停。事实证明，胎噪果然厉害，走在M20满布排水坑的混凝土路段，声浪简直好像身在文件柜内被高压水枪不断喷射，光是跟乘客对话已够我声音沙哑。回想发动机在隧道休眠期间，车厢还静得连时钟滴答声也清晰可闻呢！不过以96km/h推进，胎噪显然不是GT4最突出的声浪。所以我决定绕往郊区，掂一掂这辆Cayman的斤两。

光看车轮与轮拱的间距，或会以为悬挂的垂直行程完全不切实际。不过认真一试之下，称职表现又会叫人啧啧称奇。它懂得化解大型凹凸的主力冲击，让车身有时间略为喘定，不会令人觉得很不舒服。即使在弯中辗过路面凸块，下盘犹能处变不惊，可见主动式减震器和变速器支架十分尽责。跟许多超跑悬挂一样，下盘硬朗的印象会挥之不去，可是说到实际效果，倒是出乎意料流畅自然。然而接下来才是验明这套下盘功夫的真正难关。

我们刚好在大闸打开一分钟后抵达Dunsfold校场。想到此行经过三个国家和一个海峡，我敢说这手守时功夫肯定比得上保时捷工艺的精确程度。无论如何，GT4在校场跑了半个热身圉已显得宾至如归，疾冲数圈的表现更令人拍案叫绝。

该从何谈起呢？我看就从头谈起吧。凭着中置发动机的重量分布和295mm轮胎，GT4 -开始便以虎扑之势弹射而出，然后透过清晰回馈说明大部分挑战者在威尔逊弯的外倾段落为何总是受不住引诱往外倾侧。反观GT4却没有犯上同一毛病，只管四平八稳一口气直捣芝加哥弯，在弯口处方向盘简直好像喋喋不休的情圣，通过弯心时但觉抓地力铺天盖地，难怪加速脱出弯角的表现如此淡定。连环变速之下，勇于承担的发动机凭着充沛动力很快就把锤头弯扯到眼前，不过刹车为时尚早。你大可以等到弯口填满整个挡风窗才出招，那套陶瓷刹车自然会万分乐意把你的胸腔压至大幅变形。处理锤头弯最初的紧窄弧度，的确需要一点耐性。迈凯伦的刹车转向装置在这里可以把转向不足降至零水平，GT4显然未到这等火候。不过重开油门时，主动减震功能毫不费劲便熨平弯心起伏，令我信心为之大壮，自然吸气发动机随叫随到的动力更令冲出长长弯尾的过程格外如意。短轴距虽然暗示它并非易于长距离侧滑擦出漫天胎烟的飘移高手，精准剔透的操纵反应却代表车手可以在细微的攻角变化中乐而忘返。下一关，追随弯。无论怎样鼓足勇起挑战这个高速弯，强大下压力仍然令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学艺未精，无法彻底发挥GT4的潜力。最后在我永远掌握不好的倒数第二弯，宽大为怀的它又扶了我一把。

我贪得无厌跑了一圈又一圈，结果完全忘记了此行以十二小时为限的规则。Porsche Motorsport这件作品果然非同凡响，就算与其他同门杰作比较也配称佼佼者。但我对母公司的销售策略实在不敢恭维一一他们居然在代理商售罄所有配额后几个星期仍然矢口否认这个型号的存在。所以你现在已买不到Cayman GT4，知道它标价64451英镑也是徒然。

也罢，姑且幻想—下你用得着价码吧。这样一想，自然会明白这宗交易相当超值。它好比打了折扣的中置发动机超跑，而且折扣打得好又好，体型相对小巧灵活，外形也比较常见，少了一点浮夸味。它的发动机同样富有刺激性，较低动力却有利车手深入体会个中趣味。找一辆价钱是它四倍的超跑比较—下，便会发现GT4其实已得其三昧，一招一式莫不恰到好处，敲得我心窗格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