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沟风云录街的深处与城的未来
2015-09-22策划本刊编辑部王正坤无忌黄荣莉
策划+本刊编辑部 图+王正坤 无忌 黄荣莉
大溪沟风云录街的深处与城的未来
策划+本刊编辑部图+王正坤无忌黄荣莉
恐怕大多数重庆人都没有仔细地品读过大溪沟。
对于朝九晚五的白领们而言,大溪沟只是轨道交通2号线上的一个站点。
对于热爱美食的好吃狗而言,大溪沟只是曾经吃过的一家可以点赞的馆子或某家开了很多年的著名面馆所在地。
对于外地的游客,大溪沟更不会成为旅游计划中的停靠点。他们会去人民大礼堂,会去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却不知身处之地叫什么名字。
……
相反,在历史深处,大溪沟的光芒却如此耀眼。革命志士在这里呐喊战斗,建筑遗迹谱写下重庆城的秘史,众多的传奇故事被珍藏于此,大溪沟曾经的兴盛与喧哗,依然还在历史深处回荡。
而未来,大溪沟的光耀会得到传承。一条全新的滨江创意走廊将为重庆的滨江带提供一个范本之作,也将为大众提供一个新兴的休闲之所。
从历史深处到城的未来,大溪沟的风云变迁,给予了我们去仔细品读它的理由。
左页图:如今的大溪沟,被现代楼宇充斥着,它就像一处隐藏在重庆版图上的秘境之地,人们在这里来来往往,生活工作,却很少再提及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往事,有的人是遗忘了,有的人是从未听说。
当我们开启大溪沟的探访之旅时,我们需要探访什么?
或许是因为编辑部就身处大溪沟,每位成员在这里来来往往,似乎对这个街道有了或多或少地了解,甚至有人说已经很熟悉大溪沟了。所以,当本刊编辑部的成员们接到这个专题报道任务时,都在心中提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不过,当第一个问题被成员们提出后,所有人都不再觉得自己熟悉大溪沟了。
那个问题是:大溪沟得名,是因为这里有条沟吗?
我们很快在《巴县志》里找到了答案。据《巴县志》记载:明洪武(1368年),属“附部二厢”之“内江厢”地带。民国十九年(1930年),由枣子岚垭、学田湾、曾家岩等处流水于此,汇集成一较大溪沟注入嘉陵江,故得名并沿用至今。
一辈子都住在大溪沟的刘大爷告诉我们,以前站在枇杷山上看大溪沟,最少可以看见三条大的水沟:一条是由今天的观音岩到少年宫、儿科医院;第二条是文化宫;第三条是两路口。
不过,最让世世代代居住在大溪沟的人们记忆深刻的不是水,而是路。上世纪20年代后期,重庆建市以后开始“新市区”建设,修建了一条从通远门经观音岩、两路口、上清寺到曾家岩的马(公)路。公路沿线开始修建街道,这些水沟沿线也了居民点,形成小街小巷。为了方便修路建房,这些水沟陆续由明沟改建成了暗沟,到了解放时已经基本看不到明沟了。“所以,很多人会觉得奇怪,明明叫大溪沟,却看不见水流,那是因为旧时的沟都被盖住了。”刘大爷回忆到。有了路,自然就会带来交通,大溪沟也成为了重庆最早通车的地方,1927年开始修建的成渝公路,就是以这儿为起点。后来新市区的中山一至四路建成,中山三路与中山四路与成渝公路相交,形成上清寺十字路口,成渝公路的起点也改在牛角沱。
溪沟被路遮盖了,以前的天然雨水沟,变成了后来的雨水、污水混合的下水道。由于时间延续太久,一些水沟堵塞,造成沼气聚集,就埋下了隐患。最近的一次大事故,就发生在1985年6月,罗家院下水道(就是暗沟)发生沼气爆炸,罗家院数百米街巷下水道被炸开,大量房屋被炸垮、震坏。造成人员、物资的重大伤亡及损失——这便是被史料记载下的“大溪沟爆炸案”。
很多时候,当我们对某个事物的表面有一定了解之后,就总会认为已经熟悉,事实上,那些都只是看得见的皮毛而已。比如大溪沟,它的名字由来才真正牵引着我们走进了它。
大溪沟在重庆的史料中,还不仅仅是一道溪沟、一条最先通车的马路,一个发生过惨案的地带,它的传奇故事开始慢慢地被我们探访到,大溪沟的往昔这才渐渐地变得更加清晰。
抗战爆发,国民政府于1937年11月20日发表宣言,正式宣布迁都重庆。国民政府之前选定,在今大溪沟学田湾附近的重庆高级工业学校为国府驻地,经昼夜赶工修缮,于11月25日改建完工。12月1日,国民政府开始在重庆新址办公,随后,政府各机关陆续入驻新址。
国民政府迁址于此后,由大溪沟到上清寺一段街道就取名为国府路,解放以后以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之意改为人民路。
右页下图:(图1)1932建成的大溪沟水厂蓄水池。(图2)大溪沟旧貌,依山而建的楼房呈现出山城的地貌特色。(图3)曾经位于大溪沟人民村的国民政府大楼旧貌。
“战时陪都”时期,大溪沟迎来了自己最辉煌的时刻,而身处此地的枣子岚垭1号,绝对是全中国最受瞩目的地方,很多人也许遗忘,很多人也许根本就不知道。
辛亥革命之后,军阀割据,钞券发行一片混乱,钞券印制“杂乱无章”。上世纪30年代初,国民政府进行币制改革,授权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中央银行发行“法币”。而当时,发行的“法币”除小部分由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国内一些私人印刷所承印,绝大多数钞票由美国钞票公司以及欧洲一些印钞公司进行印制。可以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的钞券印制掌握在外国人手中。 为改变外国人掌控中国钞券印制的局面,上世纪30年代中期,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孔祥熙在上海筹组中央信托局,并准备建造一家大型国家印钞厂。抗日战争爆发,沿海各大城市均被日军占领,中国沿海线被全面封锁,外国人印制的中国钞券无法进入中国,迫使国民政府在“陪都”重庆加快建造印钞厂的步伐。
1940年,国民政府财政部中央信托局筹建重庆印刷厂,地址便是枣子岚垭1号。当时的枣子岚垭,远离市区,是山间一片坳地,树林浓密,便于隐蔽。建厂之初,这里还是一片田园风光。除有几间瓦室,像样的路也没有一条。由此,开山、筑路、建房,工地替代了田园,喧闹淹没了宁静……
抗战钞票印制便在密林深处的枣子岚垭拉开了序幕。重庆印刷厂从筹建之始,就定位于一流印钞厂。工厂大部分印钞设备从美国引进,部分印刷材料从国外购入,聘用部分国外技术人员进行管理。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厂区逐步从山坳沿伸至山脊,形成一个规模庞大、设备精良、技术先进的大型印钞企业。员工人数最多时,达2700多余人。
新版法币是重庆印刷厂的主印产品。抗战初期,国民政府发行新版法币,俗称“复兴关”。“复兴关”原名“浮图关”,为山城一道关隘。为显中国人民的抗战意志,国民政府将充满宗教色彩的名称改为“复兴关”,以示中国人民抵抗侵略,收复失地的决心。
上页图:沈钧儒旧居如今是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这位著名的救国会“七君子”领头人曾经就居住在大溪沟,他的居所也成了当时的中共党人、爱国民主人士、大文人、社会名流纷最热衷的一个聚会地。
左下页图:“战时陪都”时期,大溪沟马鞍山曾经是众多名流志士聚会的重要地点,时光荏苒,只剩下斑驳的砖墙和静默的路牌,铭记着当年的风起云涌。
重庆印刷厂的建成,标志着中国印钞由外国人所掌控的局面发生质的变化。1942年~1945年,除小部分产品由外国印钞公司印制,国统区绝大部分流通钞券均出自重庆印刷厂,为保障抗战时期金融稳定,做出积极的贡献。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的大溪沟,掌控着中国大部分区域的经济命脉。那几年,重庆印刷厂的机器轰鸣声在大溪沟上空响彻不停,就像一段悠扬的夜鸣曲。
除了枣子岚垭1号被珍藏进了史料中,大溪沟还有一个地方不得不提——马鞍山。
马鞍山并不是一座山,只是一座小山堡,甚至很多重庆人都无法道出它的详细地址,但说到人民大礼堂,大家一定清楚,马鞍山便是背靠大礼堂的那座小山堡。马鞍山得名也很简单直白,上世纪30年代,枣子岚垭的下方北面,形成了一座两头高,中间低形似马鞍的山堡,于是,此山堡有了沿用至今的名字。
马鞍山在重庆历史上曾经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和一群文人志士有关。
上世纪30年代,重庆城迎来的第一波开发建设热潮,有钱有权的人,纷纷在新市区圈地建房。相传刘湘部下有一个姓何的将领,见到这形似马鞍的山堡,就来了精神。说自已是军人,军人离不开战马,在马鞍子上建一座院子来住,就稳当了。后来,院子建起了,有了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良庄。
抗日战争爆发后,这位姓何的将领领命去了前线,于是良庄便空置了下来。而此时,国民政府迁都来到了重庆,随之而来的还有众多的机关、企业、学校和文化单位。空置的良庄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他们便是在中国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沈钧儒、沈雁冰(茅盾)。
右页下图:“战时陪都”时期的电力厂旧貌与如今的大溪沟发电厂专家招待所旧址。这里,见证了重庆第一所火力发电厂诞生的传奇。
“二沈”住到了良庄后,大溪沟自然也便热闹了起来。一是来访的客人多,且都是当时的中共党人、爱国民主人士、大文人,社会名流。如周恩来、叶挺、王若飞、王炳南、冯玉祥、于右任、田汉、郭沫若、沙千里、张申府等等。二是很多社会贤达为了交往方便,就在这周围团找房子,租下来住。比如大律师史良、邹韬奋、李公朴、黄炎培等,都租住在枣子岚垭、马鞍山一带。良庄逐渐成为爱国民主人士聚会的重要地点。
“小时候,我父母经常叮嘱我,不要乱跑,外面很多特务。”刘大爷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年,走在大溪沟的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说不定就是某位名流,街边的小贩中也许隐藏着戴笠的手下……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燃起了重新去认识大溪沟的兴趣,是不是对大溪沟有了一种陌生感。的确,当本刊编辑部走进大溪沟开始探访时,才发现这条街道对于我们是多么的陌生,那些久远的故事带着传奇的色彩,被光阴安放进了历史的深处。别急,我们的探访这才刚刚开始,关于大溪沟的故事,请听我们娓娓道来。
The Histoty and Future of Daxigou
左右页图:越往大溪沟的深处走去,越能感受如今的大溪沟是一条无比寂静的街道,人们在这里安静地生活和工作着,曾经在这里上演的各种暗战已经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