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我们准备好了吗?
2015-09-21赵琼
赵琼
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开始之初,中国儿童剧市场便稳步增长,规模不断扩大,去年更呈现出明显的繁荣局面。道略演艺产业研究中心发布的《2014-2015中国商业演出票房报告》显示,2014年全国儿童剧演出高达10377场,这是国内儿童剧演出首次突破万场大关;总票房达3.26亿元,观众数量479.8万人次,仅次于话剧。至此,一直被认为处于边缘地带的儿童剧以强大的市场潜力跃入了人们的视野,加上生育政策的逐渐放开,儿童消费群体将迅速扩大——儿童剧的春天来了,商机带来了演出市场的繁荣,然而这其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值得深思和反省。
演 出:收获颇丰,有待拓展
从专业演出来看,整体演出质量良莠不齐,难以一概而论,国立的儿童剧院因人才和资金等诸多原因相对制作精良,且有意识地逐步建立自己的品牌。从剧目内容来看,仍偏向于故事剧场,以讲好故事为准绳。在其他艺术形式的借鉴上更倾向于音乐剧,多媒体的引入也成为卖点,受到青睐。经典童话改编仍然占据很大份额,原创系数较低,大多缺乏形式上的表现力,但自去年以来原创剧目的比重有增长的趋势,开始关注当代儿童文学作品,从中汲取养分。比如中福会儿童艺术剧院就着力扶持原创剧目:《蝴蝶之舞》试图拓展儿童剧的深度和内涵,摆脱常人认为儿童剧一味浅显的偏见;《小八腊子流浪记》展现了老上海的面貌和风情,令人眼前一亮;还有规模宏大的《森林运动会》和简短灵活的《小魔盒》,都在不同程度上尝试了新形式的探索。
在剧目引进方面,近年来力度相当大,除了官方交流外,民间力量也迅速崛起。比如引进顶尖儿童“微剧场”的“小不点大视界”,由妈妈和宝宝一起看戏选戏,在演出同时开设工作坊和大师班,建立起了儿童剧引进的良性模式。在引进的剧目中,家长比较偏爱已有一定阅读基础的儿童剧,比如根据艾瑞克·卡尔的图画书改编的黑光剧《好饿好饿的毛毛虫》去年10月上演时一票难求,今夏再度来沪,提前三个月便开始抢票。此外,剧目制作中的国际合作也日益频繁,形式多样化。比如武汉人民艺术剧院根据著名童话《尼尔斯骑鹅历险记》改编的儿童音乐剧就属于中英联合制作,他们请来《悲惨世界》的编曲,可谓大手笔,曾于今年3月在上海文化广场演出;又比如易剧场推出的瑞典儿童剧《小屁孩的烦恼》,此剧由上海戏剧学院的博士Maja翻译和导演,由中国和瑞典演员共同演绎,既做商演也做公益演出。
从发展趋势看,在剧目内容和形式的拓展上还有很大空间,儿童剧场不必拘泥于故事传统,其先锋性有待被认识和深入挖掘;儿童剧场与音乐、舞蹈、肢体、偶和杂技的结合也存在多种可能性,需要不懈探索。除专业儿童剧团外,成熟而优秀的成人剧团也可以尝试为儿童创作,为儿童剧行业输入新鲜的观念,相互激励和启发。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地区发展不平衡,以市场为导向使得一线城市的演出频率明显居多,二线城市紧随其后,天津戏剧市场的火热对儿童剧发展也有助益,上海周边城市如杭州也逐步形成以动漫产业为特色的儿童剧市场,然而广大中西部地区则发展非常缓慢,那里的儿童同样有权力观看演出,这需要政策的倾斜和扶持以及良性的公益演出模式的建立。
观 众:学龄前儿童为主,婴幼儿和青少年剧场缺乏
过去儿童剧由学校包场组织集体观摩,进入市场后,大量学龄前儿童成为观众主体,为数众多的8-18岁的青少年看不到儿童剧,审美教育严重缺失。这一状况持续至今,由于观众的低龄化影响到创作,为小学生和初中生演出的剧目严重缺失,形成恶性循环,进一步导致难以吸引青少年进入剧场的状况。除此之外,0-2岁的宝宝也完全可以观看演出,不过适合他们的剧场具有特殊性,在国外较为普及,而在国内还鲜为人知。广义上的儿童剧场应包括0-18岁的儿童,涵盖婴幼儿剧场和青少年剧场,这两者的缺失无论对创作、研究,还是儿童剧场的整体发展都十分不利。
可喜的是这一缺失正开始得到弥补。今年5月来自立陶宛的肢体剧《翻滚吧,宝贝!》在上海儿童艺术剧场演出,这是我国引进的第一出婴幼儿剧场;8月即将演出的法国形体戏剧《妈妈,我从哪里来》也属于婴幼儿剧场。6月的悬疑木偶剧《会说话的大房子》则是针对12岁以上的青少年观众。
以上是儿童剧以及儿童观众的状况。对家长而言,如何在儿童剧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仅作为孩子的陪伴者,也能作为平等的观众欣赏演出,这需要成人观众和创作者们的共同努力。儿童剧在照顾儿童观众需求的同时,不要忘记他们的父母可能正坐在边上,也要为他们写点什么。如今的家长群体多为70或80后,文化层次较高,教育理念新,在孩子成长上也舍得投入,争取他们的支持和理解十分必要。此外,由于目前剧作质量参差不齐,网络信息铺天盖地,家长和孩子该如何选择自己真正想看的儿童剧,还需要专业指导和建议。看完戏后,家长该如何与孩子讨论剧场,也有待进一步思考和尝试。
戏剧节:培养原创人才的平台
暑假来临,上海两年一度的国际儿童戏剧节也拉开帷幕。儿童戏剧节的举办让孩子不出国门就能欣赏到优秀剧目,丰富了假期生活,其价值是毋容置疑的,但举办戏剧节的目的不仅限于此。戏剧节应该不仅是看戏之所,也是艺术家、观众、研究者之间相互交流的平台。国外的戏剧节往往集中在一两周内举行,所有的艺术家欢聚一堂,相互观戏切磋并大量交流,也会有他国戏剧节的艺术总监来物色合适的剧目。而我国主要的儿童戏剧节(以上海和北京为例)都是以售票演出为主,只有周末演出,剧目分散。这样艺术家之间交流的机会少,且演出主要提供给当地观众,因为外地人员不可能每周末抽出时间前往。当然这种举办形式与我国目前的实际状况和观念有密切关系,一时难以改变,但仍要看到其局限性并寻求问题的解决。
作为综合性剧场艺术活动的儿童戏剧节如果只提供演出,花大钱把优秀剧团请来演几场就走了,不免可惜。真正成功的戏剧节应能够培养起中国儿童剧的原创力量,吸引有志于从事相关领域的人才,提供机会让他们向艺术家学习。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戏剧节应该成为一所最好的学校,举办戏剧节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促进和发展我们自己的儿童剧事业,不仅要培养观众,也要培养我们的创作、研究和管理人才。
除了专门的儿童戏剧节之外,一些有口碑的戏剧节也会引进老少皆宜的剧目,这是很值得鼓励的。比如爱丁堡戏剧节的《LEO》(翻译为《反转地心引力》)就适合大人和小孩一起看,其足迹遍及南京、杭州、成都、贵阳、武汉等地,这类剧目往往自成一格,夺人眼球,为儿童剧场的多样化体验拓展空间。
学生剧场:成果卓然,如火如荼
在学生演剧方面,主要分为校内和校外两大系统。作为现代戏剧发源地的上海,本身就具有非常深厚的学生演剧传统。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每年都会举办学生戏剧节,中学生话剧节至今已办3届,大学生话剧节已办11届,这些活动培养起了校园戏剧的热情,加强了学生之间的戏剧交流。
尤其要提及的是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作为教育剧场的试点基地,她们率先在高中开设了戏剧课,重金打造小礼堂为小剧场,由语文老师和美术老师合作组建剧团,聘请新加坡富有经验的戏剧导演来给学生排练。去年她们演出《小王子》,今年儿童节上演了根据郭宝昆的代表作改编的话剧《寻找小猫的妈妈》,前者纯情唯美、诗意盎然,后者情感炽烈饱满,发人深省,均为学生剧场的上乘之作。校外的学生剧场以少年宫为主导,浦东新区少年宫的张忱婷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导演的儿童音乐剧《多杰》由一群藏族儿童演出,彰显出属于孩子的昂扬而鲜活的生命力。
研 究:远远落后于实践
学术研究是儿童剧场发展的重要组成,是实践创作的引领和指导,然而相较于艺术实践,我国对儿童剧场的理论研究非常薄弱。目前为止出版的有关儿童剧艺术的个人理论专著只有四本,分别为《儿童剧散论》(程式如,1994)、《儿童戏剧艺术的魅力》(李涵,1997)、《中国儿童剧导演艺术论——暨中小学演剧活动参考手册》(徐薇,2008)、《任德耀与上海儿童剧创作》(许敏,2014),无一本为基础理论。其他研究主要集中在著名戏剧家和特定剧种两方面,著名戏剧家又多聚焦于黎锦晖和任德耀两人。史学方面较重要的著作为《中国儿童戏剧史》,尚无专门的地域史和断代史。由此可见,儿童剧场的已有理论较为零散,不成体系,剧评和感性经验居多,基础理论非常匮乏,核心概念混乱,理论体系尚未建构。理论匮乏的主要原因包括:缺乏专业的研究人员、缺乏研究工具和方法、缺乏研究的宏观视角、本土意识和国际视野、戏剧土壤的缺失和戏剧观众培养过程缓慢。同时儿童剧研究没有自己专门的发表园地,这也是研究凋零的一大原因。虽然有些剧院设有内部刊物,但可以公开发表,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学术刊物是理论研究的命脉,是研究者赖以交流的平台。
热切期望能有更多人来关心和支持中国的儿童剧场,更多的艺术家和研究者参与其中,为儿童创作和求索;更多的媒体记者和编辑关注儿童剧的发展动向,为儿童剧专业论文和评论的发表提供机会;更多的民间和公益剧团发展自己的特色,形成儿童剧演出的不同层次、面向和梯队;更多的制作方和管理团队提供成熟的商业和市场运作模式;更多的父母和教师认识到儿童剧场的重要性,积极参与到儿童剧场的建构中来,从而使得更多的孩子们能够有机会走进剧场,获得愉快而富有意义的观戏体验。当然我们也需要国家和政府更多的扶持,以及更多的民间投资者的介入。正如戏剧是一门综合艺术,剧场的实现归根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儿童剧场的发展壮大也迫切需要众人的参与和协力。中国儿童剧场发展路漫漫,曲折艰辛,但前景广阔。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天华学院讲师,上海师范大学儿童文学博士。该文为上海高校青年教师培养资助计划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ZZTH12016;应用型本科建设项目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Y15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