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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萌捕之有钱人终成眷属

2015-09-16一世安

桃之夭夭A 2015年9期
关键词:白家紫云臭豆腐

一世安

楔子

相传,护卫大周都城的安全机构“七扇门”中,有四位声名远播的女捕快。她们活泼又聪明,她们机智又善良,她们联手或者分手破获了大周都城所有涉案金额不超过五两的经济案件、死者除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的凶杀案件,以及其他一切没有人愿意插手的极小型案件。

【一】

世叔诸葛正你让我去朱雀大街卖臭豆腐的时候,我足足愣了一刻钟。

“世叔。”我翻起白眼瞪他,道,“干我们这行的,虽然八面玲珑,但是,你让我去卖臭豆腐,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世叔压低了嗓音,煞有介事地同我说道:“无命,这只是个桥梁,主要还是为了能让你顺利进入白家做卧底。”

世叔口中说的白家,便是帝京第一富商,白家大公子白景逸年年都能在大周富豪榜上夺魁。白家的产业虽说是父辈留下的,但在白景逸这样的富二代手上,非但没有衰败,反而蒸蒸日上,确实是一件很励志感人的事情。以前,我没干捕快的时候,也想着同白景逸套套近乎,好跟在他屁股后头,捡点从他指缝里漏出来的银两。但是,白景逸性子古怪,打从我在他家门口蹲守起,我就连他的一根腿毛都没机会见着。后来,我也就放弃了发财梦,转而来当捕快了。这个转折虽然有些大,但因为我实在不想去搬砖,为了混口饭吃,我不得不这样了。

世叔拍了拍我的肩,宽慰我道:“白家是皇商,要查他们,自然是上头的意思,让你去,那是器重你。”世叔顿了一顿,笑得眼睛都找不着,道,“命命,上头要重用你了!”

“说实话!”我心里清楚,就我们的破案纪录而言,上头要是重用我们,那就是上头瞎!

“白家大公子白景逸是块硬骨头,太难搞了,他平日里并无半点疏漏。”我继续道。

呵呵,人家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要查他,上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进白家,要从白家二公子白景远下手,可……”我等着世叔说完,“可白家二公子是个傻子,据说他的脑子小时候摔坏过,现在,他的心智也就如七八岁的孩子那般。”

这个情况我有所耳闻,我顿了一下,心想世叔应该做过前期调查,便问道:“所以,世叔,你让我去卖臭豆腐,是因为白景远那个傻子喜欢吃臭豆腐吗?”

“不!”世叔回答得很果决,“这是因为经费有限、成本制约,所以,除了臭豆腐摊,其他的我们都摆不起。”

我:“……”

现如今,捕快这个行业不好做。犯罪分子的脑子普遍都很灵光,所以,我们办起案子来分外费劲,再加上受一些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

我摆摊摆了十天,也没有机缘遇上那个据说成天都在街头巷尾瞎晃悠的白家二公子。头两天,我遇上黑帮来收保护费,为了隐瞒捕快的身份,我没敢动手,只好赔了一大笔钱。后头几天,我又遇上都城的市容管理部门来扫荡,他们险些把我的臭豆腐摊子都给掀了。我偷偷掏出腰牌,想说是一个部门的,可以通融下,可那小哥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腰牌,却阴阳怪气地说:“执法人员出来搞兼职是吧?知法犯法,罚两倍!”

我差点没给他跪着哭!

等到第十一天的时候,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一大清晨,我刚将油锅支好,沿着锅边熟练地滑了几块臭豆腐下去,刚炸到一半,就看见平日里一起摆摊的战友跟疯了似的,拼命收拾东西。根据这些天的斗争经验,我一面将小板凳夹在腋下,一面推着小车就跑。刚跑了没两步,我就看见一个紫衣女子护着一个黑衣少年朝这边走来。那少年虽然头发乱蓬蓬的,可眼力好的我仍旧一眼就瞧出了,那就是画像上的白家二公子白景远。

我立马就不跑了,放下家伙就开始炸臭豆腐。于是,在一群跑得鸡飞狗跳的人当中,我显得特别沉着冷静有格调。眼瞅着白景远一路过来,踹翻了七八个没来得及收拾的摊子,我的内心不是不紧张的。

【二】

白二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他咧着嘴笑了一笑,我的手抖了一抖。他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我的手上,指了指我油锅里黄澄澄的臭豆腐,颇有些孩子气地道:“给我一块这个。”

我望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笑得灿若春华,赶忙捞出几块炸得酥酥黄黄的臭豆腐,用油纸包好,递到白二的手上,却被他一旁的紫衣姑娘拿剑格挡住。

紫衣姑娘用竹签插了一块,递到我嘴边,看着我吃完一块,才同白二说道:“公子,没有问题,可以吃了。”

敢情她是怕我在臭豆腐里头下了毒啊!哟嗬,有钱人的命就金贵些吗?我们穷人就该死吗?

白二吃了几块,嘴边沾了点油,我好心抽了绢帕替他擦了擦,白二却猛地一把握住我收回去的手腕,道:“大婶,你跟我回家吧!”

我一面心疼,觉得自己这把年纪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大婶,委实不大舒坦,虽然他的心智才七八岁;一面又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准确地说,自我投身捕快这个行当开始,就没什么事情这么顺当过的。

紫衣姑娘张口阻止道:“公子,你忘了?白家家规,不可以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白家。”

白二双手叉腰,一张瓷白的脸憋得通红,那模样倒是俊俏,他道:“紫云,你闭嘴!我就是喜欢大婶,我要大婶天天陪着我。”

话毕,他就来拉我的手。

紫云只得闭了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提着剑,跟在我们身后。

白二一面笑呵呵,一面凑到我耳边,压低嗓音说道:“大婶,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对我笑过,除了你。”

废话,你花十两银子跟我买块臭豆腐,难道我还要哭吗?不笑才有问题吧?不是哪里都能遇上你这样的冤大头的。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莞尔一笑,居然能有这样旷世的奇效。我很开心,于是,我装作很纯良地摸了摸白二的脑袋,道:“白二,你这么可爱,谁瞧见你,都会欢喜的。”

不错,入戏挺快,我为自己点赞。

白二挠了挠脑袋,羞涩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问我道:“真的吗?”

我恍然间有种调戏了人家好小伙子的感觉,避开他澄澈的双眸,道:“必然是真的。”

白二很上道,没追着我问为什么,只是拉着我的手,进了一家胭脂铺子。讲实在话,我这双手,最近的一次,还是上次去百花楼做卧底的时候,被一个上了年纪的恩客给摸过。眼前的白景远虽说头发乱糟糟、衣服也因为到处乱蹭起了褶皱,但仍旧难掩其清俊的眉目,若不是心智不成熟,恐怕也是帝京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了。

我有些感慨,却见白二四下指了指,开口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统统给我包起来。”他看了看我,道,“我要送给大婶。”

我没有拒绝,我真的特别喜欢有钱人表达爱的方式,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安静地买买买。接下来,白二拉着我,将帝京上档次的铺子都逛了一遍,从头发丝到脚指头,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我买了下来。

【三】

我跟着白景远回到白家时,管家迎了出来,守门的连带着紫云他们几个先是进行了简单的眼神交流。

接着,紫云开口道“这是公子新收回来的丫头,老林,你给她安排个房间。”

林管家憨态可掬,笑呵呵地答应了。

紫云姑娘冷漠,我也不爱搭理她。林管家给我在西厢安排了一间卧房,刚收拾好,我就被白二拉着出去陪他玩了。

白府养了一帮总角的孩童,可以陪着白二玩泥巴。我到院子里的时候,那帮孩子正围着白二,抢他挂在腰间的玉佩,推搡间,白二就被他们撞倒在地。为首的那个孩子抢了玉佩,拽着挂绳,炫耀似的在头顶了绕了绕,白二则望着他们傻呵呵地笑。

我气不打一处来,且不说这帮熊孩子没什么素质,抢人家东西,撞到别人还不扶,就那块玉佩,我看见它的第一眼,在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就知道那是上等货。

我走上前,准备教训那帮孩子,却猛地被人扯住裙角。我转头去看,见白二斜斜地卧在地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泥巴,又拉了拉我的袖角,道:“大婶,你来了。”

我扶着他坐到一边,替他理了理衣服,道:“他们摆明了欺负你,你怎么就只知道傻笑啊?”

“高兴。”他耸了耸肩,笑容天真无邪,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处,道,“他们陪我玩儿,我这里高兴。”

有钱人果然心理变态啊,我正想着,一颗石子破空而来,砸在白二的脑门上,一道血痕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抬眼一看,那个罪魁祸首正在朝我们做鬼脸。

我站起身来,想去好好收拾那帮熊孩子的时候,无数石子铺天盖地砸了过来。这时,白二突然用手罩在我头顶,又挡到我身前,将我死死地抱在怀里,石子尽数都砸到了他身上。我只听见他不断大声喊:“不要!你们不要打大婶!”

如果不是他把我护得这么牢,我一定早就把他们掀翻在地了,我悲哀地想。

大概是石子不够用了,领头的那个孩子走到我们面前,对着白二道,“臭傻子,如果不是你们白家有钱,谁愿意陪着你玩儿?”话毕,他便领着那帮孩子走了。

我掏出绢帕,细细地将他脸上的血迹擦了擦,又揉了揉他手臂上的伤痕,发现他的眼角有淡淡的悲伤情绪流淌。

“大婶,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我停下手,看了他一眼,将他那块玉佩在他腰间系好,然后慈祥地抚摸了他的后脑,道:“他们对你不是真心的,所以,走了也不可惜,明白吗?”

白二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那块玉佩,又看了看我。

我的特长就是手速快,我笑眯眯地同他说道:“这是我刚刚从那个孩子的兜里顺回来的。以后,这个只能给真心待你的人,懂吗?”

白二将玉佩扯下来,递到我手上,道:“大婶,这个给你。”我有些蒙,白二端坐着身子,嘴边绽放着笑容,看着我,“因为,大婶你是真心待我的。”

天地良心,如果不是为了破案……对啊,我只是来破案的,为什么要教一个傻子这么多人生哲学?

【四】

我还没有想明白,为何我要费心费力地去做白二的人生导师,就到了饭点。

我陪着白二吃完一顿饭,紫云就来将他带走。白二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留恋地看着我。

“公子该休息了。怎么?”紫云柳叶似的眉弯了一弯,嫌弃道,“你还想陪我们家公子睡觉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讪讪笑了笑,“我走还不行吗?”

话毕,我便很自觉地往西厢去了。白天一直被白二缠着,耽误了我不少事情。

根据我的工作经验,我觉得,刚入府的时间是黄金时间,是破案的关键。因为,不管你走错了路还是犯了错,你都可以以“我是新来的”为借口开脱。

于是,我很有心计地在白府迷了路,而且还一不小心就迷路到了东厢白大公子白景逸的院子里。

我在窗外张望的时候,一道人影覆了过来。

我转头看去,呼吸一滞。那人一袭白衣胜雪,清冷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轻薄的银边。那个同白二有着十分相似的一张脸的白景逸,玉冠束发,额前随意散落着一缕发。

“公子,这就是今日新来的那个丫头。”又是紫云,她怎么无处不在?

白景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抬手轻轻挥了一挥,示意紫云退下。

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在我面上扫过,依旧一言不发。我被看得浑身一阵不自在,只感觉情势异常胶着。我终于受不了了,开口道:“大公子,我是新来的,刚刚迷路了。”

“那……”他微微动了动唇,嗓音冰冷得像是千年的寒冰,“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那多不好意思。”我笑得花枝乱颤,却猛然看见他目光森然地看着我,我便慌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自己回去。”话毕,我转身,快速走开。

“你不是,”他顿了一下,声音宛若寒风刺骨,“不认识路吗?”

我愣了一下,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干不过他。

我内心有点郁闷,忽然有点想念白二。明明两兄弟打一个娘胎出来,为何差了这么多?

一路无话,我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开始找话题,道:“那帮孩子总是欺负你二弟,你也不管一管吗?”

白景逸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我,道:“你以为,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吗?”他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道,“把他当作一个傻子,予取予求。”

他说的其实都对,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无法反驳。

白景逸无视我的内心戏,问道:“听闻,我二弟白日里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

“啊?”我茫然。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金钱同样如是。你明白吗?”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沿着长廊走到底,就到了。往后,不该你来的地方,不要再来。”我刚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他的声音随风飘来,“既然你已经收了那些东西,往后,就对景远好些。”

我冲着他喊:“你以为钱就能买到一切了吗?”

“不是吗?”他低头,兀自笑了笑,抬眼再看我时,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他朝我伸出手掌:“那你把那些银子还给我好了。”

我笑眯眯地把他的手推了回去,道:“我觉得,是可以的!”

【五】

折腾了一整天,我什么也没有查到,而留给我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之后的几日,我成天都跟在白二身后,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尽心尽力地做着全职奶妈,妄想从他身上套出一些有关他哥哥的秘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每次我想要跟白二打听他哥哥的时候,紫云都会从天而降,横插在我跟白二之间,活脱脱一副单身狗看不惯有情人的脸色,阴阳怪气道:“你该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公子,不该你问的,多说一句,我都会要了你的命。”

开玩笑!我会怕她的威胁吗?于是,之后,我很听话地没再多问。

这天夜里,我运用我高超的轻功,飞出白府的墙头,跟蹲在墙角等我的三师妹追情汇报情况。

我的调查结果,无外乎是白二白日里会吃两顿小食,他最喜欢吃城东芙蓉酒楼的芙蓉糕云云。至于白景逸,我白日里从来没同他碰过面,夜里好不容易得了闲,趴在他的屋顶观察他,发现他大多是在处理白家产业的各项事务,直至夜深,有时,遇到棘手的事情,更会忙到天明。

“别灰心,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败。”追情拍了拍我的肩膀,塞给我一瓶补气养血的小药丸,道,“反正,有了第一次失败,之后还会有无数次失败。”

我:“……”

三师妹,你真是有独特的安慰技巧呢!

我飞回白府的时候,碰巧碰到了平日里忙得头都不抬的白景逸。

“这么晚了。”他看了我一眼,将目光移开,“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可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卧底,自然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

我掏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糖人,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兴奋的模样,道:“买糖人啊!给二公子准备的!”

白景逸拿过我手中的糖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道:“景远他,他喜欢这个?”

“你连你弟弟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有钱人家的兄弟情谊单薄,如此看来,当真不假。

白景逸低着头,没有回话。半晌,他将糖人递回我的手上,道:“多谢。”

漆黑的夜空,几颗星子零星地散着。墙角堆起厚厚的一层落雪,我望着白景逸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梅树上有淡淡的红梅开出。

【六】

听闻城南的戏园子里新来了一位青衣,一曲新戏《灵祭》唱得正好,我便寻思着带白二一同去看戏。

我们订了一个雅间,老板娘客气地送了我们几个小碟,我很欣赏她。

一台戏开场,小青衣脸上油彩浓重,看不清样貌,唱词倒是不错,大意是一对富家姐妹,妹妹嫁给了当朝天子,回家省亲时,被姐姐给毒害了。

我正看得起劲,白二却忽然在一旁颤抖着身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捂着耳朵大喊:“不要!不要……”

我愣了愣,心想,白二这样纯洁的好孩子,自然忍受不了这么黑暗的故事。于是,我用力一拍桌子,桌边起了一道裂纹,而我的手掌心一阵剧痛。我对着老板娘道:“你们家的戏子吓到我家公子了!”

“女侠!别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讲。”老板娘朝我摆手,示意我冷静。

“赔钱!”我开始索要经济赔偿。

紫云适时赶到,看到白二的样子,朝我厉声问话:“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张口,就看见白二将紫云手中的剑拔出剑鞘,直直地朝台上的青衣砍去。

其实,本来我是没想空手夺白刃的。原本我计算得很好,可以握住白二的剑柄,但没有想到,他半道磕碰了一下,我就直接抓到了剑刃。

因为速度太快,我还没有察觉到痛,只听见“啪嗒”血滴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手被割了。我拼命地甩手叫痛,刚刚帅气的模样荡然无存。

长剑从白二手中滑落,他似乎已经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握着我的手,不断重复:“我不是故意的……”

我抬眼,看见戏台上的青衣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退去了后台。

我来不及细想,抖着手望着紫云,道:“你不打算帮我叫个大夫吗?”

紫云出门去找大夫,我觉得我真的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因为,明明这会儿受伤的是我,我却还要安慰白二,让他不要自责。

大夫来得很快,他替我包扎好后,紫云送他出去。

我左手端起茶杯,压低嗓音问白二,道:“你在,害怕,什么?”

白二握着茶杯的手一直抖,茶水溅到桌面,映出他惨白的面容。

“我……我不知道……”

我看他的表情太过痛苦,便不再逼他,摁住他的手,宽慰他道:“不知为不知,不知道装知道才不是好孩子,大婶不怪你的。”

【七】

回到白府,紫云便送白二回去。我慢悠悠地晃着,往西厢走的时候,看见月亮门那边立着一个人影,月光之下,朦胧缥缈。

待我走近,看清那人是白景逸后,我的脸白了一白。

再看到他手上那本《元术》,我的脸直接黑了。

要死!

大约是我对白景远的好,成功地引起了白景逸的注意,他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送了我一本画本。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不知道可以送你些什么,刚巧我这里有本画本,是个孤本。”他将那孤本递到我手上时,宛若深潭的双眸头一回含了些冰雪消融般的笑意。

我愣了一下,白景逸的面色却突然变得有些阴郁。他将那孤本塞到我的怀里,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拿去卖了。”

胡说!孤本这么值钱,我怎么会不喜欢?

然而,问题是,那日根本就不是我的生辰啊!

白景逸白皙的两根手指搭于眉骨处,语气有些不友善:“你真将这孤本卖了?”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他便继续说道:“不巧,你去的那间铺子正是我白家的产业。”他望着我,梅树的影子横在我同他之间。他离去,走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轻风,他缓慢道:“忘了同你说,这孤本起码值三千两,你只卖了三百两,着实亏了。”

哎呀!所以,这人其实是来跟我炫耀的吗?

白景逸走后没多久,紫云就来敲了我的门,说是来给我换伤药。

“这药是公子让我给你拿来的,说是愈合伤口很快。”我一时未反应过来,紫云口中的公子究竟是白景逸还是白景远。

要说紫云包扎的技术,当真不怎么样,我忽然有些想念擅长医理的追情,往日,我们姐妹几个被揍的时候,都是她给我们疗伤。

“从前,公子总是一个人,独自一人抓蟋蟀玩,或是靠在廊柱下,听枝头的鸟儿唱歌,一坐就是一整天。你来了以后,公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紫云的话突然多了起来,“谢谢你,姬姑娘。”

我摆了摆手,大气地笑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紫云,我觉得有些累,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八】

我第二日醒来,白二就已经趴在我的床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是要给我做芙蓉糕赔罪。

我不放心他的手艺,便跟着他到了厨房。他将厨娘都赶了出去,开始揉搓面粉。我靠在藤椅上,指挥他砍柴、担水、烧锅,头一回觉得当卧底也当得这么有尊严。

“大婶,我去找几颗鸡蛋来,你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慢慢地睡去。

浓烟呛鼻,我自睡梦中醒来,发现整个厨房已经处于一片大火之中。

凭着记忆,我摸到厨房里的水缸,舀了几瓢水,对着自己淋了一通,然后从后门跑了出来。

我绕到前门去的时候,林管家正指挥着家里的下人担水灭火。看到我时,林管家愣了一下,出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觉得,我这么机智地从大火里逃生,他难道不应该表扬我一番吗?于是,我正经地回答他道:“厨房不是有后门吗?我从那里跑出来了啊!难道蹲里面等着被烧啊?我又不傻……”

林管家着急地一跺脚,道:“可公子进去找你了!”

哦,我忘了,白景远他是个傻子。

正值寒冬,我个倒霉催的,抢过一个水桶,又给自己从头到脚一阵淋,然后急匆匆地往厨房里冲。火势比先前更大,我相信,以我的速度,跑进去再跑出来,算上找人的时间,应该不至于命丧火海。

我找到白景远的时候,他正在一片火光中面色焦急地寻找我,稚嫩的双手翻过一片片烧得正热的木板、铁片。

“白二!”我叫了他一声。

他的手顿了一下,及其缓慢地转过头来看我,眼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过来。我一心顾着白景远,却不察头上有一根梁柱被烧断,正掉落下来。

“小心!”白景远喊了一声,然后扑过来,用右臂挡了一下梁柱,手臂瞬间被烧红了一大块。

“你怎么这么傻?”我一边拉着他,一边往火势小的地方躲。

“我想,如果我不来,兴许以后都见不到大婶了!”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我望着他被烧红的掌心和凌乱的头发,眼角忽然有些湿润。他是个傻子,所以不知道这样冲进来会有多危险,又或者,即便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他依旧义无反顾。

后门那边已经被火舌卷过,我只得拖着白二到一扇窗子面前。

我一脚将窗棂踹破,然后托着白二,让他从窗户爬出去,白二却死活不肯,一边流泪一边喊:“大婶,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走一起走!”

我呼了他一掌,道:“你是不是平日里戏看多了?这么点大的窗口,我们俩一起走就卡住了,你懂吗?”白二这才止住了哭声。

我把他扔出去之后已经精疲力竭,然后,我又用尽毕生的力气,自己也爬了出去。

我刚爬出来,便有一道惊雷闪过,瓢泼大雨就直溜溜地下了起来,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早知道,我刚刚就不那么拼了……

【九】

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正点着灯,窗台上的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束红梅,而白景远正趴在我的床头,额头搭在左臂上。我轻轻撩了撩他额前的那一缕发,额角被石子砸过留下的疤痕已变浅,衣袖里右臂烧伤的地方,正裹着厚厚一层纱布。

我正欲开口说话,门口突然“啪”的一声响,紫云推门而入,白景远应声醒了过来。

“公子。”紫云开口。我眯着眼睛,看见白景远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紫云会意,跟着白景远退到桌边,临走前,白景远还帮我掖了掖被角。

“公子,已经查过了。你走开的时候,那边派来的人进去点了火,大概是以为你也在里头。”

“嗯。”白景远轻轻应了一声,道,“都处理好了吗?”

紫云点了一点头。

“公子,你的伤……”

“不碍事。”良久,白景远才开口继续说道,“天快亮了,我待不了多久,你先出去吧!”

我听完两个人的对话,整个人都蒙了。

我一直在想,白景远和白景逸为何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如今看来,我的猜测居然真的应验了。

白景远走了过来,伸手替我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安静地站在我一旁。

他离开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是白景远,还是白景逸?又或者,都是?”

白景远沉默着,没有说话。

第二日,我没能见着白景远,是紫云来找的我。

“姬姑娘,我家公子在城东给你置办了一处房产,还有金银、锦缎,你今日就搬过去吧。”

“他要赶我走?”

紫云没有答话。

“他是不是有病?你告诉他,有病得治。我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可以请她来给他看诊。”

“不必了……”紫云避开我的目光,神色黯然,“十六年了,我看着公子这样十六年,良医请了无数,到底是没人能治得好他。”

【十】

我独自一人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了这样偌大的家产,内心却依旧空虚。

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景远用他瘦弱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白景逸夜夜在灯下不断翻阅账簿的情景。从前,我只当他是个万恶的财主,掉进了钱眼里,如今才想明白,其实,老天爷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比常人少太多,他一刻都不敢停歇,只为守住白家的一切。

“大师姐,你卧个底回来就有房有车了,真是幸运啊!”小师妹冷手怀里揣着一大包芙蓉糕,边吃边说道。

我没搭理她。

追情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便接了话茬,安慰我道:“大师姐,我们干捕快的,办案失败是很正常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酝酿了一会儿,才问追情:“如果一个人,白天是一个人,晚上是另外一个人,这是为什么?”

追情寻思了一会儿,说道:“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有这种可能。也许是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导致这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得了这种病,得尽早治疗,不然会死得很快。”

“这么严重?”我愣了一下。

“当然啊,你想,你要是一天到晚不睡觉的话,是不是迟早精力衰竭而亡啊?”

我刚准备搭话,二师妹铁血走了进来,她随手将长剑往桌子上一搁,道:“大师姐,有个人想见你。”

追情马上插嘴道:“我们大师姐是什么人,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吗?”

铁血拔剑出来,用绢帕擦了擦,追情立马乖乖地闭了嘴。

“大师姐,就是上次你让我去查的那个谢青衣。”铁血望着我说道。

我终于来了精神:“他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他。”

“姬捕快。”一个男声响起,我循声望去,他站在门口阳光极盛的地方,我抬手遮了遮光,他已走至我跟前。一袭天青烟雨色的长衫,卸了脸上浓厚的油彩,竟叫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尚未开口,他便说道:“姬捕快,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眼下我正着急,哪有什么心情听他讲故事?我想说“不要”,可又怕他因此生气,便只得装出一副超有兴趣的样子,答道:“要!我要!”内心却指望着他能长话短说。

“从前,有一个大户人家,家中有两位小姐。大小姐打一出生便是个痴儿,小小姐却异常聪慧,但是,小小姐却没有嫌弃自己的姐姐,待她尤其好。及笄那一年,小小姐嫁入宫中,成了宠冠六宫的惠妃。十六年前,她在回家省亲时,被自己的亲姐姐用白绫勒死了。侍奉惠妃的宫人看到这一切,念及惠妃对她的恩情,最终为了保护惠妃母家的声誉和族人的性命,隐瞒了这一切,远走他乡。”谢青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平素只懂舞刀弄剑的铁血,此时贴心地为他奉上了一盏新沏出来的碧螺春,谢青衣望着她笑了笑,接过,呷了一口,继续道,“那个宫人,便是我的养母。”

话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平静地看着我,道:“那个惠妃就是白景远,哦不,白景逸的姨母。”

我愣了一下,也就是说,杀死惠妃的正是白景逸的母亲。我联想到先前他在看《灵祭》时反常的反应,难道,他娘杀死惠妃时,他也在场?

【尾声】

我赶到白府的时候,白景逸正坐在灯下,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玉佩出神。

大约是被我推门的声响惊扰,他抬起头,看到我时,怔了怔,道:“无命,你……你怎么来了?”

我快步走至他跟前,问道:“十六年前,惠妃省亲时,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啪嗒!”白景逸手边的茶盏被打落在地。他弯腰,想去捡那碎片,却被我拦住了。他的动作滞在那里,良久,他慢慢直起身子,道:“你都知道了?”

我看进他的眼睛里,道:“我想听你说。”

他微微阖了阖眼,道:“好。”

“惠妃是我的姨母,当年,我亲眼所见她死于我母亲的手中,“景远”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出来的。我看到了一切,却隐瞒了这一切,为了保住白家上下七十三口的性命。”

我愣了一下,我的猜测竟是真的!一个不过七岁的孩童,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杀人,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惠妃留有一子,就是当朝七王爷凌志。我因为母亲染血的双手而对他心生歉疚,一直暗中支持他招兵买马,扩张自己的势力,为此,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他顿了一下,道,“是诸葛正你派你来的,对吗?”他未待我回答,便接着说道,“找诸葛正你来查我的人,大概就是皇后,至于在厨房放火的那个人,大约也是她派来的。”

先前的自己太过冲动,眼下听白景逸全部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这些事情,事关皇宫秘闻。戏里大多这么演,只有对死人或是将要死的人,反派才会说这么多。于是,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要在这里被灭口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还把我留在身边,是在逗我玩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不是。一来,我控制不了“景远”的喜好;二来,我信任你。”

我开心地笑了,然后就听见白景逸的声音传来:“我相信,以你的智商,什么也查不到。”

我去你大爷的!

“那你现在都告诉我了,我就不怕我去禀报世叔?”

白景逸突然笑了笑,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道:“还是因为信任你,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我非常羞涩,然后猛地一抬头,对他说道:“张嘴。”

白景逸愣愣地看着我,我朝他笑了一笑,拿出一粒追情给我的药丸,道:“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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