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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与“抄袭”

2015-09-15刘吉龙

中华诗词 2015年5期
关键词:改写剃头嘉庆

刘吉龙

《中华诗词》2014年第3期刊出任遂虎先生《如何区分诗词的“借用”与“窃取”?》一文。文中说:“在一首诗词中,既成句子超半,无疑属于窃取、抄袭现象。”并以清朝嘉庆皇帝的一首诗:“内外朝臣尽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百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平时慢说君恩重,辜负君恩是尔曹。”作为例证。认为嘉庆皇帝的这首诗就是抄袭明代的一首《虐政谣》:“食禄乘轩着锦袍,岂知民瘼半分毫?满斟美酒千家血,细切肥羊万姓膏。烛泪淋漓冤泪滴,歌声嘹亮怨声高。群羊付与豺狼牧,辜负朝廷用尔曹。”任先生的这一观点,我实在不敢苟同。我认为任先生是把“改写”与“抄袭”的概念混淆了。“改写”是一种固有的写诗方法;“抄袭”是一种窃取行为。“改写”包括“模仿、套用与修改”。“模仿、套用”又称“剥皮”。著名教授蔡清富先生说:“通过模仿、套用、修改前人诗篇,而表达本人在特定条件下的感受和思想,是我国一种固有的写诗方法。……如果把原作称作一度创作的话,那么,被修改后的诗篇似可称为二度创作。”

运用“改写”方法进行二度创作,古已有之。明代冯彻的“少小休勤学,文章误了身。辽东二三万里,尽是读书人。”是模仿《神童诗》中的《劝学》:“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清人《惧内即景》:“云淡风轻近午天,弯腰屈膝跪床前。小儿不知余心苦,笑谓阿爹学拜年。”是模仿宋代程颢的《春日偶成》:“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笑谓偷闲学少年。”

现代人运用“改写”方法写诗更是层出不穷。1933年1月鲁迅目睹“北平的迁移古物和不准大学生逃难”,写下“阔人已骑文化去,此地空余文化城。文化一去不复返,古城千载冷清清。专车队队前门站,晦气重重大学生。日薄榆关何处抗,烟花场上没人惊。”这是改写唐代崔颢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谢觉哉的《吴佩孚败走》:“白日青天竟倒吴,炮声送客火车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雄心在酒壶。”是改写唐代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著名剧作家、散文家夏衍,1974年在狱中写下《整人歌》:“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人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请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他是改写明末清初的诗人雪庵的《剃头歌》:“闻道头堪剃,何人不剃头。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剃自由他剃,头还是我头。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廖沫沙也曾改写宋人程颢的《春日偶成》成:“云淡风轻近午天,弯腰曲背到台前。时人不识余心乐,笑谓偷闲学拜年。”《中华诗词》2012年12月号刊登的韦刚先生一首《为某贪官写照》:“若鲸豪饮有何难,万碗千杯只等闲。古井茅台腾细浪,乌鸡王八伴鱼丸。公钞滥用心尤暖,楚女常临枕不寒。更喜佳人如雪白,三陪过后尽开颜。”是改写毛泽东的《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改写”是一种简捷的创作方法,不同于“抄袭”。“抄袭”是指“照抄别人作品、答案或沿用别人的经验、方法等当作自己的。”(见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1994年2月出版的《现代汉语用法词典》第119页)。这里“照抄”二字很重要,是指“不作改动”,一经改动便成“改写”了。任遂虎先生所举嘉庆皇帝的诗显然是“改写”的佳作,与“抄袭”不相干。

有一种现象叫“概念扩大化”,比如“合掌”,本指格律诗中的对偶句,两句意义完全相同。现在有人竟把两句中有一个词意义相同也视为“合掌”。再如“孤平”,本指格律诗中的平脚句,除韵脚外,只剩一个平声字,算是犯“孤平”。现在竟有人提出,凡是两个仄声字夹一个平声字就算“孤平”。这种“概念扩大化”的现象容易造成混乱,误人子弟,实在不可取。把“改写”视作“抄袭”也是“概念扩大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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