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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曼琪逸事

2015-09-10唐宦存

红岩春秋 2015年2期

唐宦存

1980年,北碚区委让我负责北碚地方志和革命史工作。1981年北碚党史征集办公室成立,我又分管党史工作。当时重庆市革命史由钟修文和胡康民负责。胡康民高中毕业,有文才,年轻、聪明、肯干、能吃苦。我尊重他是领导,他尊重我是老革命,我们合作得很好。他给我出点子,经常叫我了解这个、访问那个,访问后,我把材料给他,他认为很好,有的在《重庆党史通讯》刊登,有的在《四川党史通讯》刊登,还给了奖励。

他曾叫我访问有着革命功绩的老同志余曼琪,我根据他的指示,几次走访,但访问记录还没来得及给他看,他就于2007年11月去世了。2010年,余曼琪的儿子张此吾来我家,想要有关其母亲革命事迹的文字,我便把对余曼琪的访问记录重新整理,也藉以告慰胡康民生前所托,或可作为一份党史资料。

受到吴玉章关照的进步学生

1982年9月,我在北碚第一次见到余曼琪。当时,余和她丈夫张蕴经是东阳镇社员,住在农村,房子很狭小,生活困难,我补助了她一些生活费后,简要谈谈就走了。第二次访问余曼琪时,她到了广元,住在时任广元文教馆馆长的儿子张此吾处。我在广元访问了一天,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

余曼琪是江北县(今重庆市渝北区)水土镇人(今属重庆市北碚区),水土镇是嘉陵江的水码头,是重庆通向川北的要道,来往的船只很多。其父在此经营商业,家里比较富裕。江北县的中共党组织成立后,在水土、静观、东阳等场镇发展了党员,打倒军阀、反帝国主义的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余曼琪深受影响。当年恽代英、肖楚女到四川、重庆宣传马列主义,发展党员。那时,余曼琪(当时名叫余辉钦)正在位于重庆的四川省立女子师范学校8班读书,非常活跃。她积极参加进步活动,初步接受了党的教育,结识了一些进步同学,如陈善南、缪云淑等。在女子师范学校读了两年,余曼琪便同陈善南、缪云淑于1926年暑假去了上海。

在去上海的船上,余曼琪一行3人遇到了重庆中法学校校长吴玉章,还有刘伯承及刘的弟弟刘蜀禹,沿途受到亲切的照顾。到上海后不久,缪云淑与余曼琪分手,去了莫斯科学习。当时在上海大学社会系读书的余泽鸿来见吴玉章,余曼琪因此又认识了余泽鸿。余泽鸿是四川著名的共产党员、中共上海区委学生运动委员会主任,他很关心来自老家四川的小妹妹余曼琪,把她安排到勤业女师等地住宿,并帮助她考取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因余曼琪是个年轻女子,又是外地来的,要有人作保才行,吴玉章便当了这个保人。

余曼琪聪明好学,爱好音乐,又能写会画,她把简谱翻成正谱,受到学校老师的重视,叫她住校学习,重点培养。但余曼琪很忙,住校不方便,就与别人一起住在了校外的亭子间。她在校学习成绩好,思想进步,积极参加学潮,由同班同学罗神吾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余曼琪入党后,余泽鸿更加赞赏,认为她是个好苗子,要加以培养,叫她去考取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当时正值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筹备成立,决定首次招收部分女生。按照余泽鸿的指示,余曼琪(这时改名为余烈勋)认真作了准备,第1次没有考取,第2次于1926年12月被录取。

在黄埔军校武汉分校训练数月后,余曼琪跟同学们一起参加了北伐战争。他们在叶挺的领导下迎击叛军夏斗寅,出发到新堤,战争打得很激烈,很艰苦。尽管女兵多在救护队和宣传队,但条件一样很差,行军也住庙里。当时已是夏季,天气热,蚊子多,吃睡都不好,余曼琪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到1927年7月,因武汉局势恶化,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决定提前结业,给学员们发放了毕业证书,各谋出路。余曼琪是共产党员,离校后转入地下斗争。

在武汉市委、湖北省委从事秘密通讯联络工作

余曼琪出医院后,党组织介绍她去汉口找一位姓沈的同志接上了关系。以后,她就留在中共武汉市委工作。

余曼琪在武汉市委工作时改名叫孙玉容,因为才17岁,别人都叫她小妹妹。虽然年少,但她办事却很精干、负责、认真。余曼琪的工作任务是传递信息、收藏文件,当时武汉革命斗争非常尖锐和复杂,她常把文件资料藏在地板下,还常到长江边接东西,小东西自己拿,大东西叫黄包车。黄包车夫很进步,他会如约把东西运走。重要物资如枪支弹药等,要先画好路线图,不能问路,更不能走错路。

经党组织安排,余曼琪住在汉阳共产党员陈生玉家里,陈的爱人叫周奇珏,也是共产党员。陈生玉有知识有技术,能绘制炸弹武器图纸,余与陈相处很好,后来两人都调到中共湖北省委工作。

湖北省委在汉口租界内租了一个姓叶的律师的房子,作为省委办公的地方。余曼琪与省委一个叫傅相一的干部同住在这里,两人以表兄妹相称。不久,傅相一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这时,余泽鸿(时任中共湖北省委秘书长)和吴德宝夫妇来了。因有在上海结下的深厚情谊,余曼琪把余泽鸿当亲哥哥。

地下工作中,为安全起见,不能常住一个地方。不久,党组织叫余曼琪转移到新街一个意大利人开办的拉家丽汽水公司。一起住在这里的是云南的同志,叫刘少油,他年纪比较大,余曼琪叫他大哥,叫余泽鸿二哥。1928年夏,余泽鸿和刘少油给余曼琪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去上海取钱。当时党中央在上海,而武汉革命斗争要靠上海支援。

余曼琪带着党组织开的几个地址、要找的人名以及暗号来到上海,发现上海形势很紧张,几个地址都被查封了,找不到人,更别提取钱了。正无可奈何时,刘少油来了,才把钱取到。从上海返回汉口的路上,余曼琪与刘少油经常州来到南京,住在下关的一个旅店,这里是党的活动站点,余泽鸿也在这里。后来,3人一起去庐山住了两个月,到秋天才一起回到汉口。

这时,余曼琪(改名胡惠英)被安排到教会办的圣若瑟学校读书作掩护,主要任务是负责通讯联络工作。不久,湖北省委又安排她到王俊明家里抄写文件,用米汤水或药水写,写好后看不出字迹,用特殊的办法才看得清楚。

回到汉口不久,余泽鸿即接中央通知离去,后来他参加长征,在江安牺牲。与此同时,刘少油也离开了。余曼琪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大哥和二哥。

除夕被捕  武昌模范监狱里斗争

1929年初,党组织派去莫斯科学习的雷映梅来到武汉。农历腊月二十八这天,省委里很热闹,来了许多人,放火炮,吃年饭,同时开会。到了除夕这天上午,会还在开,人很多。余曼琪到雷映梅处工作,却发现雷映梅双手背着,不理她。她问雷的侄女好久来上学,雷也不答话。余曼琪看情况不对,猛然醒悟过来——雷被捕了!接着,余曼琪与其他开会的许多人同时被捕,教会学校接送余曼琪的军官也被捕了。

以后,余曼琪和雷映梅被转移到一个地方受审,审问时动了重刑,用过压杆子等刑具。先审的是雷映梅,她年纪大,经验多,很坚强,什么都不说。余曼琪曾听审问的人说:这个女的不简单,踩杆子都不哭,一定是个老共产党员。在审问余曼琪(此时名为胡梅芝)时,余一直哭,还大声地哭。雷映梅看到余曼琪哭,很着急,心想是不是经受不起考验。审问过后,雷看到余时,余又哈哈大笑,才知道余是假哭,是对付敌人刑审的策略。刑审过后,雷映梅判了无期徒刑,余曼琪判了9年零11个月。雷映梅和余曼琪不服判决,向上申诉,雷改判有期徒刑,余判一年多。

关押在武昌模范监狱的一年多时间里,17位女囚犯结拜为姐妹,余曼琪排行15。她清楚记得姓名的有:二姐雷映梅、四姐陈素玉、十六妹陈莲青、十七妹陈竹兰。

一年后,余曼琪由先释放的十七妹陈竹兰保释出狱。出狱后,余曼琪曾去看过雷映梅。雷映梅让她到汉口小学一个姓李的党员家去住,到汉口浙江实业银行刘书平经理那里拿钱。后来,余曼琪还到雷映梅的老家湖南看望过她母亲。余曼琪回四川时,又去监狱看望雷映梅,她动情地说,我要回四川了,今后不知什么时候相见。

回四川以后,余曼琪听人说刘峙主政武汉时,她们的案子翻了,雷映梅牺牲了,牺牲时高呼:打倒军阀!共产党万岁!当时,武汉方面也曾通知余曼琪去重审,但她没有去,躲过一劫。雷映梅是坚强的共产党员、英勇的共产主义战士,余曼琪在监狱里与她相处一年多,深受其影响。雷映梅还给同牢的人讲革命道理、教文化,很受人尊敬。有的女犯人进监不识字,出来时能写信了,也是雷映梅的功劳。

回重庆后坚持找党

1930年6月回到重庆后,余曼琪改为现名,以后一直用此名。她一直尝试着与党组织重新接上关系,但由于当时重庆白色恐怖严重,地下党遭到破坏,几经周折也未能找到接头人。

1931年,余曼琪在江北县东阳小学当老师,结识了时任东阳小学校长的张蕴经。张蕴经于1926年在江北县读书时加入共产党,与江北县的喻凌翔、邓红慈及国民党左派东阳党部的陈又天等人,在黄桷镇等地开展轰轰烈烈的反帝、反封建、反军阀的农民运动。1927年“三三一”惨案后,张蕴经脱党。1932年,应同学之邀,余曼琪来到宜昌一所农村小学任教。这时,张蕴经也到宜昌避难,后来两个江北同乡在宜昌结婚后返渝。

1934年,余曼琪考取了成都公路购务班,学习后在重庆车站工作。抗战期间,余曼琪积极参与抗日救亡活动,还曾多次到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找组织关系,但没有接上。曾有几位同志相约去延安,但当时余曼琪已有5个小孩需要哺养,无法脱身。

为了生活,张蕴经曾到宜宾当过区长,解放后,被判了刑。余曼琪受此影响,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期间,她多次找过党。也试图找刘伯承,但没有找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政府给张蕴经平了反,夫妇俩得以安度晚年。如今,他们都已去世多年,但没能回到党的怀抱,成了余曼琪终生的遗憾。

(图片来源:网络)

(责任编辑:韩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