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繁华终似梦,诗酒自娱慰余生
2015-09-10孟庆蛟
孟庆蛟
[黄钟]人月圆·山中书事
张可久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张可久,字小山,庆元路(今浙江宁波市)人,曾经在浙江一带做小官,一生不得志。张可久一生爱旅游,足迹遍布江南,风格清新亮丽。《人月圆》小令题名《山中书事》,是张可久寓居西湖时所作。通过感慨历史的兴亡盛衰,表现了作者勘破世情、厌倦风尘的人生态度和放情烟霞、诗酒自娱的恬淡情怀。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总写兴亡盛衰的虚幻,气势阔大。“千古”是“思接千载”,纵观古今;“天涯”,是“视通万里”,阅历四方。诗人从历史的盛衰兴亡和现实的切身体验,即时间与空间、纵向与横向这样两个角度,似乎悟出了社会人生的哲理:一切朝代的兴亡盛衰,英雄的得失荣辱,都不过像一场梦幻,转瞬即逝。“诗眼”,即诗人的观察力。作者平生足迹遍及湘、鄂、皖、苏、浙等江南各省,可谓浪迹“天涯”了。然而终其碌碌一生,仅做过路吏、扬州民务官、桐庐典史、昆山幕僚等卑微杂职而已。一个“倦”字,包含了多少风尘奔波之苦,落拓不遇之怨,世态炎凉之酸!难怪他常为此喟叹,为此愤激不平:“半纸虚名,十载功夫。人传梁甫吟,自献长门赋,谁三顾茅庐?”(〔齐天乐过红衫儿〕)如此坎坷悲辛,书剑飘零,怎能不令人厌倦思归呢?
“孔林”三句具体铺叙千古繁华如梦的事实,同时也是“诗眼”阅历“天涯”所得。“孔林”是孔子及其后裔的墓地,在今山东曲阜城北,密植树木花草。“吴宫”指吴王夫差为西施扩建的宫殿,名馆娃宫,故址在苏州灵岩山上,也可指三国东吴建业(今南京)故宫。 “楚庙”即楚国的宗庙。楚国始建都于丹阳(今湖北秭归),后又迁于郢(今江陵)。三句用鼎足对,具体印证世事沧桑、繁华如梦的哲理:即使像孔子那样的儒家圣贤,吴王那样的称霸雄杰,楚庙那样的江山社稷,而今安在哉?惟余苍翠的乔木,荒芜的蔓草,栖息的寒鸦而已。
“数间”以后诸句写归隐山中的淡泊生活和诗酒自娱的乐趣。“投老”即到老、临老。“松花”即松木花,可以酿酒。“茅舍”、“村家”、“山中”突出隐居环境的幽静古朴,恬淡安宁:这里没有车马红尘的喧扰,而有青山白云、沟壑林泉的景致,正是“倦天涯”之后的宜人归宿。“藏书”、“酿酒”、“煎茶”则写其诗酒自娱、旷放自由的生活乐趣。“万卷”书读之不尽,“松花”“春水”取之不竭;饮酒作诗,读书品茶,足慰晚年。联系作者“英雄不把穷通较”(〔庆东原〕《次马致远先辈韵》);“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风月无边,海上神仙”(〔水仙子〕《次韵》);“欠伊周济世才,犯刘阮贪杯戒,还李杜吟诗债”(〔殿前欢〕《次酸斋韵》)等多次自白,则不难窥见本篇:那表面恬静的诗酒自娱中,不是也隐藏着一股愤世嫉俗、傲杀王侯的潜流吗?
《人月圆·山中书事》结构上以时间顺序为线索,写勘破世情而生倦,倦而归山卜居,居而恬淡适意。感情亦由浓到淡,由愤激渐趋于平静。语言浅近直朴,未用典故,直抒胸臆,不留余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