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何借助TPP增强区域合作

寇佳丽

TPP全称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由亚太经济合作会议成员国中的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等四国发起。目前，除了前四国外还包括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马来西亚、越南、墨西哥和秘鲁，共12个成员国。该谈判组织从2002年开始，2015年10月5日取得实质性突破，美国、日本和其他10个泛太平洋国家就TPP达成一致。12个参与国加起来所占全球经济总量的比重达到40%。

TPP本质是经济合作

TPP谈判达成一致的消息一经传出，中国社会上各种声音都开始沸腾起来，网络上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观点，似乎都流露出对这个新生自贸区协议的不安与怀疑。

“其实对于TPP的关注与研究，早在前几年就有很多，我们自己的政府和学者比较敏感，当时有很多观点，不一而足。如今，协定谈成了，对TPP的关注更是急速升温。仔细看，社会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大概有3个来源：政府官方的、西方媒体的和国内学者的”，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贸易研究室主任东艳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在东艳看来，中国政府对TPP的反应积极而且正面，那就是中国会对此保持开放与合作的态度。尽管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就TPP的签署明确提出不允许中国主导国际贸易规则的制定，但是中国自己却不能因此而不安。“国际贸易讲的是经济与合作，可是在一个国家内部就不免涉及政治。奥巴马需要国会对TPP协议签署点头，所以不得不拿出这样的态度”。

对此，知名财经评论员宋清辉表示赞同。他告诉《经济》记者，TPP的本质定位要准确。“国际上区域贸易合作有很多，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上海合作组织、欧盟，无论哪一个说到底都是以凝聚国家经济力量并借助组织之间的约定实现成员之间的经济资源整合并引导全球经济发展为目的。”因此，TPP也不外乎此。

唯一不同的是，谈判达成一致后，TPP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将对超过一万种商品执行零关税，还将大力削减非关税壁垒和推进服务贸易自由化。在知识产权、劳工标准、环境保护、国有企业改革等方面，开拓了自由贸易协定从未深入涉及的新领域。这也意味着，TPP能够让成员在对外贸易中享受到极大的便利。

自然，TPP之外的国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许多观点都认为该协定将矛头直指中国，更有人说这是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的经济博弈。“把中国放在风口浪尖上似乎一直是西方媒体的爱好，但是细心观察就能够发现俄罗斯、欧盟等较大经济体都对TPP有自己的态度，毕竟涉及国际贸易的事件往往可以产生全球化影响”，东艳这样解释。

高标准带来高压力

那为什么相比之下，外媒更关注中国，中国又似乎应是反应最强烈的未参加国呢？

在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对外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国际合作室主任张建平看来，这最正常不过了。他说：“TPP一出世就成为亚太区域自由贸易最高水平的标杆性规则，而中国作为该地区非常有分量的经济体本该享有话语权，但是大家也都能看到至少现在我们还处于缺席状态。”在张建平看来，TPP不仅对中国有经济层面的负面影响，也从规则层面给中国施加了压力，尤其是国内当前面临着新一轮的改革开放，如何理解和接受TPP及其内部规则是一大挑战。

俄罗斯受到的影响比中国要小，张建平认为，该国并没有深度融入到亚太经济区域一体化进程中来，“总体说，俄罗斯处于国际经济贸易产业链的上游，尤其是从资源与能源角度看，加之该国至今也没有特别成熟的双边贸易协定，其对外贸易中约50%又是与欧盟进行的”，因此，张建平认为俄罗斯的对外贸易对欧盟依赖性比较高，相对来说与亚太地区的经济贸易关联较弱。即便如此，最新消息显示，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长乌柳卡耶夫于北京时间10月21日公开指出，美国支持的TPP对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所有国家都是一个严峻挑战，“对我们来说，这意味着需要加快我们在优惠和非优惠贸易协定方面的工作。”

张建平也表示了相同的观点。他说：“根据第三方的贸易投资转移效应，只要不在TPP之内，一个国家因此受到的影响一定是负面多于正面的，就连欧盟也会感受到这种负面作用”。不可否认欧盟作为发达经济体有很多优势。他告诉《经济》记者，欧盟主张的贸易规则体系与TPP在方向上高度契合，其制造业的关税水平与日本、美国相似，“平均两三个百分点”，因此从货物贸易上讲，欧盟不必担心。此外，欧盟与日本、美国都存在双边贸易协定，其服务业水平高度国际化，如果有哪个经济体可以对TPP泰然处之，则非欧盟莫属。“即便如此，面对TPP设立的超高标准，也不排除欧盟会有来自对外经济上的压力。”

博弈中寻求自我发展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TPP已经达成，不管为中国带来的是什么，我们都需要正确地看待与应对。有一点需要注意，即使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会为中国的国际贸易带来各种压力与挑战，也还没有近到眼前。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学术委员张之骧对《经济》记者表示，他更愿意把TPP带来的所有刺激与压力都看成一种推动力量。“我前些天才从美国回到国内，其实就连美国自己的学者都在担心如此高规格的条款是否能够通过国会的批准。我们需要认识到，这种压力或者说动力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而当下我们仍有足够时间来应对。”

按照他的分析，TPP此番初步达成协议，现有的12个成员国可以看作是第一批加入国，按照成员国国内批准的步伐，起码要到2017或2018年才会真正落实，而此后才会有后续加入国。“中国现在没有加入，谁能说我们不会是第二批、第三批加入国呢？这些都是现在难以判断的问题”，张之骧说。而在这个阶段，中国需要做的就是加快经济改革的步伐，提升国家整体对外经济水平，提升我们对国际贸易尤其是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内部规则的话语权。他以金融服务为例，指出近两年中国金融业发展很快，从去年股市的高涨和今年其他资本市场的活跃表现都不难判断出，未来金融业是整个市场经济的重中之重，可是金融服务却存在严重低效的问题，而TPP恰恰为中国提供了这样的窗口时期。

与此同时，东艳则认为加入TPP与否并不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我们更需要关注TPP的出现会为其他自由贸易区带来什么改变，尤其是中国目前正在推进的自贸区谈判，比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亚太自由贸易（Free Trade Area of the Asia-Pacific，简称 FTAAP）等”。而要弄清这个问题，需要从TPP内部着手。

根据东艳的分析，TPP内部有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马来西亚、新加坡、文莱、越南7个国家与正在进行的RCEP谈判重合。因此，这7个国家一旦接受了TPP高水平的贸易规则，是否还能回过头来接受RCEP提供的贸易环境就成为迫切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显然，RCEP对于中国对外区域贸易合作而言举足轻重。此外，像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TPP内较大经济体对中国的对外经济也很重要，这些国家在经济层面如何看待中国、在TPP后是否有所改变也需要中国进一步思考。

“实际上，TPP的成员国对待与中国经济合作问题的态度也不尽相同，而TPP之外的国家就更多元化了。可能因为TPP的存在，我们可以说日本和美国对中国的态度不是很积极，但是韩国与中国的经济往来近些年都较密切，我们希望这种合作能够持续保持。而印度作为一个偏保守的国家，是RCEP谈判中潜在的不稳定因素，TPP的出现会不会促进该国对RCEP的支持力度也有待观察。”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需要将更多注意力放在本国经济发展上，并在区域贸易中有所作为。东艳认为，只有加快中国正在推动的区域贸易合作进程，才能缓解TPP带来的影响。

区域贸易规则在革新

《经济》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国内学者一方面认为并不需要将主要关注力放在是否加入TPP上，因为亚太区域经济的合作途径并非只此一条，另一方面又指出中国需要对TPP的标杆作用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张建平指出，中国在区域贸易合作中也有引领世界经济发展的创新之举：对外有“一带一路”战略，对内有上海自贸区的改革方案。而从国际自贸区的发展看，中国也在努力与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建立双边贸易协定，同时推动巨型区域自贸协议谈判和进展。东艳则告诉记者，原有国际贸易规则，尤其是以WTO为主的区域贸易准则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是世界经济形势快速发展，每个国家都应该正视一个问题：区域经济贸易合作的规则需要得到更新，即使没有此番TPP谈判的达成，也早晚会有其他模式出现。而中国，需要从中看到改变与革新，既要自信又要谨慎。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贸易研究室副研究员马涛告诉《经济》记者，长期以来他们的团队都在研究全球价值链，而TPP的出现可能会为当前研究带来新视野。

马涛说：“研究全球价值链的目的就是如何能够让中国从区域贸易中提升重要性、收获更多”。按照马涛的分析，从制造业角度看，亚太地区有两个中心：一个是美国，一个就是中国。但是从价值链上看，中国处于低端水平，国内企业接触不到高科技产品的核心技术，做得最多的还是组装和加工，而这些环节的增加值是较低的。“中国目前面临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我们希望国内企业能够深入到全球价值链中去，在技术上更高程度地参与，做到产业升级和劳动要素升级。”

另一方面，TPP也有可能对此形成阻碍。协议内部成员为了享受优惠待遇可能会尽量将从研发到生产到加工的每个环节都限制在TPP内部，这对中国来说一定是不利的。将来，其是否会对全球价值链的发展方向产生实质影响，中国也需要持续关注。